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鹃
(中北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山西 太原 030051)
善本戏曲丛刊中的关公戏著录研究
杜鹃
(中北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山西 太原 030051)
《善本戏曲丛刊》选录了关公戏曲中的12个剧目将近50出,涉及关羽在三国时期的主要事迹和成神显圣的故事,是明清时期关公戏曲的经典文本和常演不衰的梨园精品。梳理刊本中的关公戏可以发现,这些剧目选本多编选在明万历年间,与此时期的经济发展、刊刻印刷业的成熟、戏曲艺术的发展以及理学思想的松动密切相关。此外,还与关公信仰在全国范围的兴盛有极大的关系。
善本戏曲丛刊;关公戏;著录;版本
《善本戏曲丛刊》(以下简称《丛刊》)是台湾王秋桂先生主编的大型戏曲丛刊,共6辑,收戏曲﹑散曲﹑小曲选集35种,曲谱8种,所辑录的是在明嘉靖年间至清乾隆年间刊刻梓行的选曲。《丛刊》里选录了戏曲经典或长演不衰的梨园精品中的关公戏曲将近50出,有助于了解明清时期关公戏的演出和传播情况。
《丛刊》共收录43种选集,其中17种选集涉及关公戏。
(一)17种选本一共收集选录了关公戏剧目12个,分别是《三国志大全》《三国志》《昙花记》《古城记》《五关记》《桃园记》《三国记》《单刀记》《四郡记》《赤壁记》《长生记》和《单刀会》。
(二)《丛刊》所录的关公戏,除《昙花记》《长生记》涉及关羽成神显圣降魔外,其余都出自三国故事。
(三)从收录的具体散出曲目多寡来看,《单刀会》最多,有9处;《独行千里》《灞桥饯别》《显圣斩妖》各5处;《斩貂》《训子》《古城聚会》各3处,《权降》《秉烛》《河梁救驾》各2处;其余各1处。虽然这些同一情节的散出曲目出自关公戏不同的剧目,其中的曲词宾白也会有差异,但可以据此了解明清时期舞台上流行的关公戏情况以及受众的审美喜好。
(四)17个选本的刊刻时间集中在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至清乾隆年间,即明代中晚期至清代中期。其中明代有13个选本,清代4个选本。明代的选本更多地出现在明万历年间,有《乐府红珊》《玉谷新簧》《词林一枝》《八能奏锦》《尧天乐》《群音类选》和《乐府南音》等7个选本。
事实上,不仅选录关公戏的选本多集中在明万历年间,就是整个明代的戏曲选本,也以万历刊本为最多。究其原因,学界认为主要集中于以下三点:一是自明嘉靖中期以后,随着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经济呈现出令人炫目的发展,商业与文化发达的大﹑中城市的书坊和印刷业极为发达,客观上为选本的大量涌现提供了雄厚的物质基础;二是明代以来,传奇创作也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期,“近世士大夫,去位而巷处,多好度曲”[1],客观上为选本的选辑提供了大量丰富的文本资源;三是经济生活的变化使人们对程朱理学“存天理﹑灭人欲”的束缚提出挑战,开始追求个性与情趣的发展。
(一)《古城记》
