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冰
十多位中外学者和专家围绕这次论坛的主题“图变”发表了学术演讲,从不同的专业领域和学术视角,和与会者分享了他们在相关实践探索和理论研究中的最新成果,尤其是针对远程教育及公共服务体系改革和发展所涉及的一些较深层次的问题,发表了不少有理论创新价值和实践指导意义的见解。最值得注意的,可能还是他们提出的许多有待于在实践中探索和研究的课题。他们的一些看法也有可能激起不同程度的碰撞或争议,引发更多实践者、研究者和不同层面决策者的兴趣。相信这次论坛对于推进相关实践探索和理论研究,将会起到多方面的积极作用。包括这次论坛未能涉及的许多问题,也有可能受到各方面的更多关注。
差不多刚好三年前,我在奥鹏远程教育中心举行的公共服务体系年会上曾经指出:公共服务体系已经成为推动我国远程教育发展的重要力量,而且越来越清楚地显示出它在未来教育改革和发展进程中可能发挥的独特作用和潜力;公共服务体系建设这些年所取得的最有价值和最有意义的进展,是着眼于今后的发展所进行的多方面的开创性探索。近年来,公共服务体系对于社会化公共支持服务的新模式、新机制和新领域的探索,又取得了不少具有实验性、示范性和导向性的成果。国家开放大学“现代远程教育公共服务体系的构建与实践”教学成果,分别获得2013年北京市第七届高等教育教学成果一等奖和2014年国家级教学成果二等奖。
自《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于2010年7月颁布实施以来,我国远程教育及公共服务体系发展的内部和外部环境发生了许多值得注意的变化。而且有迹象表明,未来有可能出现更多、更强,甚至使人有些猝不及防的冲击或者震荡。无论是社会教育需求和各类社会成员学习需求的变化,还是教育改革特别是终身学习在我国由理念而成为实践带来的变化,无论是信息技术的发展及其应用对教育的影响,还是公共服务体系作为新兴的现代教育服务业的一种模式,在国家加快发展服务业,培育形成服务业新增长点的政策导引下,其“业态”变化所呈现的许多新的可能性,当然还有公共服务体系自身在其发展演变过程中,各种矛盾运动所累积的变革能量等等,包括与会国内外同行从不同角度揭示的远程教育与在线学习发展的新动态和新趋势,都要求公共服务体系锐意“图变”。尤其是以速度变化、结构优化、动力转换为突出特征的我国“经济发展新常态”,不仅意味着社会教育需求和各类社会成员学习需求将会发生深刻变化,远程教育及公共服务体系在“新常态”下也将面临许多新的机遇与挑战。所谓“图变”,概略地说,就是要在“新常态”下再认识、再适应、再探索、再提升,不断地有所突破、有所创新。
第一,“图变”是在新的形势下,重新审视和认识远程教育公共服务体系的价值和作用,冲破旧的观念和形成新的共识的过程。我向来认为,对于公共服务体系建设取得的进展及其意义,包括其发展过程中的各种曲折,放在中国社会及教育事业发展进程中,包括国家实施信息化发展战略和推进现代服务业发展的进程中考察,应该会有新的认识和新的判断;从公共服务体系日益清楚地呈现出的发展态势看,现在必须更多地从构建终身学习体系和建设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的战略层面,来认识和理解公共服务体系的出现及其发展的意义和影响,郑庆华教授、赵敏先生、陈庚教授等都谈到了这个问题。我曾援引国外学者的话说,建立终身学习体系不是在现行教育制度顶部“加上”成人和继续教育,而是国家在整个教育制度发展途径上的一次根本性的结构调整。那么,建立终身学习体系,或者换个比较形象的说法,搭建终身学习“立交桥”,很可能不可避免的“根本性的结构调整”中,公共服务体系的价值和作用将会出现怎样的变化?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课题。汤敏先生、李志民先生都讲到了信息技术发展与教育变革的关系。毋庸置疑,信息技术正在全方位地影响和改变我们今天的社会生活,影响和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行为方式,包括学习方式,信息技术对教育的革命性影响受到越来越广泛的关注。我想和各位同仁重温《学会生存》中的这么一段话:“只有当教育技术真正统一到整个教育体系中去的时候,只有当教育技术促使我们重新考虑和革新这个教育体系的时候,教育技术才具有价值。”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信息技术的价值和作用,只有在教育体系发生了足够的变化以后,才有可能充分显现出来;同时,信息技术的发展及其应用,又能强有力地推动教育变革,有效地促使教育体系逐步发生变化。公共服务体系对于“教育技术促使我们重新考虑和革新这个教育体系”,应该也能提供很多新的想象空间和探索空间。我仍然坚持早些年的判断: 现代教育服务业及公共服务体系将在相当程度上决定未来远程教育的发展模式和基本格局,甚至可以进一步说,有可能成为建设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的重要支撑力量。不过总体看来,远程教育及公共服务体系对于实现教育公平、推进教育改革、提高教育质量、优化教育结构,特别是对于建设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现在人们谈论的很大程度上恐怕还只能说是“潜能”或者潜在作用。
