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康之 (南京大学服务型政府研究所,江苏南京210093)
◎向玉琼 (南京农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江苏南京210095)
MPP与MPA项目的核心课程和教师背景
◎张康之 (南京大学服务型政府研究所,江苏南京210093)
◎向玉琼 (南京农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江苏南京210095)
在公共管理以及公共服务教育培训方面,美国的MPA与MPP两个项目已经非常成熟,是世界各国学习的样板。我国开展MPA教育已有十多年历史,随着智库发展对人才的渴求,MPP教育也势在必行。比较美国MPA与MPP这两个教育项目的异同,对我国开展MPA和MPP教育十分必要,可以从中学习和借鉴诸多经验。美国各大学在举办MPA和MPP时较为注重突出自己的特色,由于美国建有全国统一的认证机构,许多大学也争取得到认证。虽然MPA和MPP是两个在专业上非常相近的培训项目,但美国各大学都努力通过核心课程的设置以及教师受学背景的选择而使之区别开来。一般说来,MPP项目开设了更多定量方面的课程,而MPA项目则更关注管理方面课程的开发。
MPA;MPP;核心课程;教师背景;智库发展;政府部门;政策分析
美国的公共管理以及公共服务专业硕士教育培训项目根源于两个特征鲜明的传统,即“公共行政”和“政策分析”。初始,在MPA教育中一直努力将这两个传统融合起来,然而,经历了多年的MPA教育实践后,发现政策分析应当体现在一个专门的教育培训项目中,因而开办了MPP。所以,需要把MPA与MPP看作是公共行政与政策分析两大传统在教育培训项目上的分别体现。MPA项目生成于美国进步主义运动时期,是举办时间长、影响大的专业学位教育培训项目,其目标是为行政部门培养综合性和应用性的管理人才。MPP项目产生于20世纪60年代,目标是培养掌握了特定分析工具的政策分析专业人员。随着MPP项目的出现,MPA项目开始面临竞争,MPP项目在开办之初所拥有的那种必要性意识在进入教育培训的实际操作过程时也遇到了需要与MPA作出明晰区分的问题。所以,20世纪70年代,MPA与MPP两个教育培训项目为了各自的发展,都在课程设置、学员招生和教师背景的选择等方面探索自己的发展方向,同时,也相互对对方所取得的成功经验加以学习和借鉴。80年代,两个项目在许多方面也出现过趋同的迹象,但这一现象持续时间较为短暂,在随后的不断探索中,两个项目都取得了长足的发展,现在已经成为两个在课程设置、教师队伍和学员群体方面都比较稳定的教育培训项目。其经验值得我国学习和借鉴。
从科学发展来看,美国于20世纪60年代迎来了公共政策运动。由于社会治理表现出了对政策科学以及政策方面人才的更高程度的依赖,人们发现,MPA教育培训项目已经无法满足其要求。也就是说,它不能在培养具备政策分析和政策咨询能力的人才方面发挥有效的作用。因此,在政策科学发展的知识积累基础上,也因为20世纪60年代政策分析得到普遍应用的现实需求,一个致力培养政策分析专业人才的MPP教育培训项目开始举办。既然是并存的两个专业硕士学位教育培训项目,它们之间就应当有着属于自己的、能够相互区别的鲜明特色。所以,自从MPP教育培训项目出现后,关于两个项目之间异同的争论和探索就一直未停歇过。表面看来,这是一场围绕MPA与MPP教育培训项目如何办出特色而展开的讨论,实际上,关于这方面的探索对于梳理公共管理学科内部的学科结构也做出了贡献,对公共管理学科的发展也有着积极意义。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高曼公共政策学院教授埃尔伍德(John W.Ellwood)描述了MPA和MPP两个教育培训项目之间九个方面的差异[1]:第一,在项目长度上,MPP是两年制的项目,而MPA只需要一年。