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痛人流，真的不痛？

山药蛋之没有派

近日，央视《新闻1+1》披露了关于人工流产的大型调查，数据显示，每年高达1300万人次的人工流产，不满25岁的女性占到近一半，女大学生甚至成了“主力军”。流产人群平均年龄为28岁，24岁以下人群占到31%，最小的只有13岁。

“今天做人流，明天就上班。”“三分钟，在睡梦中轻松解除意外。”“安全、保宫、零伤害。”……如今，无痛人流广告不仅随处可见，而且随处可听。读者刘先生有收听广播的习惯，每天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听着广播围坐在饭桌前，其乐融融。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广播时不时地就来一条无痛人流广告，其夸张做作、捏腔作势，令人避之不及。这天，一家人正端起饭碗，收音机里响起一个深情款款的男声：“不是我不小心，只是真情难以抗拒……做人流，就来XX女子医院，让真情永在！”

 刘先生17岁的女儿乐了，这歌居然用到这事儿上了！一旁的刘先生却乐不起来。

 无痛人流的广告遍布大街小巷，从电线杆上偷偷摸摸的牛皮癣，到广播、电视、网络中的大肆宣扬，女性生活最私密的一面被无限度地公开化、商业化。蓝翔广告火的那一阵，又有多家医院在广告“人流技术哪家强”。明明是一个严肃的社会问题，却被包装成了一个轻松甚至还有点喜感的事情。

这些广告把“无痛”“快速”“安全”的概念打得到处都是，似乎人流跟剪指甲、理头发似的。“无痛人流”好像一个美妙的神话，诱惑和误导缺乏生殖健康知识的人群对流产不再存有任何顾虑和担忧。

 与之相对的，是人工流产率不断上升，并呈扩大化、低龄化、重复化的趋势。

 爱女心切的刘先生只能关掉了收音机，岔开了话题来避免尴尬。

 你怎么看待关于无痛人流那些事？

 觀点A：性健康教育要尽早

 代表人物： 荆宇 妇产科主治医生

 春节刚过去不久，早孕门诊的就诊率上升了20%。常见背着书包的女生在排队等候，某医院妇产科主治医生荆宇说，“都没有满18岁。 ”

谈起最近收治的一名早孕女孩，荆宇十分感慨。

 16岁的晓钰因为腹痛，在父母的陪同下来医院就诊。检查结果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晓钰竟然已怀胎十月，腹痛是因为有了临盆的迹象。

在预检台上，晓钰告诉护士，她的症状是“腹部疼痛”。护士发现晓钰小腹隆起，似有怀孕迹象，随即询问了晓钰的月经周期，以及是否有呕吐现象，并建议晓钰先做个孕检。没想到这一建议却惹怒了晓钰的父母：“她还是孩子呢，你这么问算什么意思！ ”

 护士被晓钰父母“噎”了一下后，无奈只能让晓钰先到内科检查。很快，晓钰就被转到了妇科，并确诊为已有近10个月的身孕。这一消息对晓钰及其父母而言如同晴天霹雳，三人都傻眼了。询问后得知，几个月前晓钰的身体就开始发胖，父母以为孩子是在长身体，根本没往怀孕方面去想。最近，晓钰老是觉得腹痛，才想到到医院检查。

 就在当晚11点左右，晓钰产下了一名女婴。而已经成为母亲的晓钰还是一名高二的学生，使用的是儿保卡。晓钰的父母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不知该怎么办……

 和晓钰有相似境遇的女孩不在少数。据上海首条少女意外怀孕求助热线统计，热线开通7年来，已接到4000起少女怀孕的求助电话，其中一名外地来沪的15岁少女在两年内竟然连续堕胎3次。