第二,“图变”是主动适应社会教育需求和各类社会成员学习需求变化,实现远程教育公共服务体系战略转型的过程。尤其需要认真研究的问题,是“新常态”下社会教育需求和各类社会成员学习需求,包括对于社会化公共支持服务的需求,已经、正在和可能发生的多方面变化,以及公共服务体系能否和如何主动适应这些需求变化。近年来,公共服务体系的服务对象正逐步从高等教育的求学者拓展到各类社会人群,服务地域开始延伸到广大城乡社区和行业企业,并为逐步建立各级各类教育“纵向衔接、横向沟通”的终身学习“立交桥”提供了新的路径,但相关探索还只能说刚刚开始。或者可以说,需求变化是公共服务体系战略转型的最强大的驱动力,而主动适应需求应该包括发现需求、培育需求和引领需求。公共服务体系当前迫切需要探索的课题,可能仍是如何由主要和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高校合作,为高校开展远程学历教育提供校外支持服务,转向在此基础上,探索如何为学习型社会建设提供社会化公共支持服务,搭建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服务平台,以适应各类社会成员越来越多样化、个别化的终身学习需求。这又涉及高等教育体制改革及人才培养模式创新,涉及高校社会服务和继续教育,包括远程教育的转型,涉及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对远程教育的影响等复杂因素。不能忽视的,可能还有开放大学建设,也就是广播电视大学系统转型升级进程中,不可避免会出现的许多“变数”。刘西平教授谈到了开放大学建设与公共服务体系发展问题,我想强调的只是,开放大学必须提供社会化服务,开放大学必须依托社会化服务,这是开放大学建设和广播电视大学系统转型升级的战略课题,许多难题有待探索解决办法。战略转型意味着深层次和全方位的变革,可以想见,远程教育及公共服务体系的战略转型将是始终伴随“阵痛”的过程,其“烈度”甚至可能在某种程度上超出我们的实际承受能力。
第三,“图变”是以问题为导向,通过持续推进和深化改革,研究和解决远程教育公共服务体系所涉及的较深层次问题的过程。习近平总书记在谈到全面深化改革问题时,强调要有强烈的问题意识和鲜明的问题导向,“改革是由问题倒逼而产生,又在不断解决问题中而深化”。公共服务体系“图变”,首先是在实践中发现和研究问题,探索问题解决办法和路径,或者为解决问题创造条件和提供动力的过程。由于不断发展变化的各种问题的存在与显现,尤其是理念冲突、机制障碍、利益樊篱、能力瓶颈等方面的老问题、新问题错综复杂,决定了公共服务体系“图变”必然是场攻坚战和持久战。远程教育及公共服务体系的实践者、研究者,尤其是不同层面的决策者,可能同样要有发现问题的敏锐,正视问题的清醒,还有解决问题的自觉。对于公共服务体系“图变”涉及的问题,有必要在反思的基础上进行更加系统和深入的梳理。而诸多亟待解决的实践与理论问题,对于研究者来说显然既是挑战又是空间,希望有更多研究者关注公共服务体系“图变”涉及的那些较深层次的问题。尤其是抓住那些“独特的中国问题”,更有可能取得有特别价值的研究成果。当然,研究者是否有能力判别问题的真伪,特别是在伪问题的喧嚣和聒噪中能否保持理性及判断力,本身可能也是个应该重视的问题。最近,我在一篇短文中提到远程教育领域可能是概念炒作的一个重灾区,说远程教育由于自身的那些“特质”,相对于别的教育领域,对于概念炒作似乎更为缺乏抑制或者制衡的能力。适度的概念炒作可能是有必要的,问题在于,太多概念炒作的动机相当可疑,撕开唬人的包装后,剩下的往往只是空洞的辞藻,还有不负责任的忽悠,对于概念如何“落地”,尤其是需要解决的问题却完全“无视”,释放出的负能量恐怕不能小觑。公共服务体系“图变”,对于这样那样的概念炒作,恐怕更有必要保持足够的警觉。最重要的,应该还是聚焦那些需要研究和解决的问题。
