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流域官式建筑叙事的语义特征分析*
——以罗定学宫为例

2015-08-21 14:57鸿
关键词:大成殿学宫罗定

彭 祖 鸿

(1.罗定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罗定 527200;2.云浮市南江文化研究中心,广东 罗定 527200)

南江流域官式建筑叙事的语义特征分析*
——以罗定学宫为例

彭 祖 鸿1,2

(1.罗定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罗定 527200;2.云浮市南江文化研究中心,广东 罗定 527200)

罗定学宫代表南江流域官式建筑叙事的成就,其叙事策略上既保留了通常官式建筑的特征,又适应南江流域特殊的文化语境,对其叙事的语义特征进行分析,有助于揭示南江流域官式建筑所表征的正统思想文化内涵及其强大的生命力和适应性。

官式建筑;叙事策略;语义;正统文化

序言

建筑叙事学 (Architectural Narratology/Architectural Narratives)借用经典叙事学的理论范式,“重新审视建筑内在的要素属性、空间结构、语义秩序之间的关联性及其策略,即将建筑学转译为另一种可能性的语言体系,进而来有效地建构建筑的社会文化意义。”[1]1建筑叙事学视建筑为叙事行为,建筑物为叙事文本,一方面不仅重视建筑本体如空间结构的关联性、建筑设计师的建筑思想等的研究,另一方面也研究建筑所具有的社会意义包括文化意义、社会功能意义等内容。这一理论将建筑叙事看作是动态的过程,将叙述者 (建筑设计师)、叙事的文本 (建筑物)、审美价值等纳入一个完整的叙事理论体系。对经典叙事学理论而言,建筑叙事学冲破了其文学文本研究传统的局限,使之具有了更广阔的研究空间,其理论的有效性得到更多的检验,同时为叙事学的理论范式向其他领域延伸提供了可能;对于建筑研究而言,建筑叙事学将建筑行为的各部分统携起来,打通建筑设计学、建筑结构系统、建筑美学等建筑学分支学科的界限,为建筑研究提供了一种新的理论方法和视角。

古代官式建筑是统治阶级借以进行等级区分、宣扬统治思想等的物质外化,直接体现了统治阶级所代表的国家意志,是整个国家叙事的重要组成部分。南江流域是岭南地区较早得到开发的区域之一,南朝时已设置多个郡县,代表统治阶级权威的官式建筑也随之来到南江流域,各级署衙、学宫、坛庙等建筑均先后出现 (可参见各时代的罗定、郁南、云浮地方志)。不过,时代的变迁使得其中的大部分已不复存在,现存的官式建筑数量不算很多,主要有罗定学宫、罗境东山祖庙、连滩张公庙和天池庵、建城天后宫和药王庙等,其中规模最大、保存最为完好、等级最高的当属罗定学宫(孔庙、文庙)。不管是就规模、完好程度和规格而言,还是从各建筑供奉级别 (学宫的孔子明显比东山祖庙的北帝、张公庙的张元勋、天后宫的妈祖、药王庙的孙思邈等要高)来说,罗定学宫无疑最能代表南江流域官式建筑叙事。同时作为岭南官式建筑叙事格局中的重要成员,罗定学宫不仅是国家意志的物化形式,而且承载了岭南文化特别是南江文化的厚重历史。因此对其建筑叙事要素进行语义分析,能够揭示出南江流域乃至岭南地区官式建筑叙事所蕴含的国家意志,亦可探究这些建筑叙事中的岭南文化特别南江文化的深刻内涵。

