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清
金星形容自己是一个“悲剧”角色,当舞台上的光芒谢幕之后,她要将自己武装到最强大,对抗世人对于她变性身份的质疑,保护家中的爱人和孩子不受干扰。从变性到婚恋,从母亲到妻子,她为自己的生活讨得一份自由,同时也豁达地把评判的自由交给众人;特立独行的行事作风,性情犀利的说话方式,看不出她内心有丝毫躲藏,反而愈发透明地活在大众眼中。45岁的金星,已经用上半生纠正了一个天然的错误,还将用下半生书写另一段传奇。
回忆变性手术始末,有一瞬间觉得冤
变性,这在旁人眼里是逆转生理,但在金星心里却是让隐藏的性别身份恢复过来。6岁时还是小男孩的他就曾独自站到雷雨中默念,闪电啊,快把我变成女孩吧。在经历了22年性别认知上的挣扎后,1995年金星走上手术台,结束了28年的男人生活,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女人。
金星,出生于沈阳,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1995年,她的手术在北京香山医院进行。金星坚信现代科学。然而,这其中最重要和最难得的还是心理承受和心理建设。这个真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必须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建立起强大的内心。
手术的时候,因为腿被压了十几个小时,后来短暂麻痹了。当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金星并没有害怕,就觉得冤。她怀疑这次的选择是不是错误的。转念又一想,也许这不是错误,也许是一个更大的考验。想要自己要的,就应该承受痛苦。金星释然了。“只要没把那口气给我夺走,还给我很多方法,还让你能思考,能判断,这说明老天还在给我机会。”
17年间,从七尺男儿变为妩媚女郎,金星用行动将传统枷锁打碎,用幸福对抗着世人的质疑。独特的经历令她内心强大,家庭的责任、流言蜚语的压力她一一扛下。舞台落幕时,她才回归真实。
所有的媒体报道都会在舞蹈家金星前面加上“变性”二字,甚至因为变性被某节目封杀。金星的儿子说:“这些媒体真无聊,他们还在你面前加了一个变性。”看到11岁的儿子在观念上都比这些媒体要干净很多、强大很多,金星心里特别高兴。她说媒体太小了,“甭理他们了,他们跟我们家没关系,他们愿意那么说是他们的问题。”儿子笑着说:“嗯,我妈就是我妈!”那一刻,金星心中满是欢喜,她觉得媒体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2005年2月1日,金星带着三个收养的孩子嫁给了德国男友汉斯,从此完成了一个真正女人一生可能扮演的所有角色。她直言:“他要面临所有的社会挑战,他要放弃生育能力,在一个自己不是很熟悉的国度和文化里和一个特殊的女人、有知名度的女人共同抚养三个孩子——我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我佩服我丈夫。”
脆弱时从不告诉丈夫,内心比他强大
金星说,自己现在的生活都是十六七岁在部队当文艺兵时候的幻想,做一个女人、会说很多外语、周游世界、有自己的舞蹈团、做妻子、当母亲。如今金星的愿望都实现了,她成为了世界范围内最知名的华人舞蹈家之一,成立了中国第一个私人现代舞团,有了一个德国丈夫和三个可爱的儿子。“踏实”是金星现在最大的感受,但用她自己的话说,这种“踏实”却是在经历无数世态炎凉后,慢慢修炼出来的。
有天大的事情,就是再过不去,金星也全都扛在肩上。事情过后,才跟先生聊。因为金星知道她跟他聊,他只会在旁边叹息。解决不了问题,又增加了先生的叹息,反而让金星更难受。她觉得还不如留给他一片安静的空间,让他直接影响到孩子上面。金星在外面,枪林弹雨,遍体鳞伤,然而,当她把门一关,回头看到先生和孩子仍然很阳光的时候,身上的伤口便愈合了一半。
在金星看来,人生肯定是孤独的。她现在正在创作一个作品就叫《不同的孤独》。很多人可能意识到孤独,躲避孤独,也有很多人寻求孤独。比如金星,她很善谈,然而她却说安静的时刻,是最幸福的。偶尔出差,先生和孩子不在身边,孤独成为自己的朋友,金星觉得那一刻最好。
金星的家庭很国际化,德国爸、中国妈,三个孩子分别来自北京、重庆和东北。但在这个特殊的家庭里,却有着平常家庭少有的坦诚和真实,对丈夫对孩子,金星什么都不隐瞒。