第二,在分析工具箱上,政策学院强调他们提供给学员的是一个能被用来分析几乎所有政策或项目的工具箱。第三,在关注点上,MPP提供的是分析工具箱,因而不要求集中课程(concentration)或者专业化,相反,2/3的MPA项目要求集中课程。第四,在工作坊方面,所有的原创的政策学院(斯坦福商学院除外)都要求学员承担至少一次对现实(真实)客户进行分析的工作坊,许多工作坊会延续多于一个学期或者季度的时间,并且,许多项目要求两个工作坊。第五,在基础课程(Lock-step curricula)方面①Lock-step curricula亦翻译成“锁步课程”。美国大学体制给予了学员在选课方面较大的自由度,以至于必须设置一些要求学员按课程开设先后顺序选课的课程。这一点与中国大学不同,在某种意义上,中国大学的绝大多数课程都属于“锁步课程”。因为中国与美国在教育体制方面的这种不同,将Lock-step curricula翻译成锁步课程会显得较为费解,中国读者很难理解锁步的含义。所以,我们在此将其翻译成“基础课程”。就MPA和MPP两个项目来看,美国的MPA课程基本上没有选课顺序的要求,而MPP则强调选课顺序,学员按照开课顺序逐级选课。MPP项目的这种课程开设方式被称为锁步课程。,几乎所有的政策学院都要求学员按照开课的课程顺序选课,即要求学员按照相同的步骤(至少在学习的第一年)完成基础课程学习。第六,在是否全日制学员方面,所有的公共政策项目都是全日制的,与此相反,MPA项目的所有学员都有一个政府部门中的全职工作,而且基本上都是由政府来支付学费的。第七,政策学院的分析课程时间更长、更有深度,MPP项目基本上都要求有一整年的经济学(有时是宏观—微观顺序,有时是两门微观课程)学习,然后是一整年的定量方法,以及至少一个学期的政治和管理课程。第八,在课程的适应性方面,MPP项目创始者的一个目标就是优化城市政策,因而其课程主要针对美国国内政策,虽然有人认为政策工具箱能够用来分析其他国家的政策,但很少有开设国际事务分析方面课程的。第九,在对待政治—行政二分的态度上,政策学院的基本目标就是帮助设计、创造、采纳以及执行更好的而不是更坏的政策,它们努力培养支持使用经济方法以及关注行政效率的分析师;MPA则是在政治—行政二分框架之下进行课程设计,更多地关注政策执行过程中的管理技术运用。
MPP教育培训项目举办之初就显示了对定量分析方法的重视,这往往被认为是它区别于MPA的重要之处。但是,在MPP教育培训项目举办后,它的这一重视定量分析方法的特征却对MPA教育培训项目的课程设置产生了影响,许多MPA项目的举办人甚至认为缺乏定量分析是MPA项目的不足之处,因而也开始增添定量方法方面的课程。然而,与此同时,美国公共管理的实践却因政策分析而引发了大量政策失败,受此影响,MPP教育培训项目对定量分析的重视反而引来了怀疑的眼光,出现了对定量分析的质疑。可以说,这是MPP教育培训项目开办后所遇到的第一次合法性危机,从而迫使MPP教育培训项目增添管理和组织方面的课程,注重管理人才的培养。结果是导致了MPP与MPA的趋同。20世纪80年代,人们开始发出疑问,究竟MPA与MPP是两个仍然具有鲜明特色的项目还是名称相异而实质相同的“一个”项目?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学者们围绕着这个话题展开了争论。在这场争论中,学者提出采用两种方法来评估MPA与MPP:一是看MPA和MPP两个项目的学员是否存在着差异;二是看这两个培训项目的学员在结业后所从事的职业以及在职业活动中是否表现出了差异。也就是说,为了使争论有一个结果,学者们被要求按照这两个方法去对MPA和MPP进行评估。然而,研究结果并未能够终止争论,反而双方都能找到支持自己的充分证据。埃尔伍德和迪索托(William De Soto)等人认为MPA与MPP两个教育培训项目之间并不存在着实质性的差异;赫和海科巴特(Yongbeom Hur and Merl Hackbart)、克雷奇马尔(Brendan Kretzschmar)以及英菲尔德和亚当斯(Donna L.Infeld and William C.Adams)等人则努力证明MPA与MPP两个教育培训项目之间存在巨大差异。