一、基本情况

罗定学宫是西江、南江流域现存的规模最大,形制最完整、保护建筑物最多的清代学宫,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据清代罗定州志及民国罗定志载,南江流域最早于唐贞观四年 (630年)建孔子庙,初时位于泷州开阳乡,后历经数次迁徙,于清顺治四年(1647年)始迁至今址(罗定市罗城镇北关里),为罗定州学宫。经康熙至光绪年间 (1662-1877年)多次扩建,形成占地8 300多平方米的规模,主要单体建筑有大成殿、崇圣祠、奎星楼、戟门 (今称大成门)、名宦祠、乡贤祠、棂星门等,基本建制一如民国 《罗定志卷二·学宫》所载,[2]245-246基 本 平 面 布 局 与侯幼 彬 《中 国 建筑 美学》所载图 4-1-5《文庙通行规则》[3]156大体相同,亦有所变化。罗定学宫在清代一直是州学所在,在南江流域培养了一大批人才,是古代南江流域最重要的官方教育机构,同时也是南江流域最重要的祭孔场所。

二、基本叙事策略及语义特征

(一)国家意志的表征,固有叙事策略的坚守

随着建筑技术的不断进步,官式建筑的叙事主体——国家逐步建立了完备的建筑叙事法则 (如宋代的 《营造法式》和清代的 《工程做法》等,有的朝代未颁布类似的法则,但通常都是沿用前朝定例,也是有法则的),各朝各代的君主都会颁行对于官式建筑等级、形制的诏令,用于规范官式建筑叙事行为。所有官式建筑的叙事行为必须在国家建筑叙事法则的规范之下展开,并在叙事主题、叙事结构、叙事语法以及叙事立场等方面体现国家意志。学宫 (文庙、孔庙)作为推行国家意识形态、国家教育方针政策以及国家正统文化的建筑叙事,与其他官式建筑一样,无不表征着国家意志,罗定学宫自然也不例外,在叙事主题、叙事结构、叙事语法等方面体现着国家意志。

1.叙事主题——建筑功能

各朝各代的统治者虽然对于学宫建筑叙事的主题有着不尽相同的语言表述,但基本主题似乎亘古不变,明太祖的一句话比较具有代表性:“仲尼之道,广大悠久,与天地并。有天下者,莫不虔修祀事。朕为天下主,期大明教化,以行先圣之道。”[4]967即统治者期望并规定学宫建筑叙事最重要的主题是教化百姓,树立儒家文化的伦理道德规范,同时为统治阶级培养和储备甚至选拔人才。这一叙事主题决定了全国各地各种等级的学宫基本上都是学庙结合,既是祭祀孔子等人的地方,又是各地方的最高学府,按照统治阶级选拔人才的标准为统治阶级培养人才。

2.叙事结构——平面布局、空间布局

罗定学宫平面叙事结构上的首要特征是主次分明。以大成殿作为整个建筑叙事的中心,突出了大成殿在叙事结构中的主要地位,其他建筑不管是位置、台基高度及建筑体量方面,还是建筑的规格等级上都明显处于从属地位。大成殿虽然不在学宫地理位置的中心点,却是学宫中唯一的前后左右都有建筑衬托的心理中心;大成殿的台基高度远超其他单体建筑,且殿前有月台,台阶前铺有云龙纹石条;大成殿面宽5间24米、进深5间15.5米,为学宫中体量最大的单体建筑;更为重要的是大成殿建筑规格亦是学宫中最高的,其使用的重檐歇山顶被列为“屋顶等级序列的第二位”,[3]84仅次于重檐庑殿的高等级官式建筑屋顶,而其余叙事单元均采用悬山顶、硬山屋顶等较低等级的屋顶。学宫叙事的另一特征是对称结构。学宫中的建筑除奎星阁位于西北角无建筑与之对称之外,其余重要建筑皆以大成殿正中孔子圣像为中心轴,形成完全对称的格局,严格遵循了官式建筑基本采用的对称法则。大成殿后为崇圣祠,左右对称分布东西两庑,正对着大成殿的戟门(今称大成门),两侧分别对称地分布着乡贤祠和名宦祠,泮池及棂星门都处于中轴线上。

