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
一
这个世界上没有藏得太深的人,只有信任到很久的彼此。
有一天,当友情或爱情分崩离析,开始嫌怨对方丑恶藏得太深,实际上是彻底推翻了过往,所有的好不愿再去相信。走到这一步,总要有一个借口的。每个人的借口也许不同,相同的是,彼此都在各自的借口里冷了心。
缺点一直在那里。只是这一刻,无须再为对方克制和遮掩了。于是,其中的一部分被迅速放大。这些缺点,在素昧平生的人那里,也许会被原谅过去,但在最熟悉的人这里却要挑剔到锱铢必较。这也恰好说明一个问题:彼此合该走向素昧平生了。
哪怕曾经深情厮守,一转身便成陌路。再温暖的陪伴,陌路之后,也会显得狰狞。
既然这样,还是各自好走吧,不必把旧账算得那么清,也无需再去惦念对方的明天和前程。人家的好与坏,已与自己再无半点关系。不念前缘,不怀宿恶。在道德的高地上,再去说什么是与非,只会让自己显得很不道德。
这时候,埋怨对方藏得太深,其实是恨意难消。你不是觉察不到他的坏,而是抵御不了有过的好。这么多年了,已经醉得太久,已经陷得太深,还是什么也别说了吧。
二
这个社会,每个人都是优秀的监督者,而非优秀的行动者。
换一个说法就是,我们都有一双监督别人的眼睛,却在自己这里熟视无睹,都有一腔公平和正义,却只是要别人公平,要他人正义。尘世间的崇高,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发现的,而是以这样的方式被沦陷的。
道理很简单,当崇高被追索,良知便易凋零。
透过别人的不是,应该看到的是自我的不足。然而现实的情况是,透过别人看到的,永远是别人。这从动机上也不难理解:死死地抓住别人,不过是想巧妙地绕过自己。
这个世界可怕的不是自私的人,而是自私到理直气壮的人。一个社会的深度冷漠以及高度暴戾,都是由这种理直气壮豢养成的。这样的结果是,每个人都活在指责和推诿当中,少了责任和担当。
无私是难以唤醒自私的,但规则可以逼其就范。在一个冷漠的世界,温情不过是一抹亮色,要让每一个人都能自知甚或自省,仅凭温良的劝导和引领是靠不住的。也就是说,只有规则强大,理性才会启动,良知才能回归。
当每个人都退回到自我这里,懂得管理好自己是一种本分的时候,监督两个字,才会变得庄重和神圣。
庄重,缘于肯由己及人。神圣,起于知荣辱与共。
三
过分的内敛,其实是一种嚣张。就像极度的低调,看起来更像高调一样。
活到接地气,就是能将自己安置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这样,两边都可以够得着,既不狂傲,也不穷酸,既不太过亲近,也不过分疏远。
是的,我们可以不为他人而活,但并不意味着可以不活到合适。合适,就是你活得舒服,别人看你也很舒服。
一个人特立独行,最后还能被别人理解。前提是,你得有让人仰望的才情。这样,即便行为乖张些,才情可以让这些行为柔软到迷离。但如果品性奸邪,有再大的才情也绝难有人买账了。因为,在人情的通过性上,做事夸张还是可以将就的,做人不地道便少有人姑息。
不要有那么多讨厌的人,也不要被那么多的人讨厌。活到逍遥,其实就是相看两不厌。不依附于别人,别人也自拿捏不着你,不踩着别人,别人也自不回踩于你。然后,经济自主,人格独立,差不多就叫活到了洒脱和自由。
真正的自由,是靠自我人格在这个世界领到了一张通行证。所有的畅行无阻,不是因为强悍征服过,而是被人深情悦赏过。
(编辑/杨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