 未成年少女晓钰怀孕的事，让荆宇和同事们都唏嘘不已。然而，这样的事情却比比皆是。荆宇说，情人节、春节、寒暑假等都是少女怀孕的高峰期，比往常要高出20%左右。

 “同为父母，所以对未成年人的健康更加关注，可让我无奈又痛心的是，来做人流的女性中未成年人的比例高达40%～50%！” 荆宇说，这些孩子有的戴着口罩墨镜，有的由朋友陪着。父母陪同的很少，她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手术会对她们的身体产生的影响，天真地以为就像广告中说的那样“今天做人流，明天就上班”。

 作为一名从业20年的妇产科医生，我要告诉大家人工流产可能会产生的三个危害。

 危害一：人流可能会产生腰酸腹痛、身躯虚弱等后遗症

 人工流产虽然是一种小手术，但在手术过程中可能会发生子宫不收缩，引起大量出血;还可能引起人流不全需要二次刮宫导致子宫穿孔;一些孕妇还会发生人工流产综合症，出现低血压、慢心率、大汗淋漓等。

危害二：人流可能会造成习惯性流产

无痛人流次数过多容易形成习惯性流产。每次流产多发生于同一妊娠月份，其危害与一般流产同等。无痛人流后，若流血时间过长、有组织残留于宫腔内，可能会引起宫内感染，严重时可并发盆腔炎、腹膜炎、败血症甚至休克。

危害三：造成终身不孕

屡次手术，子宫内膜受到反复钳刮，使子宫壁变薄，内膜越来越少，会导致月经过少、妇科炎症、受精卵因着床没有良好的“土壤”，使之不能发育成胚胎而终身不孕的严重后果。

 让荆宇担忧的是，一些未成年人或者外来务工人员，因为贪图便宜，掩人耳目，去缺乏专业技能和医疗设备的小门诊、甚至没有医师资格的黑门诊做手术。这很容易因为操作不当，刮宫时危害了子宫，轻者导致月经血流不畅，重者或因过度刮宫危害内膜基底层而致闭经。

 一旦闭经，就丧失了生育能力。

可是，这样的悲剧还在不断上演。荆宇无奈地摇了摇头。

 观点B：改变“谈性色变”

加强社会宣传和关注

代表人物： 李霞

少女意外怀孕求助热线义工

 说到做人流，大家总是下意识地同情女性，因为女性是整个事件的受害者。但悲剧往往不是单方面造成的。

 个别缺乏性常识和责任感的情侣不采取避孕措施，一旦女方觉察到有了身孕，既没当回事，也不想生下来，就去打胎。出了问题不怪男友不负责任，对自己的放纵也毫不后悔。“我们做过许多意外怀孕女性的援助，但很多人根本不理，反而怪我多管闲事。”李霞说。

 李霞告诉记者，网络交友、节假日学生聚会出游等，是少女发生“意外”的高峰期。

 打来求助热线频率较高的地区多是离都市较远的城郊，或者“城中村”。

 据调查，那里的小旅馆生意非常火爆，尤其是“钟点房”。服务员坦言，“我们这里住宿条件说实话并不好，主要给一些外来务工人员落脚，不时也有‘小年轻’来开房。 ”

 旅馆需要身份证登记才能办入住，违规经营的“时租房”就方便多了。因为不需要身份证，且价格低廉，来开“时租房”的不乏学生情侣。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时租房”老板说，“有的是男孩先进来开好房间，五分钟后女孩低着头快步走进来;有的是男女一起来的，男孩还背着书包，多半也是学生情侣。郊区一些职校附近，无证小旅店打的 ‘日租’‘小时租’的招牌很多。”

 早孕、人流、甚至性病，给女性尤其是身心未发育成熟的少女造成很大的伤害，其中，心理上的伤害尤甚。李霞所在的求助热线开展的青春健康问卷调查显示，早孕少女中，约有10%以上在人流后出现自卑或自暴自弃的心理障碍。

 中国很多家庭在性教育这一环节是缺失的，而学校一味抓成绩，往往也不重视学生的生理健康。一环扣一环的缺失，使得孩子甚至成年了都还没有完整、正確的性健康知识，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人们在谈到早孕和“人流”的时候，往往带着歧视与窥视的态度，没有从生理健康的视角出发，而是戴上了有色眼镜。这都是“人流”愈演愈烈，恶性循环的原因。