罗定学宫在叙事空间的布局上显示出一种壮美的风格。学宫所选地址为一处小山丘,较周围地势要高出一至二米,壁照用砖石彻起约 10厘米的台基,学宫内地面又在此基础上高出近50厘米,从视觉上抬升了整体建筑,各建筑又有 2050厘米不等的台基,中轴线上的建筑台基基本在50厘米左右,通过选址及夯筑台基以抬升建筑的基础高度,形成视角感观的恢宏感,增强了建筑的权威性。学宫四周以宫墙或附属建筑的外墙划分空间,通过宫墙或建筑外墙将其他的空间隔离在外,整体的空间叙事呈现出自足和封闭的态势,但在学宫内部,各叙事单元之间能够通过六抹隔扇门或通道互通,内部呈现出开放性的格局。学宫内的各叙事单元之间相对独立,即使建筑之间紧紧相连,也会通过一定手段进行区分,如乡贤祠、名宦祠分别紧挨着戟门,连成一片,但戟门与两祠之间都隔有厚厚的墙体,同时屋顶高低错落形成了戟门与两祠之间的层次感,三者也就各自获得了其独立性。但这种独立性只是相对而言的,各叙事单元之间又有着密切的联系,相互干预相互映衬。大成殿的叙事中心地位一方面固然靠其建筑本身空间的宏阔、建筑的高等级、功能的重要等,另一方面也需要崇圣祠(大成殿的依托)、东西两庑(大成殿的扶持)、戟门 (大成殿的门面)等叙事单元的衬托,甚或似乎游离于轴心之外的奎星阁也成了大成殿的有益补充,另外其他各叙事单元之间或为参照,或为依凭,共同构成了学宫完整的空间叙事。

3.叙事语法——建筑的形制

罗定学宫建筑叙事的等级更为集中地体现在其叙事语法——建筑形制上,不同层面的句法共同指向建筑形制上的高规格和高等级。

叙事句法一:建筑的 “下分”——台基。古代建筑中对台基的高度有着相当严格的规定,乾隆《钦定大清会典》中对京城先师庙 (即京城的孔庙)有这样的描述:“大成门五门,崇基石,阑中三门,前后三出,陛门左右列戟二十有四……大成殿七门,崇基石,阑三出,陛正面十有二级,东西各十有七级,两庑各十有九间。”①见(清)允裪.钦定大清会典·卷七十一。从陛有12级,东西17级的台阶就可知台基的高度真可谓 “崇”了。虽然罗定学宫的叙事规模不及京城孔庙,但从前述各台基的高度不难看出,中心的叙事单元大成殿的台基高度实际已超过一米了,比之光绪 《钦定大清会典事例》“公侯以下三品以上官以上房屋,台阶高二尺;四品以下至士民房屋,台阶高一尺”[5]49的规格高出很多。所有台明均采用满装石座的全石活做法,等级虽比用于最重要建筑组群中最隆重的殿堂的须弥座略低,但亦属台基中的高等级做法。台阶采用仅次于御路踏跺的垂带踏跺,但阶前铺有云龙纹石条又提升了台阶的等次。大成殿的正座月台为平台式,采用满装石座的全石活做法,月台周围有石栏杆,旧时应为寻杖栏杆,因“清官式做法则突出地以一种定型的 ‘寻杖栏杆’为通用形制”[3]30,不过修复前仅余数根柱身,现所见为栏板式栏杆。

叙事句法二:建筑的 “中分”——屋身。大成殿面宽5间,进深5间,墙柱均为红色,进与进之间没有阻隔,殿内各进空间连为一体,使大成殿的叙事空间发挥到极致。大成殿檐柱为石质方形柱,内柱为木质圆形,鼓状石质柱础高约50厘米,柱身覆以红漆,金柱与额枋之间雀替为单做木构件,透雕、圆雕草纹,梁枋构造形制多样,从三架梁至九架梁不等,斗拱为为四跳三下昂形制,殿内木构件复杂,叙事构思巧妙,做工精良。明间、次间正面共开 16扇五抹隔扇门,梢间虽未开门,但各开有面积超过2.5平方米的棂窗,为殿内采光及通风提供尽可能大的面积又不使建筑正面显得单调。值得一提的是奎星楼和崇圣祠,分别为三层和两层,奎星楼二楼与三楼门有腰檐,三楼为阁楼,有窗而无门,墙体青砖外露;崇圣祠四周有回廊,二楼亦是有窗无门的格局,两者建筑上虽有特色,但不管是叙事体量还是叙事规格都比大成殿低。