说到移民,金星说她没想过。她很自豪的是自己没有任何国家的绿卡,她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对于自己的祖国,金星有很自然的保护意识。比如前两天,金星的公公婆婆家来人,闲聊起来。金星马上站起来说:“中国的问题,是自己家的问题,我敢说,我敢这么尖刻,直言不讳地谈我们的社会,但是我不许外国人说,轮不到你们说。我从来不说你们德国社会的问题,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也轮不到你们对我们说三道四。”
我的女人味,多亏28年所有哥们儿帮忙
金星戏称,自己就像一个特务,卧底男人身体28年,使命就是这样让女人的世界更加完美。如今,17年过去了,成为女人的金星用自己的一切向世人宣告:我当初的选择是发自内心的,现在的生活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嘴巴不饶人,又很容易让人接近。这听起来似乎很矛盾,但金星做到了。她说她的法宝就是“真诚”。对任何人,哪怕一面之交,她都真诚、不装、不虚假。她不用自己的光环压制别人,更不需要别人对自己的迎合。
“我跟那个拉三轮的大爷,看门的保安、阿姨关系都很好。因为我带着一个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真诚来交往。如果你对我友善,那我对你更好;如果你对我有攻击,那我防范,你要再攻击那我就反击了。”
金星很感谢28年的所有哥们儿的帮忙。通过他们平时的言语,通过他们平时对女人的观察和调侃,她知道了男人是怎么看女人的。这第一手资料,就像卧底的女特务一样,搜集了很多男人的心路历程。之后,金星明白了,男人是这么看世界,男人是这么看女人的。在两性关系和男女情感上,金星说自己不说有100%的发言权,起码握有60%的发言权,可以帮很多好姐们儿、好哥们儿分析。
有人说,金星是花木兰,她笑说:“我比花木兰时间长多了。”
我是个悲剧角色,所有情绪在舞台上发泄
大众视野里的金星是昂着首的,然而,她低头的那一瞬间是那样的孤独。正如好友孟丹凤在保利剧院看完金星演出后,这样写道:“半个小时前,看她那么风光地拿着鲜花,然而,当谢幕之时,卸完妆之时,看到她自己在风中拿着自己的包的背影。我是那样地不想看到那个画面,金星应该永远风光下去。”金星却说,那恰恰才是最真实的金星。“风光是那个舞台,我要留给舞台。舞台使我风光极致。”然而,生活当中的金星就是一个孤独往前走的人。也许有人说,在风中独自走着的金星很可怜,而她却说,那不是可怜,那是代价。
金星说,她把自己的强大放在离她最近的人身上了。比如,跟着她一起跳舞的那些孩子们。金星把他们对自己的信任,转化成责任充分还给他们。她觉得这是力量的一种良性循环。金星想不了太多。一个舞蹈团有那么多年轻人跟在后边。她调侃说:“等有一天我回头,后边没有一个人跟着我学跳舞的时候,我解脱了,我可以休息了。但是,还有人在跟着我学的时候,我就要带着他们走。”
每个人在生活当中一定要寻找自己的一个出口,金星的出口就是她的舞台和她的舞蹈。在舞台上,还有那么一个空间,金星把她的孤独淋漓尽致地展现,跟观众交流,那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金星的很多朋友说她一上台就是个悲剧角色,她说:“没问题,悲剧是最具力量的,我承认我是个悲剧角色。”
脆弱时,金星也哭过,有时还打电话跟妈妈哭。见从来不哭的一个人居然哭了,妈妈十分惊讶。金星说:“没什么大事儿,是累的,不哭的话,我会出毛病的。我也是人,也需要发泄一下。”不顺心的时候,金星也会看一个她最想看的电影,安安静静的。电影触动她的软肋,把郁闷的感情带出来,她就没事了。金星说,人一哭完就好了。
然而,金星只允许自己哭给自己,绝对不在公共场合随便哭。
让她记忆深刻的是,1997年她演的一部话剧中的一句台词:选择是需要勇气的,放弃是需要勇气的,一拿一放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金星压根儿没想过,除了跳舞她还会做什么。她不会轻易放弃舞台,舞台的表现空间太大了,比如话剧、导演、歌唱都可以做,将来做电视主持。很多人说金星你开个脱口秀吧。她说,看吧,水到渠成的事儿,不要强拧,强拧的瓜不甜。如果放弃舞蹈的舞台,到另外一个舞台,真是一个很慎重的选择,金星说她要对自己的这个选择负起责任来。
在舞蹈艺术方面,金星是一个真的接地气的人。为了接地气,很多人服从于市场,也有很多人曲高和寡。然而,在艺术上她非常坚持,能把这两件事情拿捏得很统一,很了不起的。
作为女人,金星特别有魅力。她的魅力所在,是因为她的内心是安定的。正如我们看到的海景,深处平静,而外化的东西会有很多波澜。
(编辑·麻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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