为了弄清MPA与MPP项目之间是否存在着差异,埃尔伍德对1983年NASPAA数据库中的183个学院的专业硕士学位项目进行了研究,他将这些硕士项目和学院分为五类:政治科学系中的公共行政(PA)项目;单独的学院和(或者)公共行政项目;综合性的公共行政学院(提供两个或者更多层级的学位);商学院举办的一般管理项目;以及公共政策项目。在研究过程中,集中比较了单独举办MPA项目与MPP项目之间的差别,所得出的结论被概括为三个趋势:第一,从1983年的数据看,MPA在项目数量、学员数量和教师数量上都具有相对于MPP的压倒性优势;第二,MPP项目中更多的学员是全脱产学习,而MPA学员更多地属于在职学习,绝大多数MPA学员在参与这个项目学习之前都有过一段时间的工作经历;第三,与MPA相比,MPP项目中有更大比例的学员在培训结业后到了私人部门就职[1]。所以说,MPA与MPP项目所招收的学员属于不同类型,就业去向也不同。同时,埃尔伍德还指出,MPA和MPP的受学年限也不同,获得MPP学位的时间要比获得MPA学位的时间更长,MPP要求学生拿到几乎两倍于MPA的学分才能毕业。在培训内容上,MPP项目关注政策分析,为学生提供分析问题的工具,大多数MPP项目并不要求他们的学员聚焦于某个方面的专业知识,但MPA项目却与此相反,有着强烈的专业意识,事实上,MPA教育“从来没有切断它在市政研究运动中所奠立的根基,而是深深地扎根于20世纪早期的进步主义运动中的”[2]。实际上,虽然人们认为MPA是市政研究运动在教育培训方面的成果,但是,市政研究运动对方法的重视并没有反映在MPA教育培训项目之中。应当说,MPA项目一直是在古立克的POSDCORB框架下开展教育培训的,除了“人力资源管理”、“公共预算”和“组织理论”等基础课程之外,MPA学员总是被要求去完成某个专业化领域的研究,而不是更多地学习方法。此外,由于MPA项目的学员大部分是在职学习,因而其课程很少要求严格地遵循开课顺序,而是在选课方面有着更大的自由度。MPP项目则不同,它注重学员的方法训练而不是要求掌握某个方面的专业知识,由于学员基本上都属于全脱产学习,因而总被要求严格地遵守开课顺序,不修完一门课程,后续课程的学习则无法开展,目的是要学员在思维方面的训练有一个由易到难的过程,并形成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从埃尔伍德的上述研究结论看,他较为强调MPP与MPA两个项目之间的不同,但是,在他发表于2008年的文章中,在把两个项目发展的新情况与20世纪80年代进行对比后,却得出了与上述相反的结论。在这项新的研究中,埃尔伍德调查了2006年APPAM中的42个专业硕士学位,将它们分为3组:一组是6个原初的MPP项目;一组是由两部分组成的16个项目:一部分是在过去25年中建立或者重铸的MPP项目,另一部分是包含了对公共政策关注的大MPA项目;最后一组是余下来的公共行政与公共事务项目。埃尔伍德研究发现,公共行政学院的MPA项目采纳了很多政策课程,而政策学院的MPP项目则采用了一些管理课程,因而,所有的42个项目无论是在规模上还是在课程设置上都出现了趋同的迹象。