 李霞呼吁家庭、学校、社会加强对公民性健康的关注度，普及正确的性知识，加大法制力度，不再“谈性色变”。

观点C：正确处理性需求

学会建立“防火墙”

 代表人物：陈一筠 青少年心理教育专家

 陈一筠和她的团队从1997年开始就与北京一家大型的妇幼医院合作，经过追踪发现，这么多年来在该医院做人流手术的女性中，未成年人占到一半，而且近年来低龄化趋势愈演愈烈，年纪越来越小。

  陈一筠说，有些女孩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偷偷做完手术后便马上回去上课，甚至上体育课，大出血了都不敢告诉老师和家长。这种严重伤及身体的举动，正在使这些未来的母亲毁掉自己当母亲的权利。

 陈一筠认为，女性做人流的低龄化趋势越演越烈，主要原因是性教育渠道不畅通及避孕计划和服务不到位。

 到了青春期，异性交往是一种必需。少男少女处在十多年的“性待业期”，性冲动、性压力甚至“性风暴”都困扰着孩子，如果他们没有“正大光明”的途径去缓释，就会从“歪门邪道”爆发。

 陈一筠建议对未成年人要建立三道“防火墙”

 第一道“防火墙”就是防止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告诉他们，“性交”是成年人在确定人生伴侣关系之后才能有的一种行为。除“性交”外，还有其他释放性压力的方式。

 第二道“防火墙”，就是避孕和紧急避孕。让他们学习一些关于避孕与紧急避孕的知识，“有备无患”。

 第三道“防火墙”就是在3个月内终止妊娠。

 很多家庭对“性”讳莫如深，使得孩子出现了性压力或者早孕的问题不愿告诉家长，错过了解决问题的最佳时间。

 陈一筠谈起一个案例，一个19岁的女孩怀孕了，隐瞒了5个月后终于下决心告诉了母亲，这个单身妈妈非但没有表现出女儿期待的理解和温暖，先是破口大骂，然后拽着她到前夫家里、女孩的爷爷奶奶家里大闹，言尽刻薄。我们能够感受到一个单身母亲抚养女儿的含辛茹苦，也能理解她望女成凤的冀望和女儿带给她的失望，但这样过激且错误的做法，只能逼得孩子失去生活的希望，甚至于破罐子破摔，一步错，步步错。这就好比我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你身上，你必须差池不落，步步稳妥才对得起我的养育，却没有看到孩子的“步步惊心”。

 在这个事件中家长要反思，孩子的整个成长过程你是否都参与了，还是只参与了一部分？只关心孩子吃饱穿暖、学习成绩、钢琴过级是不够的，孩子的心理健康和生理需要有多少家长过问过？出了问题，只一味责怪孩子而忘记了孩子才是最需要帮助的人。这都是不可取的。

 结语：“无痛人流”解决的只是疼痛问题，并不能降低人工流产并发症的发生率，它对身体的损伤几乎和普通人流完全一样。因此，采取预防措施，远比事后补救更重要。针对低龄化的性行为趋势，我们呼吁，增加女性生殖健康知识普及，学会自我保护。同时也对男性同胞说一句：“如果爱她，就应该保护她，而不是让她去做流产手术。”

此外，相关部门也要转变生殖保健药具主要针对已婚育龄妇女，而与年轻未婚人群无关的服务方向。更加全面的避孕计划和服务，是一个系统，而不是独立的存在。提供更加便利、保护隐私的咨询服务;发放必要的、价格亲民乃至免费的避孕器具;甚至可以考虑将避孕药具全面纳入医保。

低龄化、重复化的人流问题越来越严重，必须要正视年轻未婚人群的怀孕现象，否则将会造成严峻的社会问题。

责编/樊婷

E-mail： fantingbl@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