叙事句法三:建筑的 “上分”——屋顶。大成殿采用重檐歇山屋顶(上下檐之间为空),正脊中部为黑漆底色,正中上顶宝葫芦,脊中塑三开门楼,正门内塑一鲤鱼跃出水面,寓鲤鱼跃龙门之意;左右上方塑有五爪金龙及祥云,下为水纹及虾蟹鱼之类水族生物,正脊两侧为朱红色透雕云纹,与垂脊连接处为假朵字山墙;垂脊黑底白线,上有灰雕彩色花木,与戗脊连接端为红底,绘白色云线;上檐戗脊黑底,塑有五爪绿龙白云,龙前爪正前方一带火骄阳,翼角为水纹水戗发戗,戗下一望兽;下檐戗脊亦黑底,雕龙凤呈祥图案,翼角为彩塑凤凰,下蹲一望兽。庇面都采用连亲王府邸(顺治九年定亲王府邸“正门殿寝,均绿色琉璃瓦,后楼翼楼旁庑,均本色筒瓦。”②见(清)钦定大清会典事例(光绪重修本)·卷八百六十九。)都不能采用的金色琉璃瓦,代表学宫叙事的高规格高等级。崇圣祠采用歇山顶,广东文化网称戟门为 “庑殿顶”③见广东文化网:罗定学宫.http://www.gdwh.com.cn/wwtd/2008/0917/article_430.html[ol].2008/9/17。(今所见为硬山),其余建筑都采用硬山顶形式,这些建筑庇面多采用绿色筒瓦及本色板瓦构成,句法等级明显低于大成殿。

(二)固有叙事策略的语义分析

从罗定学宫叙事的一般策略可以看到中国古代长期奉行的崇儒尊孔的统治思想,儒家思想亦成为自汉代以来各封建王朝的国家意识形态。统治者通过学宫的形式将学校教育与儒家思想紧密地结合起来,将儒家经典作为学校教育的主修课程 (宋代以后基本上成为学校教育的仅有的课程了),也将儒家经典作为考核和选拔人才最重要的依据。同时不断提升孔子个人的地位,虽仍称为 “先师”“圣人”,但却享受着一般的神灵都无法享受的举国大祭的特殊待遇,学宫也成了孔子的 “道场”。学宫建筑高规格的叙事是统治者以建筑叙事的形式确立以儒治国的统治思想的手段,也是儒家文化统治地位、至尊地位的象征,学宫与其他官式建筑及民间建筑之间的等级差异则是统治阶级等级尊卑观念的物化形式。学宫建筑叙事本身也是等级森严,尊卑有别,大成殿是整个学宫的中心叙事单元,是供奉孔子及其追随者的地方,亦是祭孔大典的主要场所,故其台基最高、体量最大、斗拱装饰最繁、屋顶最堂皇、规格等级最高。其次棂星门、戟门、崇圣祠,再次奎星阁、乡贤祠、名宦祠,再次东西两庑、明伦堂、节孝祠,建筑等级的高低一如封建社会的各种等级关系。