赫和海科巴特则认为MPA与MPP之间具有显著的差异,他也通过自己的研究去对此做出证明,其研究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的评估:第一,对MPA与MPP核心课程进行同时态和历时态比较;第二,分析教员的学术—学科背景,以确定课程重点是否与教员的背景有关;第三,对同时举办两个项目的学院的项目领导进行访谈,以确定两个项目的目标、项目设计理念、学员能力期待以及招生和定位模式上的差异[3]。研究范围覆盖同时为NASPAA和APPAM成员的60个学校,主要从这些学校的网站上获取数据,也从NASPAA认证学校而非APPAM成员中随意抽取30个学校获得数据参照,通过方差分析来看MPA与MPP的课程是否相同。在研究展开后,发现数据的组织方式不同,方差分析的结果也不同,因此,项目之间课程上的差异并不明确。在比较MPA与MPP项目中教师背景和课程之间的联系时,同样发现没有明显证据证明教师受学背景与核心课程之间存在联系,但教师受学背景与选修课之间的联系则非常明显。
赫和海科巴特对同时拥有MPA和MPP项目的12所学校进行了访谈。结果显示:项目领导都认为MPP更强调政策分析,而MPA更强调管理公共组织;MPP项目有更多的经济学课程,而MPA项目则有更多与管理相关的课程;MPP项目吸引了更多的具有分析导向的学生,而MPA项目则吸引了更多对非营利组织管理生涯感兴趣的学生。在问及为什么要提供MPP时,领导们的回答是:回应学生的职业目标,吸引那些对MPA项目不感兴趣的学生,响应国家发展趋势,以及适应教职员工的兴趣。从这些回答中可以看出,他们提供MPP教育并不是为了吸引特定专业的本科学生,也不是创造一个更具研究取向的学位,更不是为进入博士阶段学习提供踏脚石。虽然之前的经验研究证明MPA与MPP之间的差异正在蒸发,但访谈的结果显示,MPP与MPA两个项目在课程上仍然是有区别的。不过,这些差别似乎更可能与举办项目的领导人员的学科差异有联系,而不是体现在为研究生提供工作必备的核心竞争力上,较少考虑学员的职业选择机会。事实上,在同时举办这两个项目的学校中,MPA与MPP两个项目的各个方面的差异都在缩小。
克雷奇马尔(Brendan Kretzschmar)属于坚持认为MPA与MPP项目之间存在差异的一派,但他指出,享誉最高的最成功的项目往往反映了多学科知识和方法,他发现那些被认为是顶级的项目基本上综合了多个学位项目的长处。克雷奇马尔从2008年《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US News and World Report)公共事务硕士项目的排行榜中随意抽取了10个学校进行研究,重点关注所抽取项目的规模、学位授予状况以及地理位置。此外,他还在排行榜中的前25个项目中随意抽取了几个样本,以求搞清美国的顶级项目是如何组织的[4]。通过对项目能否达到NASPAA认证、教师所接受的培训以及提供的课程等方面的异同比较,发现前100个US News中的公共事务项目中有24个没有得到NASPAA认证,在前16个项目中则有7个没有得到NASPAA认证,这意味着不是所有的学校都符合NASPAA提出的标准,也可能是他们没有兴趣参与这种认证体系。在不符合NASPAA认证标准的7所学校中,有6所提供MPP学位教育。进一步研究发现,10个MPP项目中只有3个得到NASPAA认证,但顶级的MPA项目基本上得到NASPAA认证,而MPP项目却没有。这说明MPA与MPP项目之间是存在着差异的。
在任课教师方面,克雷奇马尔的研究发现,举办MPA和MPP的学院都有比较多的政治学教授,但在拥有的经济学教授方面,却存在很大的差别。杜克大学的Sanford学院以及密歇根大学的福特学院都拥有很高比例的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的教师,如密歇根大学福特学院的23位教师中有12个拥有经济学博士学位,杜克的20个教授中有9个拥有经济学博士学位,这与MPP的定量培训要求是一致的。而就MPA项目来看,堪萨斯大学与佛罗里达大学都没有拥有经济学博士学位的教授,北卡罗来纳大学仅有一位。与此相反,传统的MPA项目中大量的教师拥有公共行政博士学位,而MPP项目却没有拥有公共行政博士学位的教授,这可以被看作是MPP与MPA之间具有明显差异的证据。在核心课程设置上,MPP比MPA提供更多的定量方面的课程,它表明MPP学生更可能用统计学和经济学的方法来思考政策方面的问题。而MPA中的核心课程仍然是人力资源管理、组织理论、公共财政、领导学等管理方面的课程。这方面的比较可以证明,学生从两个项目中学习到的是不同的思维和技巧。
