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监督管用啊

朱永祥

听同事讲，有济南市委宣传部官员专程来“学习”杭州电视台的一档舆论监督栏目。一档监督栏目，何以让异地宣传部门青眼相待？原来这和之前担任杭州市委书记的龚正有关。2015年8月，龚正赴山东履新省委副书记。在一次全省精神文明建设会议上，龚正专门讲起杭州电视台的这档舆论监督栏目。那么，龚正为何念念不忘这档栏目呢？

其实，这档栏目正是龚正提议创办的。2015年年初，针对杭州市在推进“五水共治”（治污水、防洪水、排涝水、保供水、抓节水）、“三改一拆”（旧住宅区、旧厂区、城中村改造和拆除违法建筑）以及城市治理4+1（治水、治气、治堵、垃圾处置和食品安全）等重大民生工作中，有些措施还不落实，有些民众诉求还得不到及时回应，龚正说，应该开一档舆论监督栏目，自己找自己的茬儿，强力推动民生的改善。于是他提出创办《今日关注》栏目，每周一、三、五播出，周一、周三曝光问题，周二、周四在《杭州新闻联播》中追踪整改情况，周五则表扬破解难题的典型——让各地各部门学有标杆。

栏目开播前，龚正还特地来到电视台，他对栏目组说，这档栏目就好比硬币的两面，解决民生问题，电视台可以提高影响力；但另一方面，你们会面临很大压力，但你们要坚持，市委市政府也为你们撑腰！

龚正所说的“撑腰”，指的是栏目建立的党委政府和媒体联动的工作机制。根据这个机制，栏目成立了由市委办公厅牵头的领导小组，没有领导小组授权，谁也不能随便撤稿。至于选题，则由栏目组确定，既可配合党委政府着力推进的民生工作重点，也可根据观众投诉自选。节目播出后，被曝光的相关区县（市）和政府部门必须第二天拿出整改措施，并在新闻节目中反馈。如果迟迟没有反馈或整改不落实，则由组织、纪检部门介入问责。

不过，一些官员对舆论监督还是讳莫如深，担心自己被监督后有失脸面，甚至会因此丢官。对这样的顾虑，龚正回应说，不要怕问题，更不要怕监督；但如果你对问题麻木不仁，那就要追责到底。

因为监督力度空前，周一、周三晚收看《今日关注》，已成杭州官员的常态。如果说栏目刚开播时，谁会第一个被曝光，还让一些官员踌躇退避，那么现在官员的急务却是如何回应民众诉求，尽快把问题整改到位。比如，违法广告牌的清理整治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因为有些涉事背景很硬，即使市领导批示也久拖未决。然而《今日关注》监督曝光后，一个个问题都相继得到了解决。一次，龚正在调研路上，看到工人们正在拆除几块高架边上的违法广告牌，不由得感叹：看来舆论监督比我们领导批示还管用啊！

或许正因如此，龚正在杭州大会小会上反复提及《今日关注》。在他即将赴任山东前的市委全会上，龚正还专门嘱意办公厅把《今日关注》的曝光内容和整改反馈的情况制成文件，印发给所有参会的领导干部。据说这一“突发奇想”让现场官员相当震动。

历史学者邓小南对中国唐宋信息处理机制曾有这样的观察：宋廷所达治理的纵深层面，非前朝可比，这与其对信息渠道的用心经营有关。比如当时形成的考课与监察相结合的地方考察机制。因为考课通常为逐级上报，而地方虚报治事绩效的情形十分普遍。为了改变因循苟且的政风，宋廷就将监察手段渗透到考核之中，包括观望民情、求访舆论。时移世易，现在的治理当然不再是考课与监察的结合，但像龚正倡导的《今日关注》那样，如果在官员习惯的文件批示上加以民众参与的舆论监督，这样既可约束公权，知晓官情民隐，也可走出“以文件批示落实文件批示”的重叠怪圈，确保政令畅通，“执政为民”也就落到了实处。

（作者为杭州电视台综合频道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