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
最近,有两件事给我以震撼。
一件是一个官员朋友告诉我说,他妻子(大学的副教授)并不懂股市,以前并不沾股市这个“赌场”,但是,现在看着股市火热,也拿出存款去炒股了。
另一件同样和股市有关。一个在珠三角开工厂的朋友,把半死不活地维持的工厂卖了,不再搞实体,变现出了几百万元现金,然后迅速投奔股市。他一边看着上涨的指数一边对我说:“你还不赶快?”
这几个月来股市的火热明显已成为一场全民参与的财富分配游戏。据相关统计,A股账户数早在5月15日就已突破2亿户。而且,每天还有数以十万计的账户新开。仅仅在6月1日至5日这一周,新增账户数即达149.91万,其中自然人为149.75万,非自然人为0.16万。按照一人多户政策出台之前的统计,参加炒股的人已经超过1亿,而且炒股人数几个月来还在急剧增长。
排除已无法参与社会行动的老人,还不具备社会行动能力的未成年人,没有资本可参与的穷人,以及表示对股市没有兴趣的人,形象一点的表述是:在这个社会,凡有点闲钱,又没有其他门路“投资”的,都拿去炒股了!
不变的规律是:无论从个体上看,大家有多高的智商,但在股市的那种心理氛围中,整体上而言,仍是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勒庞所说的“乌合之众”,是当仁不让的“羊群”。“羊群效应”一直是,并且仍将是股市买入和抛出时的主旋律。
为什么在中国的经济下行中,仍有这一轮火热的股市?这个问题现在答案已经很多,其中包括最权威的“改革牛论”,最典型的“泡沫式复苏论”,等等。我们不就经济谈经济,我们来谈谈影响千千万万股民行为的社会心理。
严格说来,实体经济行,股市才行,这只是一种粗陋的教条主义,其实恰恰是经济的下行,在其他的条件的预期召唤下,成全了股市的“牛市”。因为,经济的下行意味着做别的“投资”或者赚不到钱,或者赚不到多少钱还非常累,从成本-收益的考量上并不是一个好的选项。而如果其他条件具备,炒股就成了一个理性的选择。
这些条件大致有:
政府对股市的态度和政策考量。在中国,聪明人从一开始就清楚,“跟着政府有钱赚”。中国政府所掌握的巨大资源和政策工具是市场最重要的变量。教条主义的经济学之所以解释不了一段或一长段时间的中国经济,就在于忽略了这个最重要的变量。而这个变量是通过政策工具的调整,以及官媒所释放的“信号”来体现的。回看一下20年来股市的历史,其涨跌与此息息相关。
这个重量级变量的存在,也形成了大众的基本社会认知。比如楼市,这些年来似乎一度脱离市场规律,其涨跌跟政府是否要“救”它有极深的关联。很多看空楼市的人,因此这些年来一直被“打脸”,而跟着政府的脚步决定是否出手的,则赚得盆满钵满。即使是在这几个月来楼市早呈现颓相的情况下,因为这种社会认知的影响,当政府又一拨新政出台时,仍“引导”了一大波资金入市,从而再次推动楼价上涨。
也就是说,这种社会认知,已经成了一种“自我实现的预言”:本来政府出手“干预”并不必然导致上涨,但大家认为会上涨,于是资金疯狂入市,从而真的推动了楼市上涨。
在股市上,这种的社会认知更强烈,其“自我实现的预言”在程度上更普遍。所以,在央行的政策工具中,在官媒的几次发文“释放信号”中,乾坤扭转,股市在这两个月来的上涨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都已经有突破8000甚至10000点的预测了。
另一个条件,是有人在股市通过暴富做出了社会示范。如果在“跟着政府有钱赚”上有人较迟钝的话,那么,当听说谁谁谁炒股赚了多少,他就会坐不住了。大众对于一夜暴富总是非常激动和向往,而有人成功无异于在向他催眠这是完全可能的。如此一来,就形成了大家都奔向股市的社会集体行动。
我们尤其应该注意,现在的股市氛围不仅仅跟两种经典的群体情绪—贪婪和恐惧—有关,还跟另外两种社会情绪有关:焦虑和狂热。股市不仅仅是财富分配游戏,心理上,它还是在其它路已经堵死或难走的情况下,民众希望通过它而寻找到安全感和命运奇迹的一块流着奶和蜜的土地。
这样一来就无法避免非理性的氛围。这种氛围,跟政府传达的想要达到的“慢牛”目标步调并不一致。
至少可以看到政府的三种意图:股市的变“牛”,可以阻止资金外逃;可以通过把社会闲散资金聚起来,然后引到实体经济去;可以让很多创新型中小企业直接融资。但这3种意图都决定了,暴涨暴跌是很危险的—而股市越是非理性,越容易是暴涨暴跌,它维持这3种意图的时间越短。对于政府来说,对于中国经济的转型来说,时间非常重要。
所以,接下来,阻止暴涨暴跌,形成“慢牛”预期,进而延缓未来泡沫破灭的时间或尽最大可能消除它的震荡,应该成为市场的共识。但这种意图,一有风吹草动,同样可能会被民众做出过度的解读。
所以情况到底将如何演变,是各“市场主体”,多种变量复杂地博弈的结果,谁也无法做出准确的预测。我们愿意提醒的是,每一个人都要提高风险意识、尽量理性去炒股。
股市很火热,但请保持一颗冷静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