《远山堂曲品》《明代传奇全目》《古典戏曲存目汇考》《明清传奇综录》有著录,《曲海总目提要》谓“必明时人所作”。而《重订曲海总目提要》《曲目表》《曲录》均录入清朝无名氏目。此外,《今乐考证》还著录有容美田的“与古本《古城》异”的《古城记》。《今乐考证》在“国朝院本”中著录《古城记》,并云“非古本,并异田九峰”。另外,《汇考》云:“《寒山堂曲谱》引作《关大王古城会》。此剧疑即改本。”可见,明清时期场上流行的有多个版本的《古城记》。台湾学者王安祈也有相同的看法,认为“当时剧场上流行的古城记恐怕不止此一本”,并提出今存戏曲散出选本中所收的《古城记》,仅《时调青昆》卷四的“独行千里”和《古城记》二十六出“服仓”后半部分完全相同,至于《尧天乐》卷二所收“嫂叔降曹”及“独行千里”,和《词林一枝》卷二所收的“关云长闻朴权降”及“关云长秉烛达旦”相同,而和《古城记》则有两支曲牌相异[2]。
(二)《桃园记》
《远山堂曲品》《古典戏曲存目汇考》著录,列入“具品”,未提作者名氏。《曲品》云“《三国传》中曲,首《桃园》,《古城》次之,《草庐》又次之。虽出自俗吻,犹能窥音律一二”。庄一拂《古典戏曲存目汇考》载《桃园记》,称“明清其他各家戏曲书目,未见记载。今无流传之本。惟有明人戏曲选集《群音类选》中,残存此剧散出”[3]。事实上,除明清戏曲选集《群音类选》“官腔类”卷十二选《桃园记》中“关斩貂蝉﹑五(午)夜秉烛﹑独行千里﹑古城聚会”四出外,《乐府红珊》中还存有《桃园记》三出,分别是卷四“训诲类”中之“汉寿亭侯训子”(正文作“关云长训子”),卷九“访询类”中存“鲁子敬询乔国公”(正文作“鲁子敬询乔国公求计”),卷十一“宴会类”中存“刘玄德赴河梁会”。
(三)《三国记》与《三国志》
除了《丛刊》和明清选本中收录外,其他目录文献未见著录。庄一拂《古典戏曲存目汇考》指出:“《三国志》,维庵居士,姓名﹑字号未详,江苏娄县(今上海市松江)人。此戏未见著录。旧抄本。静远堂新编。计四十四出。与周氏旧藏《三国志》不同。周钞本系《鼎峙春秋》之另种。”[4]北京大学张红波在博士论文《明清时期三国戏曲研究》中使用“《三国志》(三国记)”来表示,即认为《三国志》与《三国记》为异名同本。此外还针对《海外孤本戏曲选集三种》的作者认定《三国志》或《三国记》乃全体三国戏曲的一种统称进行了分析,认为《三国志》戏曲有存在的可能。笔者不仅赞同《三国志》有存在可能,而且认为《三国志》和《三国记》并非异名同本,有可能是存在于明清时期的不同版本的三国戏曲。
下面以《单刀会》为例,考察剧目的版本问题。
1.《丛刊》中收录《三国记·单刀会》散出的共有四个选集,分别是《万壑清音》《玄雪谱》《珊珊集》和《乐府南音》。通过本文分析,可知四个选本的《单刀会》曲词基本一致,个别字词上略有更改。如《玄雪谱》【新水令】:“早来到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猛烈。觑着单刀会一似赛村社。”《珊珊集》【新水令】:“早来探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热,观着这单刀会一似赛村社。”这与选辑者和演出者的修改有一定关系。四个选本的散出区别较大的是宾白,比较后发现为两两不同,即《万壑清音》和《玄雪谱》一致,其宾白详尽;《珊珊集》和《乐府南音》一致,除开头有一段宾白“波涛滚滚渡江东,独赴单刀孰与同。鲁肃若提荆州事,管教今日认关公。叫周仓,分付稍水的把四面吊帘开了,待我好说江景一回也呵”外,曲词中间没有宾白。因此,可以首先推测,肯定是存在表现三国故事的《三国记》这个剧目的;其次,虽然收录的四个选本中两两有别,但区别仅在宾白的数量上。
