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以拉康关于凝视的理论作为出发点,解读格林的小说《问题的核心》,认为该小说焦点是想象的凝视造成的斯考比对上帝的僭越,当作为观看主体的斯考比意识到凝视之时,即是焦虑发生之刻,男主人公最终选择死亡结束停留在想象界的观看和逃避来自对象的凝视。
【关键词】僭越;凝视;观看
一、“想象的凝视”作用下的斯考比——对上帝职能的僭越
镜像之看是一种想象的看,这个看从开端便受到他者场域中象征之看的影响,主题在这个看中形成了统一的“理想自我”的原型,也形成了作为其朝我律令的自我理想的原型。“观看时想象性的建构机制,它赋予观者主体的位置”(赵一凡,354)。
拉康提到的另一个概念是“想象的凝视”。拉康认为动物界也存在“想象的凝视”:即有些动物根据环境模仿性的改变自己的视觉形态,来达到自我保护的目的。如伪装和恫吓。动物一句“他者”的存在而对自身存在的某种构形,这被拉康称之为“the function of the stain”(动物眼睛的“色斑功能”),它标记了“被看者假定被看的前存在”(the pre-existence to the seen of a given-to-be-seen)。而这一“假定的被看的前存在”也是人的“想象的凝视的本质所在,即人在镜像之看中认为自己有可能被看,并借用他人的目光看自己。主体一方面把想象的他者的凝视投射到自我之上,从而造成自我完满性的幻觉效果,另一方面还通过认同他者的目光来把这一凝视内化为自我的理想。
小说中的斯考比集多重角色于一身:丈夫、父亲、警察、天主教徒。然而,宗教信仰的凝视因其无处不在而使斯考比从始至终不能逃避“怜悯和责任”纠缠。
他本人不能厘清这几个不同类属的身份之间的关系,从而在不知不觉中构成了对上帝职责的僭越。
作为宗主国派往殖民地维护秩序的官员,斯考比的职责本是明察秋毫,客观公正。然而斯考比在面对疑犯时却不能恪尽职守。一次,斯考比和其他警官查获了到一封可疑信件,战争时段,信件很可能是藏有情报信息,理应慎重处理。但得知了船长和其女儿通信的事实后,“(斯考比)连最简单的文字密码也没有;他的葡萄牙文水平只能看懂词句的最表面的意思。不论搜查到什么信件,哪怕看来毫无可以的地方,也必须原封不动地交到伦敦检查人员手里。而斯考比却违反了最严的法令,想运用自己的并不完备的判断力来处理这件事……但斯考比却再也改变不了自己的想法了,他把信连同自己的报告一起撕碎,把这些碎片拿到院子里的一个焚化炉哪里……”在对本地住房的争执调解中,斯考比也表现出因怜悯之心而丧失职业所需的洞察力。“斯考比刚刚到警察局的时候,曾经不遗余力的投入这种调查工作,而且发现自己你一次又一次地偏袒一方。他总是维护他相信是贫穷的、无辜的房客,反对有钱的、违法的房产主。但是不久他就发现,犯罪也好,无辜也好,同财富一样,都是相对的。受害的房客结果被发现也是阔绰的资本家…从此以后,在遇到这类案件,他总是设法和解、消弭……有时候他甚至干脆拒绝受理这种案件。”
尤塞夫,一个警察们为避“官商勾结”之嫌而鲜少接触的叙利亚奸商,在遇到斯考比时打了一手友谊牌、感情牌,此后斯考比无意识之下成了尤塞夫的帮凶。二人初次亲密接触是斯考比帮助汽车抛锚的尤塞夫。面对尤塞夫的“真情流露”,斯考比暗自思索:为什么我这么喜欢这个地方啊?是不是因为这里的人性还没有来得及伪装起来?这里还从来没有人能够谈论在认识建立天堂的是……在这个地方,你几乎可以像上帝那样爱人类——明知道他们有罪仍然爱他们,你不喜欢做作的姿态、漂亮的衣服和弄虚作假的情趣。斯考比“突然对尤塞夫涌起一股感情。”斯考比自以为洞悉人性,殊不知自己却在尤塞夫的棋局中充当一枚棋子。
二、他者的凝视
拉康指出,“眼睛”作为观看主体在面对客体世界的时候,有时会发现自己观看的对象以某种方式折返了自己的目光,这种自客体的折返性目光即是凝视,它“属于事物的一边,也就是说事物在看着我(Lacan,109)。”
小说开篇,作者运用照相机式的技巧将斯考比置于威尔逊和哈里斯的凝视之下。“‘看下面,哈里斯说,‘看斯考比”。哈里斯站在阳台上向新人威尔逊介绍了关于斯考比婚外情和收受贿赂的谣言。威尔逊假借会计身份来到塞拉利昂,实则以密探身份调查钻石走私。格林在创作《问题的核心》时曾说:“我希望创造出一个新的追踪模式,被捕者在明处而追捕者在暗处。”追捕者显然指的是威尔逊,而被捕者理应是钻石走私贩等人,但由于斯考比为人处世处处授人以柄,渐渐沦为被捕者之一。譬如说当斯考比与海伦热恋时,威尔逊就在旁边。斯考比斯考比为掩饰死亡原因而编造的日记,也没逃过威尔逊的火眼金睛。此外,斯考比开车送尤塞夫回家时也被人看到成为饭桌上议论的焦点。