统治者还通过扩大学宫叙事的规模、提升学宫叙事的等级,在显层次上彰显官式建筑叙事的正统地位,让官式建筑成为民间建筑叙事模仿但却是不可超越的典范,在叙事立场、叙事结构、叙事语法等多方面影响民间建筑叙事,南江流域的许多民间建筑如祠堂、义学等都受官式建筑叙事的影响。大湾五星村及其他古村落基本以宗祠主体建筑等为心理中心扩散开去,宗祠建筑是村落中等次最高也最为精巧的建筑,从中不难看出官式建筑叙事中强调的主次有别、尊卑有序的思想。一方面是为民间建筑叙事提供模仿的范例,但另一方面统治者严格限制民间建筑的叙事规模、叙事等级,民间建筑叙事在这些层面上稍有突破便会被视为图谋不轨、大逆不道,会招致残酷的镇压,这就使得官式建筑与民间建筑叙事之间始终存在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另外统治者通过在学宫中设明伦堂、乡贤祠、节孝祠等宣扬儒家文化的伦理道德规范,还通过祭孔、列孔子等人的牌位或塑像等方式强化这种伦理道德规范的合法性和合理性,学宫叙事的教化百姓的道德示范主题得到最好的体现。封建统治者将本区域内遵从儒家所宣扬的封建伦理道德规范的人物如慈善人士、贞节烈妇等人物的名字及事迹置于乡贤祠、节孝祠等建筑之内,构成这些叙事单元最重要的叙述内容,既为在学宫学习的读书人提供伦理道德的学习榜样,而且由于这些叙事内容都是在当地百姓身边的人和事,为普通百姓所熟知,再加上学宫壮美风格的叙事在民间的巨大影响力以及其他宣扬手段,为普通百姓树立了鲜活的道德典范,具有道德示范作用和教化功能。

三、本土化叙事策略及语义特征

(一)本土化叙事策略

各地学宫的设计者和建筑者发挥的空间非常有限,但他们都力图将自己独特的视角和声音体现在学宫叙事细节的编排和设置上,这突出地表现在叙事语汇的选择及适当修辞技巧的使用上。

第一,叙事语汇——建筑材料的选择。北方的学宫建筑一般仅在建筑的下分使用部分石材 (曲阜孔庙大成殿外檐使用了28根云龙石柱,似乎是个例外,但是考虑到它在中国孔庙中的地位也不难理解),中分和上分采用砖木结构。在岭南地区的学宫建筑中,即便是作为岭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广州,城内的学宫到明中期以后 “才大量地使用本地红色石材作为建筑材料”。[6]明清时期的罗定州经济文化发展已远落后于广州,在财力、物力等方面自然是逊色许多,但作为罗定州学的学宫却也同样大量地使用石材作为建筑材料,并且使用南江流域特有的凹心砖作为建筑叙事的基础语汇。

南江流域是全国闻名的石材王国,据 《云浮市工业志》载,南江流域早在明朝嘉靖年间就生产大理石片,距今超过 400年;道光 《东安县志·卷三物产志》中货类也列有石器,本地区多产砂岩石及大理石,同时地质构造以石灰岩为主,盛产石灰,这就为学宫建筑叙事引入当地语汇奠定了基础。学宫中大成殿及东西庑的台基、台明及栏干都采用大量当地出产的红砂岩石和大理石;正对御路的石阶前有雕有精致云龙图案一块丹墀,也使用红砂岩石;大成殿及其他建筑的檐柱、柱础以及棂星门柱均由当地产的花岗岩制成。在南江流域高温湿热的气候环境下,木质柱体被日晒雨淋很容易腐烂,维修起来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使用石质材料,虽然也会风化,但风化的过程非常缓慢,因而能够大大地延长柱体的使用寿命。各建筑墙体均由古凹心形砖砌成,这种砖为南江流域首创,自明代中后期开始流行。砖体分阴阳面,砖身轻,“用这种砖砌出的墙体稳固性好,能隔音隔热”①② 见百度百科:罗定学宫.http://baike.baidu.com/view/1408847.htm[ol].2013/11/13。,也减少了建筑的部分重量。大成殿地面采用 “于灰沙垫层上铺大块方形砖,并用石膏沙浆勾勒砖缝”[6],其他叙事单元及院落地面铺有本地制作的青砖,通道则由石板铺就,保证了学宫地面的整洁和干燥。

