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琨若鱼
夏日在游乐场蛇形排队时,对面有一对情侣,双双戴着墨镜,卿卿我我;排队太无聊,我们站在他们对面的队列,眼睛无处安放,便落在了男人的手上,他环抱着女人的腰,并上下抚摸……我们的眼睛也随着上下游动,就像猫盯着主人咀嚼着鱼的嘴,我们的眼神比婴儿的还清澈、坦然。
“hei!hei!you…….”温情的外国男人突然朝我们咆哮起来,并把手掌竖在两列队伍间,上下快速切着,要把我们的视线切断。原来戴墨镜的不是我们,他看得见我们的眼珠,我们看不见他的,便以为我们都隐身了。于是讪讪地背过身去:这算谁对不起谁的事呀?他们戴了墨镜,便以为世界拉下了幕布,毫无忌惮地亲热起来;他们戴着墨镜,我们以为他们瞎了,看不见世界了,便赤裸裸地围观起来。祖先早就警告我们不要做“一叶障目”的事,以为有片叶子可以隐身,便为所欲为地干坏事。
韩寒在他的小说里写过这样一段:一赤裸的妓女被闯入的大量执法者围观时,只有一片手帕,情急中不能兼顾上下,嫖客大叫一声:“遮脸!”便解了妓女的窘迫,看不见别人也就不被人看见。除了那对眼珠藏不住内心的无助,其余的大家都一样。这片手帕就是那片可以隐身的叶子,它保护了妓女的人性: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必须赚钱。但赤裸的不仅是肉体,还有没人保护的胎儿、妓女苍白的人生。这是手帕挡不掉、掩不住的,“遮脸”只是弱势妓女的掩耳盗铃之举。耳边飘来戴着墨镜的萧煌奇羡慕光明的歌声:“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到店里买手机,营业员重点推荐拍照功能,在店里用样机自拍了一张,看到自己光洁、细腻、粉嘟嘟的脸蛋,毫不犹豫地买了这款。回家后,再拍一张:雀斑、晒斑、眼袋、法令纹、鱼尾纹布满了脸蛋,哪来的哪怕一寸白煮蛋般的皮肤?女儿将手机的美肤指数调到10后,奇迹出现了!“魔镜呀魔镜,谁是我,我又是谁呀?”自拍45°的脸、柔光下细腻的脸、太阳下斑驳的脸、别人眼中的脸、面对上司的脸、面对下属的脸,到底哪张是最真的?
自己眼中的自己并不是别人眼中的自己,我们没有办法钻进他人的视网膜。科技工作者能否造出美肤指数100的眼镜呀?戴着它,不算掩耳盗铃吧,因为大家都掩耳了,世界就清净了,也美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