三、停留在想象界的观看——斯考比观看的盲区
“在拉康看来,如果主体只是停留在想象界去观看,只做纯粹的镜像之看,他所看到的就只能是自己眼前所见的一切,而无法看到视像的背后的东西,他甚至根本就不承认那背后有什么东西(吴琼,4)。”
斯考比来到塞拉利昂达十五年之久,升迁上毫无进展,经济上不能改善家庭生活和带给妻子更多的幸福。面对妻子的色衰,斯考比将这一切都归罪于自己。面对妻子社交上的不快,斯考比也归罪于自己职场上无能以致无法给妻子提供受人尊敬的地位。斯考比以上帝之姿俯视妻子,看到一个柔弱的妻子形象。然而,细察路易斯的形象,读者看到一个爱好文学,勤于思考的女子形象。以致威尔逊很快对她产生爱慕之情,一次威尔逊对斯考比说:“她忍受不了你的愚蠢、没有脑子……你不知道一个像路易斯这样的女人在想什么……她太好了,你配不上(146)。”从别人口中得知丈夫的婚外情后,她不动声色地从南非返回,不发出一丝语言上的谩骂和苛责,路易斯借助宗教的力量在斯考比对路易斯掌握的信息量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其进行信仰的拷问。由此可以看出路易斯是一个有头脑且坚强的女人。
海伦乘坐的船只遇难,在海上漂泊了四十天被救起,丈夫不幸罹难,年轻的海伦沦为寡妇。她那“瘦骨伶仃的苍白的身体像被海水冲到岸上的白骨…干枯瘦削的脸衬得两只眼睛大的出奇,像孩子一样。”在斯考比的眼中,海伦还只是一个孩子,由于他早年丧女,自然而然对海伦升起一股怜爱之情。他对海伦照顾有加,不仅给予物质上的救助,还给予精神上的慰藉。海伦本身在外貌上并不对斯考比有任何吸引力可言,在年龄上差不多可以作斯考比的女儿。然而,“怜悯心和责任感”使斯考比对这个小女孩产生了爱情,巴哥斯特对海伦的调戏更是促成了此事。二人的爱情虽始于斯考比“怜悯和责任”,却终于外界非议和宗教的拷问。斯考比以上帝之姿俯视海伦,只看到海伦的脆弱,却没有看到海伦身上的坚韧和独立。在描述海难有这样几句话:“她能在一艘没有遮掩的小船上熬过了四十天……三副和两个水手都死在小船上,司炉因为喝海水发了疯,跳海自尽了。在这种生死关头上,总是男人首先支持不住……(174)“海伦刚恢复体力时,斯考比以为海伦会回到原来的地方,而海伦却坚持留下来找工作;表面瘦弱的海伦,原来却是一名无挡板篮球好手。斯考比死后,海伦又投入巴哥斯特的怀抱。”
小说中的威尔逊的密探形象颇值得玩味。他和路易斯一起探讨文学,与哈里斯一起竞赛打蟑螂,在斯考比面前坦白了心事竟失声大哭。斯考比认为威尔逊太过年轻没有经验,尽管尤塞夫以及神父都曾暗示过他威尔逊的真实身份,但斯考比都没放在心上。然而威尔逊展示出的对事实的分析和人情的掌握都超出了在塞拉利昂待了十五年之久的斯考比,威尔逊还说谎言与欺骗对自己稀松平常,而斯考比却是“欺骗世界里的新手”。斯考比到最后才发现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威尔逊的真实身份。
四、结论
“拉康认为在主体与对象的凝视擦肩而过的时刻,主体的观看及主体因想象的凝视好不容易确立的象征权威顷刻化为乌有,主体自以为稳固的象征秩序实际只是一个彻底的欠缺的补充。此时此刻,焦虑油然而生(吴琼,10)。”作为一名警察,一名天主教徒,一位丈夫、父亲,斯考比在想象的凝视中背负了上帝职责般的“怜悯和责任”,不能厘清自己的多重身份。在“想象界”以上帝之姿视人因此得到错误或片面的答案,当意识到对象的凝视时,不知所措,最终选择了自杀。
【参考文献】
[1] 格雷厄姆·格林, 著. 傅惟慈译.问题的核心[M]. 南京: 译林出版社, 2008.
[2] 吴 琼. 他者的凝视——拉康的“凝视”理论[J]. 文艺研究, 2010, 4.
[3] 赵一凡. 西方文论关键词[M]. 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2006.1.
[4] Lacan, Jaques. Ecrits[M]. US” WW Norton & Co, 1977.
【作者简介】
杨晓林(1989—),女,北京人,北京语言大学英语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西方文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