叙事格局的局部变化:棂星门不用北方常见的牌楼,为花岗岩四柱的石牌坊,高台阶,四柱高大,石鼓夹抱,石柱顶雕瑞兽以 “避邪”。“罗定学宫棂星门在岭南地区是最高的,达 7.64米,成为学宫的突出标志。”②这种做法一方面固然是便于使用本地丰富的建筑材料,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气候环境的考量。南江流域虽离海岸线有一定距离,但台风常有侵袭,且破坏力很大,采用石牌坊就避免了牌楼形式的巨大的受风面,从而减弱台风的破坏。与北方不同,大成殿的重檐之间、墙体与屋檐之间都留有相当的间隔,两檐之间相隔一米多,墙体与屋檐之间的间隔也超过一米,这种叙事格局的局部变化是建筑叙事者充分考虑到南江流域特殊的气候环境的结果,这种方式再加上前述大殿正面开16扇格门等,就为殿内的通风、散热、除湿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同时也拓展了大成殿的建筑空间,叙事的意境也更为深远。

第二,修辞技法——装饰艺术本地化。北方学宫的装饰艺术多以彩绘和石雕为主 (如中分的和玺彩绘和旋子彩绘、上分和下分的石雕等),罗定学宫除彩绘和石雕修辞之外,大量地使用灰雕艺术、朵字风火山墙等修辞技法,充分体现了岭南建筑叙事的修辞特色。灰雕工艺是岭南地区特别是广府地区传统建筑独有的装饰工艺,曾庆光认为“灰雕的原材料是由骨架材料稻草杆,石灰(Ca-CO3),沙 (SiO2)以及黄色颜料类胡萝卜素组成。”[7]《岭南建筑志》认为灰雕 “是用石灰、麻刀、纸浆和铁丝等塑制而成的饰件……可作成多层次的图像、浮雕和单体圆雕,涂上鲜艳的色彩后,艺术效果接近陶塑,而制作更为方便”[8]69(对灰雕的原材料表述有不同是由于所取样本的不同,前者是灰雕小碎片,后者是整个灰雕作品)。灰雕具有取材简单、制作方便、保存容易的特点。灰雕技艺虽以广州及开平名气较大,但灰雕技艺在南江流域的建筑特别是民居建筑中也大量地使用。前述的学宫大成殿正脊、垂脊及戗脊上的那些雕塑均为灰雕,其余的建筑屋脊上也都有不同形状不同内容的灰雕作品。可以说灰雕修辞不仅增加了学宫建筑的庄严肃穆,增添了这一叙事的华美,也丰富了建筑叙事的文化内涵。大成殿顺挑尖梁头屋角为金线浅刻花草,中为浅刻金线双龙戏珠,东西两庑檐垫板为彩绘花草和祥云图案,崇圣祠檐垫板为浅刻白线荷叶及其他花卉图案,奎星楼为浅刻花卉图案,乡贤祠、名宦祠为彩绘花卉图案,忠节孝祠为浮雕花鸟树木图案。这些或刻或绘或雕的图案,虽然手法上各有不同,但所表现的内容无外乎草木花鸟,建筑修辞既不违背国家意志所设定的叙事法则,同时又能表现出叙事者的建筑意匠,可谓两全其美。另外各硬山屋顶建筑都使用了岭南地区独有的朵字风火山墙,即使如大成殿这样的重檐歇山也在正脊与垂脊连接处造一假朵字风火山墙,可见由岭南炎热多台风的气候环境决定的建筑修辞技巧同样运用到官式建筑叙事之中,构成罗定学宫叙事的有机组成部分,为学宫建筑的遮阳、防风防火发挥着独特的作用。

(二)叙事策略调适的语义分析

采用本地出产的凹心形砖、石木等材料作为建筑叙事的基本语汇,使学宫能够最大限度地节省叙事语言,节约建筑购置及搬运的成本,与儒家思想中 “卑宫室”的思想及倡导勤俭节约的精神相一致;建筑局部的本土化一方面反映了学宫的叙事者对本地区的地理、气候环境的熟练认知和把握,让学宫适应本地区的炎热高湿、多台风等气候环境的要求,另一方面又使建筑本身不致完全成为一个异类,能够较好地融入南江流域的建筑叙事整体之中,成为南江流域建筑的一部分。

