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至好

2015-09-10 07:22东方小四
看世界 2015年17期
关键词:湖南人清廷袁世凯

东方小四

在才华出众的男人之间,似也有“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喟叹。梁启超与杨度即属一例。

杨度(字皙子)与梁启超,有着特别的缘分。杨度在少年时因缘际会得以跟随湖南名士王闿运学习(即王壬秋,笔者曾写关于他的专栏文章《曾国藩为何弃用王闿运》),王闿运满腹经纶,长于帝王之术,悉心将平生所学教给这个天分颇高的弟子,师徒两人甚为相得,王闿运在诗文中常玩笑般呼杨度为“杨贤子”。在奠定极为深厚的国学基础后,杨度还曾去湖南师范学习“新学”。而清政府在1903年新开“经济特科”的进士考试,于“旧学”与“新学”中均学有所得的杨度中一等第二名,另一个叫梁士诒的人是一等一名(多年后两人均效力于袁世凯)。但因梁士诒这个名字被人说成是“梁头康尾”(梁启超的姓与康有为的字“祖诒”之“诒”),且他确实与梁启超沾点亲戚关系;而彼时“康梁”因“戊戌变法”被清廷与慈禧深恶,因此梁士诒被除名,而第二名杨度也“躺枪”被查,因其“湖南师范生”的背景,被疑与1900年领导“自立军起义”反对清廷而牺牲的湖南人唐才常曾“暗通款曲”,杨度同样遭除名。当时还有传言,慈禧要求将梁士诒与杨度“捉拿归案”,杨度闻风避往日本。

此时,梁启超也因戊戌变法失败而在日本避祸,梁杨二人在横滨相遇。两人在戊戌变法之前,已算学术上的朋友。此时“他乡遇故知”,在特殊的环境中锻造了一生的友谊。梁启超名满天下的《少年中国说》作于此时,其“少年强则国强”至今脍炙人口;而杨度和梁启超之文作《湖南少年歌》,发表于梁启超的《新民丛报》,其中最出名的句子“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亦传诵一时。此时的杨、梁两人性情相投、才华相契,共同的落难与逃亡生涯更增在异国的惺惺相惜之感。

精明的杨度为了日后的“政治前途”,有意识地与各方优秀人物交游,包括孙中山、黄兴等等,而他正是将黄兴介绍给孙中山的那个人。在诸多交游中,杨度与梁启超的交往,从一生的长度纵观,功利目的较少、感情因素居多。两人相知甚深,梁启超曾如此评价杨度:“昔日罗斯福演说,谓欲见纯粹之亚美利加人,请视格兰德;吾谓欲见纯粹之湖南人,请视杨皙子。”

因缘际会,杨度在归国后因“长于宪政”且得到袁世凯与张之洞的联合推荐,从而被清廷赏识。1911年10月,当清廷任命袁世凯为内阁总理后,杨度向袁力荐的第一人就是梁启超,其举荐文辞极为真挚恳切。更令人动容的是,因梁启超有种种“反清前科”,杨度举荐他需要顶着极大压力甚至要冒政治风险,在举荐文末杨度表示愿意“以命相保”。次年,中华民国国会成立,杨度又力荐梁启超为共和党领袖,后梁启超得以担任司法总长。

两人的决裂也是因为袁世凯。1915年,杨度邀梁参加“筹安会”,以共同辅助袁世凯称帝。梁启超坚决反对,称杨度为“下贱无耻、蠕蠕而动的嬖人”。梁启超反袁的《护国讨袁檄文》(即《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至今读来,仍觉掷地有声。此外,梁启超还直接与蔡锷一起策划发动“护国战争”,从文武两方面粉碎了袁世凯的称帝梦。正因此,梁启超与康有为、杨度彻底分道扬镳。

梁启超1929年病逝,身为“故人”的杨度所写的挽联也颇耐人寻味:

事业本寻常,胜固欣然,败亦可喜;

文章久零落,人皆欲杀,我独怜才。

不要简单地以为杨度在“泄愤”,他对梁反袁一事的不满是肯定的,却也客观描述了梁启超在生前确实曾一度遭遇“四面楚歌”的境地,但杨度挽联最后仍落于“我独怜才”的真实感喟。

在华人世界,梁启超早已成为一个熠熠生辉的名字。说起杨度,则有很多人或不知其人或对其持不屑的态度。才华过人、在历史的夹缝里追求宪政的两人,从“天下至好”到“道路以目”,诠释的是不同的人生境界:梁启超胸怀天下,故天下报之以桃;杨度八面玲珑,虽也极讲义气,其过人才气也只能囿于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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