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认为,农民之所以上访,是因为他们的基本权利受到侵害,上级包庇基层,农民就到中央上访。这种维权上访,是基层治理中最为头痛、最难解决、最劳神费力的事情。
中央重视信访,要治理信访,而向上级反映情况的求援性上访,正好有自上而下的资源来回应农民生产生活的需求,这就会激励农民通过上访来获得问题的解决。领导人接访,上访渠道畅通,农民无论什么事情就都试图通过上访来解决。地方为了息事宁人,也倾向于“人民内部矛盾人民币解决”,结果,因为可以得到人民币,而刺激了各种各样的似是而非的人民内部矛盾来走上访这条路。
重视上访,领导大接访,加上收容遣送制度的废除,进一步刺激出更多上访,逐级上访,最终到了中央。中央无力应对如此之多的上访,因此对全国各地赴京上访数量进行排名,警告上访多的省市区,同时要求按属地管理原则,由地方接返上访者,解决其上访诉求,有很多上访与其属地政府没有关系,但属地政府却要负无限的接返责任。
中央为了减少北京风险,而对地方进行层层考核,实行信访排名和一票否决。地方可以解决有理上访的问题,但问题是,上访者中有相当部分是不可能解决的无理上访。无理上访正是看到上级搞信访排名的一票否决和属地负责而“要挟”地方,试图通过上访来满足自己的不切实际的诉求,甚至以此谋取利益。上访者吃准地方政府,借赴京上访要挟地方。地方政府不胜其烦也无可奈何。
有的上访者到了北京,找到相关部门,相关部门热情地接下了相关诉求,这些中央部门当然无力解决蜂拥而来的海量上访,只能向地方政府转送上访者的诉求。为了防止地方政府应付,拖着不理不办,中央信访部门就要求地方政府在限定时日认真听取上访者的诉求,报送办结报告,甚至让上访人签字评价满意度。中央相关部门的热情良好态度,和看起来十分重视的批转,让上访者对中央部门充满感激和信任,也充满期待。他们的上访被转到地方,地方不可能所有上访诉求都满足,尤其是本来就不合理的上访诉求,地方无法满足,上访者不满意,上访者因此再来北京,再批转地方,事情永远得不到解决,上访总在路上。走上漫漫上访路者,经过多次竭尽全力的充满期待的上访,过去的人际关系也已疏离,严重的甚至出现了精神问题。
因此,看起来越是能解决农民上访诉求的上访制度,和越是畅通的上访渠道,以及越是领导人大接访,就越会刺激很多本来可以不走入上访通道的上访,就越是让信访系统无力处理如此之多的上访。
信访应有成本,实际上也是有成本的,其中最典型的就是上访者走上的上访路。但是,如果舆论和政策宣传给人以领导可以为所有人解决他们困难的假象,又通过畅通信访渠道改善服务态度,减少排队时间,而使上访者以为上访不用支付成本,大量的上访诉求被激发出来,政府就无力处理如此之多未经甄别的上访诉求,上访也因此不再能发挥作用了。
既然信访制度是国家制度的一个部分,就应有严肃性,就要遵照规则和程序,就要排队,就得支付成本。否则,信访制度本身就不再可能存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