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器造出原子弹

刘创

王承書（1912年—1994年），原籍湖北武昌，气体动力学和铀同位素分离专家。

说到求解玻尔兹曼方程的本征值理论，哦，太专业了，这是什么？而说到王承书，知道的人大约也不多。但若说到中国第一枚原子弹，就无人不知了吧。求解这个理论通俗地说，就是求出给原子弹装炸药的合理值，王承书就是求出这个值的人。在中国核领域，她是大名鼎鼎的专家。

1930年燕京大学在中国首开物理系专业，王承书是第一批招生中唯一的女性。毕业时，只有四人拿到了证书，王承书位列成绩榜第一。两年后，她又拿到硕士学位，留校任教。一年后中日战争爆发，王承书不得不流转于南京、武汉等地，后进入美国密歇根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国内战事动荡，王承书拿到学位后，却急切地准备回去。核物理属于尖端保密学科，美国不允许她离开，开出优厚条件希望她留下。她不为所动，“虽然中国穷，但我不能等别人把科研条件创造好，我要亲自加入创造条件的行列。”她以外出考察为名，辗转回到祖国。

王承书被安排在近代物理研究所理论研究室，同时受北大物理系邀请，作为客座教授，讲授热力学、统计物理学。后来，她又成为中国首批热核聚变研究室的成员，大力研发核事业。

上世纪60年代初，苏联撤走全部在华专家，中国刚刚开始的原子弹分离铀同位素工作失去了理论、技术支撑。当周恩来总理找到王承书求援时，她愣住了。她四十多岁了，虽然一直从事核物理研究，但同位素分离这项核裂变关键技术从未接触过，世界上也只有一两个国家有过成功先例，技术上绝对保密。从头琢磨一项一无所知的任务，难度先不说，这份信任就辜负不起。

“你知不知道，最关键时刻，盟友撤走专家，分明就是想看笑话。有些专家临行时还冷嘲热讽地说，但愿在活着的时候，能看到我们的扩散工厂有实质进展。”周恩来话音不高，“我给你十天时间，考虑一下再回答我。”“不用十天。总理，我们自己干。您和国家信任我，我就把这身力气甩在试验场了。”

因保密需要，王承书突然从中国核物理界的名单上消失了。她的后半生，注定要做默默无闻的贡献者。

学术界再没有关于她的传说，而在高度机密的中国核事业光荣榜里，谁也无法忽视她——中国原子能研究所铀同位素分离研究室副主任、核工业部科学技术局总工程师、国家气体扩散机研制工作总设计师、离心与激光分离铀同位素两个专家组组长……她永远站在排头兵的队列里。

三年多，王承书仅和丈夫见过两次面，时间加起来不到二十小时。她把科研小组分成四个班次，硬是用简陋的电子计算器，按出一个个核反应参数。一次次试验失败，一次次反复验算，当第五次核反应堆启动时，小组按坏的计算器已在仓库里堆成了小山。1964年元旦，又一次试验开机，实测结果同理论计算完全吻合，所有数据达到预期值。王承书长出了口气，对小组成员说：“可以回家过节了。”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的装料数据计算完美收官。

美国人有句话，“政治上，我们要微笑，但手里要有大棒。”中国人素来以和为贵，但手里也要有保护自己的大棒。为此，中国有多少用计算器求解玻尔兹曼方程的人、有多少人在“笨招干难活”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片土地上有数不清的王承书。这种精神，是最重要的。

（编辑  赵莹 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