第四,“图变”是通过多个主体的协同创新,重构远程教育公共服务体系乃至整个远程教育“价值链”和“生态圈”的过程。公共服务体系当然应该继续推进与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高校的合作,拓展和深化与高校合作的内涵,不仅在高等学历教育方面开展更加深入、紧密的合作,更要积极探索与高校开展非学历教育领域的合作,形成新的合作模式和合作机制,共同为各类社会成员提供质量更高、内容更丰富、形式更多样的学历和非学历继续教育服务,成为高校开展社会服务,特别是直接服务于国家和地方学习型社会建设的重要平台。同时,有必要更加广泛地与行业、企业、系统合作,共同探索为学习型组织建设,以及“新常态”下行业、企业培训体系的重构或再造提供社会化支持服务,包括与行业内外其他互联网企业开展多领域、多层次、多形式的合作。教育部鲁昕副部长最近多次谈到,职业教育应该提供的是有价值的教育、能够创造价值的教育。主要面向从业者开展继续教育的远程教育,首先是面向职场的教育,同样应该成为有价值的教育,能够为学习者,为合作者,为客户、企业、政府、学校,乃至为整个社会创造价值的教育。使远程教育真正成为有价值的教育、能够创造价值的教育,公共服务体系应该而且能够发挥独特的作用,所提供的支持服务应该使相关各方尤其是学习者感到物有所值、物超所值。至于重构公共服务体系乃至整个远程教育的“价值链”和“生态圈”,可能有个重要课题,就是公共服务体系如何建立和依托不同层面的协同创新机制。所谓协同创新,通常认为是指创新资源和要素有效汇聚,通过突破创新主体间的壁垒,充分释放彼此间人才、资本、信息、技术等创新要素的活力而实现深度合作,在国内教育领域较多用于产学研协同创新。公共服务体系要想实现“图变”的目标,包括构建现代教育服务业的所谓“产业链”并促使其逐步成熟和完善,没有多个主体的协同创新是不可能的。其中包括模式创新、机制创新、技术创新,应该也包括文化创新——文化创新最重要的可能是互联网时代学习文化的形成和发展。甚至应该有理由期待,公共服务体系能够成为产学研协同创新的重要平台。组织动员和集成利用各种资源,包括国内国外和行业内外的各种资源,应该成为公共服务体系的基本能力。全国电子商务校企资源建设服务中心和“MOOC中国”的成立或签约,或者可以看作公共服务体系建立协同创新机制的实际努力。
第五,“图变”是远程教育公共服务体系加强自身建设,形成、提升和显现与其承担的使命相匹配的综合能力的过程。“能力”的构成要素及其表现形态可以从不同角度作出不同诠释,对于公共服务体系来说,最重要的,可能是主动适应日趋广泛且处于急剧变化中的社会教育需求的能力,特别是满足各类社会成员多样化、个别化终身学习需求,为学习者提供优质教育服务的综合能力——包括软件、硬件,包括显性能力和隐性能力,以及对于各种“不确定性”的适应能力等,当然也包括公共服务体系自身持续发展的能力。而且“能力”显然是动态的,今天还算适应,明天就不一定适应了。提升能力的能力,还有将已经形成的能力充分发挥出来,甚至超水平发挥出来的能力,都是非常重要的能力。三年前,奥鹏远程教育中心举行的公共服务体系年会主题是“力量”,我曾主要从四个方面谈了能力建设问题:一是提升学习中心整体运营能力和管理水平,二是提升公共服务体系对于学习中心的综合支撑能力,三是提升公共服务体系专业化、职业化队伍建设的水平,四是提升信息技术跟踪、集成与应用的能力。各位同仁可以从不同层面和角度来研究公共服务体系的能力问题,包括如何打造核心竞争力的问题。这里想强调的只是,必须清醒地看到公共服务体系自身能力提升明显滞后的严峻现实,特别是“人”的不适应看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重,而各方面对“人”的关注似乎总是远不及对“物”的重视,“人”的问题很可能成为公共服务体系“图变”的强大制约因素。从这个角度说,公共服务体系“图变”就是“图强”。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作为远程教育公共服务体系建设最早的参与者之一,我多次谈到自己的一个深切感受:公共服务体系是在内部、外部发展环境都不太成熟的情况下启动建设和发展起来的,我国社会及教育转型期的许多矛盾冲突,在公共服务体系建设和发展进程中都有比较集中的反映。事实上直到今天,仍然不能说公共服务体系内部、外部发展环境已然成熟,许多制约公共服务体系发展的基本的和关键的问题仍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在于,我们不可能坐等发展环境自然成熟以后再来推进相关进程,因而还是不得不面对因为发展环境不成熟而必然导致的各种矛盾和冲突,通过各方面的持续努力促使发展环境逐步成熟。公共服务体系“图变”,对可能出现的各种困难不能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在这个充满浮躁和喧嚣的领域,公共服务体系“图变”可能还有必要表现出更强的“定力”,少些冲动,多些理性,或者更准确地说,要努力追求激情和理性的平衡。相关研究的广度和深度,显然还有待于进一步拓展和提升。
(本文系作者在“2015年远程教育公共服务体系高峰论坛”上的小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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