2.《丛刊》中收录《三国志·单刀会》散出的共有两个选集,分别是《乐府红珊》和《缀白裘》。通过对同一散出《单刀会》的文本分析,可知《三国志·单刀会》与《三国记·单刀会》属于不同版本:一是出场人物,《乐府红珊》里多了一个关平,《三国记》中只有关羽﹑周仓两个人物;二是扮演角色,《缀白裘》中周仓为付,关平为末,关羽为外,《三国记》中周仓为丑,关羽为净;三是曲牌的差异。四个《三国记》的曲牌一致,分别为【新水令】【驻马听】【胡十八】【沽美酒】【庆东原】【沉醉东风】【雁儿落】【搅筝琶】【尾声】。两个《三国志》的曲牌与此不同;四是宾白。很显然,《乐府红珊》中由于多了演出人物和扮演角色,在宾白方面也就出现了明显的区别。
由此推知,此期的《三国志》和《三国记》是描述三国故事的不同剧目。
3.不仅《三国记》与《三国志》版本不同,就是《三国志》也可能存在不同版本。对《乐府红珊》和《缀白裘》所收录的《三国志·单刀会》进行比较,发现:一是《缀白裘》中没有关平这个人物;二是《缀白裘》中的脚色划分即关羽为净﹑周仓为付,与《乐府红珊》中关羽为外﹑周仓为丑不同;三是二者曲牌不同。《缀白裘》是【新水令】【驻马听】【胡十八】【沽美酒】【庆东原】【雁儿带德胜令】【煞尾】,《乐府红珊》是【玩仙灯】【凤凰阁】【双调新水令】【驻马听】【胡十八】【庆东源】【沉醉冬风】【雁儿落】【德胜令】【搅筝琶】【歇拍煞】。不仅《乐府红珊》在【新水令】之前多了【玩仙灯】【凤凰阁】两个曲牌,而且还多了【沉醉冬风】和【搅筝琶】两个曲牌;四是此前的诸多差异,导致宾白设计上二者也不同,例如,两个版本的周仓上场诗就不一样,《乐府红珊》为“东吴设计把筵招,周仓今日逞英豪,鲁肃假设千般计,难逃将军偃月刀”,《缀白裘》为“浩气凌云贯九霄,周仓今日显英豪。父王独赴单刀会,全仗青龙偃月刀”。
为了更进一步考察此期《三国志》的版本问题,再以《训子》为例。《缀白裘》和《纳书楹曲谱》分别选录了《三国志·训子》的散出。
1.由于《缀白裘》所收戏曲散出曲文宾白俱备,而《纳书楹曲谱》是专门辑录南北曲音律及戏曲音乐的,故所选散出没有宾白。
2.在曲牌方面,《缀白裘·三国志·训子》的曲牌为【粉蝶儿】【沉醉春风】【十二月】【尧民乐】【石榴花】【斗鹌鹑】【上小楼】【尾】,《纳书楹曲谱·三国志·训子》的曲牌是【粉蝶儿】【醉春风】【十二月】【尧民歌】【石榴花】【幺篇】【上小楼】【幺篇】【尾】。《缀白裘》中的【斗鹌鹑】在《纳书楹曲谱》中改为【幺篇】,且《纳书楹曲谱》中在【上小楼】【尾】之间又多了【幺篇】一个曲牌。
3.在曲文方面二者也有个别差异:《缀白裘·三国志·训子》在【沉醉春风】曲牌下多了“想俺弟兄三人,当日在桃园结义之时,宰白马祭天,杀乌牛祭地,不愿同日生,只愿同日死;一在三在,一亡三亡”这样一句曲文。
虽然民间艺人改动剧本以适应舞台演出的实际情况在当时时有发生,但由以上分析推知,《三国志》可能也存在不同版本。
(四)《昙花记》
明屠隆撰。吕天成《曲品》《远山堂曲品》《古人传奇总目》《曲考》《传奇汇考标目》《曲海总目提要》《重订曲海总目》《曲目表》《今乐考证》《曲录》《明代传奇全目》《古典戏曲存目汇考》《明清传奇综录》并见著录。有明万历间天绘楼刻本﹑明万历间刻本﹑明末汲古阁原刻初印本﹑明末汲古阁刻《六十种曲》本,《古本戏曲丛刊初级》本据天绘楼本影印。本剧演木清泰事,“此记广潭三教,极陈因果,专为劝化世人,不止供耳目娱玩”[5]。因其中一出《圣力降魔》或《真君(关公)显圣》讲述关羽成神后,显圣除魔之事,故此文将其纳入。
(五)《长生记》