更为重要的是,学宫叙事的本土化策略表明统治者注意到本区域文化的独特性,根据南江流域独特的文化语境,调整统治政策,变以往的单纯高压为恩威并施的怀柔政策。南江流域古代属少数民族聚居地(从先秦时期的乌浒人、南朝至唐的獠(僚)、宋元时期的獞 (僮)猺 (傜)到明代的瑶蛮等),自唐至明的统治者大多采取高压的民族政策,残酷地镇压当地民族的反抗,加大了冲突爆发的频次和规模 (自有历史记录以来,南江流域发生过多次被正史称为叛乱的少数民族反抗斗争,如唐武周时期陈行范称帝等)。虽然正统文化在与当地少数民族文化的对抗中逐步占据了主导地位,但少数民族文化通过不断地反抗不断地发出自己的声音。明万历四年 (1577年)十万大军征罗旁,平定了史称 “罗旁之乱”的当地少数民族最大规模(也是最后一次形成重要影响)的反抗,在南江流域设立了罗定州,但本地区民众的反抗一直延续到清初才趋于平静。统治者从历史中逐渐汲取教训,认识到光靠高压政策只能维持短暂的和平,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刚柔并济,加强政权的武装力量让人民不敢反抗固然重要,但更重要地是让人民认同正统文化而不想反抗。这就需要对人民进行教化,让民众对正统文化产生认同,而教化最有效的手段莫过于办学校。民国 《罗定志·学宫》的编者拔贡广雅生马呈图的话或许最能代表统治者的观点:“民风之醇薄,端由士习故。古者建设都邑,教学为先。泷邑开州,人文日启,良由圣泽。”[2]292

因此在学宫建筑叙事过程中对本区域叙事语汇及修辞技巧的采用,一方面既能维护儒家文化的正统地位,体现出作为正统文化的包容性,另一方面又能使当地人民在接受的过程中不会过于生硬,更利于当地人对这种叙事方式的认同。从而使统治阶级宣扬的正统文化逐步为南江流域人民所接受,并逐渐成为当地文化的主流。

小结

作为南江流域官式建筑叙事的代表,罗定学宫固然遵循了一般学宫叙事的基本范式,代表了统治阶级的叙事立场,体现了统治阶级等级观念和伦理道德规范,但在叙事过程中使用岭南地区甚至是南江流域特有的建筑语汇和修辞技法,这些叙事策略使得统治阶级的观念和规范较温和地在南江流域传播并被逐步认同。罗定学宫叙事无疑起到树立官式建筑的权威、建立官式建筑的示范作用及学宫具有的教化作用,也承载着南江流域厚重的历史和文化底蕴,可以说,它是既有叙事法则和叙事者创造精神的结合体,也是南江流域乃至岭南地区古代官式建筑叙事的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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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陈泽泓.岭南建筑志 [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9.

Semantic Analysis of Narrative Features of the Official Buildings in Nanjiang River Basin:Taking Luoding Academ y as an Exam ple

PENG Zu-hong
(Nanjiang River Culture Research Center,Yunfu City,Luoding 527200,Guangdong,China)

Luoding Academy represents the achievement of the official buildings in Nanjiang River basin.Its narrative strategy keeps usually state construction,and adapts to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special cultural context in Nanjian River basin.Analyzing the semantic features of narrative can help to reveal the orthodox ideology and culture connotation and its strong vitality,adaptability presented by the official buildings in Nanjiang Rive basin.

Official Buildings;Narrative Strategy;Semantics;Orthodox culture

TU-80

A

1009-055X(2015)03-0076-06

(责任编辑:邓泽辉)

2014-02-04

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 2013年度项目 (GD13DL08)、云浮市南江文化研究中心2014年度项目(YFNJ201401)

彭祖鸿 (1980-),男,江西余干人,讲师,硕士,任职于云浮市南江文化研究中心、罗定职业技术学院,主要研究方向为叙事研究、南江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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