本刊特约撰稿 / 陈静
为什么中国人不喜欢看戏剧?
本刊特约撰稿 / 陈静
我们需要年轻的、有才华的剧作家,但他们都去做电影、电视了,因为那里钱多。
导演约瑟夫·格雷夫斯的同事们喜欢叫他老Joe,这对消除导演的威严感很有帮助。他们正在北京排练百老汇经典音乐剧《一步登天》的中文版。格雷夫斯是英国出生的美国人,也是百老汇著名戏剧导演、莎士比亚戏剧专家。他无比热爱莎士比亚,因此除了做戏剧导演,他还出演过诸如李尔王、哈姆雷特等莎士比亚戏剧中众多的著名角色。
排练间隙,老Joe从房间里出来抽烟,穿一件薄羽绒服,比之前看到的采访照片显得更加憔悴。他们每周排练6天,每天一大早就要来到排练厅,最早也要晚上五六点钟才能结束。
老Joe称自己是“不会说中文的北京人”。从2002年应邀来华算起,他已经在中国生活了10多个年头。由于偶尔需要到英国或美国进行导演工作,每次离开中国的时候,他都会很想念这里,“中国人不仅是我的工作伙伴,更让我有家的感觉。”
博客天下:《一步登天》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格雷夫斯:这部音乐剧诞生于1960年代的美国,是基于一本叫做《如何轻而易举获得成功》的书。当时美国的商业环境和今天的中国很相似,商业快速发展,各种新兴行业也在不断产生,许多人暴富,也有许多人梦想发财,虽然他们并不具备必要的商业天赋。而这本书告诉年轻人,如果按照书里教的去做,就可以获得成功。一个年轻的清洁工芬奇捡到了这本书,他按照书中的指导,做了很多滑稽荒诞的事情,但获得了工作,而且还得到了晋升机会,《一步登天》就是围绕着他而展开的。
有时候,商业就是被这些没有真才实学、专事投机取巧的人操控的,而那些有才华的人却因为没有机会而被拒之门外。这部戏想要表达的主旨就是,在商业膨胀迅速的时候,有些商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真正要做的是什么,但是他们因为拥有“机会”而获得成功,这也是这部戏的滑稽之处。这恰是现实,而且几乎人人都有过这方面的体验。我们把上个世纪60年代发生在美国的故事,改编成一个发生在中国的故事,应该可以吸引中国观众,引起他们的反响。在当今社会,中国观众对这类情况更有共鸣。
《一步登天》
导演:约瑟夫·格雷夫斯
(Joseph Graves)
编剧:阿比·布若斯(Abe Burrows)
演出团体:七幕人生音乐剧
演出日期:2015.01.09-2015.02.08
博客天下:据我所知,你并不太会说中文,而你现在正在导演中文版的音乐剧《一步登天》,这对你来说是个大的挑战吗?我们都知道,在把戏剧从英文翻译到中文的过程中,很多深层次的含义可能会遗失,失去原汁原味,你有这方面的担心吗?
格雷夫斯:今年是我在中国的第13个年头了,我已经在中国导演过多部中文以及其他语言的戏剧。我也讲一些中文,但是个中文说得很差的“北京人”。我们有好的翻译,这让我和演员们的沟通没有问题。
翻译戏剧、音乐剧和普通的英文翻译有很大不同,它们包含着很多不同的具有情绪化的语言或者深层含义的语言。如果仅仅完全逐词翻译的话,就会听起来很学术腔,不那么自然。翻译的时候需要把握台词的精髓,还要将台词“中国化”,并要结合音乐节奏。我们现在的翻译很优秀,她通晓音乐的韵律,能把音乐剧的台词翻译得非常优美流畅。
博客天下:莎士比亚对你意味着什么?你为什么对他的作品情有独钟?
格雷夫斯:还是很小的时候,我就跟戏剧密不可分了,从那时起,莎士比亚就深深地吸引了我。他的戏剧台词里有很多用词优美的诗歌,同时他写的故事也是丰富又深刻。莎士比亚的戏剧永远不会让人感到沉闷无聊,读者可以从他的戏剧中探索到很多东西,常读常新。
每次导演或者表演莎士比亚的戏剧时,我总能从中发现可以运用到其他戏剧里的东西,产生新的观念和力量。而且,莎士比亚是个很懂音乐的人,这一点被很多人忽略了。我在他写的戏剧中发现了484首歌,很多我们没有听过,那是因为导演将它们砍掉了。他的戏剧不仅台词具有音乐韵律,里面也运用了很多歌曲,这一点让莎士比亚和音乐剧具有了很强的联系,也是为什么莎士比亚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一部分的原因。
《一步登天》剧照。
博客天下:你有喜欢的中国剧作家吗?你怎么看中国的剧作家这一群体?
格雷夫斯:我知道中国以前有曹禺、田汉,我很喜欢他们的作品。许多中国人被他们写进作品中,他们是非常有影响力的中国剧作家。
但是现在,我很少能看到中国年轻剧作家的好作品。在跟我合作的年轻人当中,我很少见到进行戏剧创作的年轻人。我们需要年轻的剧作家,有才华的人很多,但是优秀的戏剧作品很少。他们都去做电影、电视了,因为那里钱多。我不是觉得赚钱不对,而是觉得年轻剧作者应该去关注戏剧,很多深层次的东西要从戏剧中发掘和体验。
约瑟夫·格雷夫斯(Joseph Graves)美国百老汇著名戏剧导演,莎士比亚戏剧专家。
我现在做的一件事,就是让有才华的年轻人沉浸在戏剧中。我从和我一起工作的人中寻找有才华的人,鼓励他们去做戏剧。我觉得中国很需要这些人。
博客天下:你在之前的访谈中谈到过中国和西方国家在戏剧的教学和认知方面存在着不小的差距,你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方面的情况发生了一些什么样的变化?你希望中国的大学能在这方面做些什么?
格雷夫斯:我觉得一件非常鼓舞我的事情是,中国的戏剧观众多数是年轻人,大都小于35岁,而美国的戏剧观众则多数在45岁之上。这意味着中国年轻一代人与戏剧有了更多的联系。培养年轻观众,让更多的年轻人走进剧院,有利于建立戏剧的观众基础,因为他们在今后的很多年也会继续喜欢戏剧。
我在中国已经很久了,也接触了上千的中国学生,我发现,中国学生和西方国家的学生相比,在接触戏剧的渠道上还不够宽。
和我一起工作的程朝翔教授,是北大外语学院的院长,我们共同创立了外国戏剧和电影研究所。我们希望能够在大学里建立起戏剧创作和表演基础,并不是一定要做得非常专业,但要把戏剧教育作为高等教育的一部分。学生们以后或许会成为医生、律师或者从事其他职业,但是这些人如果懂得戏剧或者能够去演奏音乐,这些将变成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只有当他们去做的时候,他们才能体会到艺术带给他们的力量。如果这些事情能在大学中实现,那么以后人们将会对艺术有更多的热情和支持,也终将意识到艺术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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