明汪廷讷撰。吕天成《曲品》《远山堂曲品》《古人传奇总目》《曲考》《传奇汇考标目》《曲海总目提要》《重订曲海总目》《曲目表》《今乐考证》《曲录》《明代传奇全目》《古典戏曲存目汇考》俱著录。全本佚。演吕洞宾成仙故事。因其中一出《道士斩妖》(王道士斩妖)涉及关羽显圣除妖一事,故此文将其纳入。
(六)《三国志大全》
未见著录。据孙崇涛﹑黄仕忠《风月锦囊笺校》,卷首目录虽题《三国志桃园记》,但细分析其中的锦本选段,发现其采录《桃园记》《古城记》等三国戏文和杂剧汇编而成,故名之曰“大全”。
(七)《单刀会》
关于《单刀会》的戏曲在文献记载中有两种:一为宋元时期阙明戏文《单刀会》,庄一拂《古典戏曲存目汇考》指出《宦门子弟错立身》咏传奇名《哪吒令》中有“这一本是《关大王独赴单刀会》”。另一为元代关汉卿的杂剧《关大王单刀会》。《录鬼簿》《太和正音谱》《元曲选目》《百川书志》《晁氏宝文堂书目》《远山堂剧品》《也是园藏古今杂剧书目》《今乐考证》《曲录》等都有著录。版本有元刻古今杂剧三十种本﹑明万历间脉望馆钞校本﹑元人杂剧全集本和孤本元明杂剧本,《永乐大典》卷二〇七四三“杂剧七”,亦收此剧,惜今未见。
《丛刊》中只有《纳书楹曲谱》收录了《单刀会·单刀》,与元杂剧《单刀会》第四折比较,【新水令】【驻马听】【胡十八】【沉醉东风】【雁儿落】【德胜令】【搅筝琶】在编排顺序上一致,词曲除个别差异外,都保持一致。另外,《丛刊》的出版说明也指出,“选录编者制谱之元明杂剧传奇,及当时传唱之散套时曲”[6]。因此,可以判断,《纳书楹曲谱》收录的《单刀会·单刀》为元杂剧。
《丛刊》具有文献﹑文学﹑演出及传播价值。它保存了已失剧本的散出和佚曲,如《五关记》《赤壁记》《单刀记》和《四郡记》,在其他各类文献中都没有著录,《乐府红珊》保存了《单刀记·汉云长公祝寿》从未经著录的散出。丛刊因其选文代表了当时的戏曲艺术卓越的文学价值,正如《乐府玉树英·乐府玉树引》中所言,“语语琼据,字字瑶馄,譬则天庭宝树,一枝一干,皆奇珍异宝之著华也”,可以细细品味明清时期关公戏的文本。选本所选皆为当时舞台常演之剧目,可以据此了解明清舞台关公戏的表演情况。还可以根据曲文比较不同关公戏的异同,厘清关公戏各个版本间的关系,为关公戏在明清时期的传播寻找较为明晰的痕迹。
[1]齐恪.樱桃梦·序[C].古本戏曲丛刊二集(影印明万历海宁陈氏原刻本)[A].北京:商务印书馆,1955.
[2]王安祈.明代戏曲五论[M].台北:大安出版社,1990.
[3]庄一拂.古典戏曲存目汇考[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4]吴毓华.昙花记·凡例[C].中国古代戏曲序跋集[A].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0.
[5]王秋桂.《善本戏曲丛刊》出版说明[J].书目季刊,1984(4):47-52.
杜鹃,女,中北大学讲师,博士,研究领域:戏曲史、戏剧戏曲理论。
J820.9
A
1007-0125(2015)08-0009-03
论文得到山西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2013年度课题“明清时期关公戏传播研究”和2014年度山西省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关公戏与关公文化研究”的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