英菲尔德与亚当斯(Donna Lind Infeld and William C.Adams)主要考察了MPA与MPP项目中学员在职业价值观与职业目标上的差异。他们的研究调查了175名学员,研究发现,学员在年龄、性别、工作经验、学费成本以及地方工作市场方面非常相似。除此之外,MPA与MPP学员在公共的、私人的部门以及非营利机构中找工作时的兴趣也没有不同。不过,对MPA和MPP学员的主观倾向的分析表明,大多数MPA学员认为自己是行政管理者,表现出对管理事务的重视,而大多数MPP学员则认为自己所掌握的是定量分析技术与批判公共政策的工具,应当成为政策分析家[5]。因此,英菲尔德与亚当斯同样认为,MPA与MPP项目所培养出来的学员在其后的发展中是存在差别的。
根据美国的教育体制,不同学校在教育培训计划方面是存在着很大差异的,每一个学校都希望办出自己的特色。所以,往往对同一个教育培训项目需要有着提供统一标准的全国性认证机构,以求使它们之间差异不至于太大。
在美国,举办MPA项目历史较为悠久也具有代表性的学校包括堪萨斯大学、北卡罗来纳大学以及雪城大学等。而在MPP项目方面,享誉较高的学校主要有密歇根大学、杜克大学以及加州伯克利大学。这些学校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公共事务研究生院的排名中都较为靠前,往往被人们认为是开设MPA或MPP项目较为成功的学校。这些学校开设的MPA项目都得到NASPAA认证,而它们所开设的MPP项目却没有一个得到了NASPAA认证。事实上,根据NASPAA网站上的数据,美国学校MPA项目得到认证的有125个,而MPP项目得到认证的只有9个。可见,大多数开设MPP项目的院校并没有就该项目得到NASPAA认证。这可能是因为MPP开办的年限较短;也可能是因为NASPAA的认证标准带有偏向MPA的倾向,还有可能是开办MPP的大多学校对参加认证没有什么兴趣,而是希望探索更加科学、更加适用的培训计划,以求避免认证后可能带来的培训计划各个方面的僵化。
在此,我们分别选取三所代表性的学校,对不同学校举办的MPA和MPP项目所开设的核心课程和教师背景进行比较,以求搞清这两个项目在不同学校间的差异,其中,也可以发现这两个项目之间的异同,表1、表2中的内容都是根据各学校相关项目网页内容整理而来。我们认为,核心课程最能体现一个项目的导向,每个项目的核心课程都可以在项目网站上查到。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根据课程名称来评价课程内容是很难的,所以,对不同学校所提供的核心课程进行比较,只能获得关于该项目的大概认识。
表1 代表性大学的MPA核心课程比较
表2 代表性大学的MPP核心课程比较
MPP教育培训项目是建立在政策分析的知识背景下的,而且,也是适应政策分析人才需求而开办起来的。政策分析发源于20世纪60年代初经济学与统计学的交叉和应用,此时,也是智库大发展的时期,智库的研究又大多集中在经济政策方面。所以,智库的发展对专门性的政策分析人才提出了要求,MPP项目就是在这一背景下产生的,目的是为了培养掌握政策分析基本方法和技能的人才。显然,MPP的这一培养目标是与MPA不同的,也就必然会要求比MPA开设更多的定量分析方面的课程。定量课程主要包括统计学、研究方法、经济学、政策分析,而公共预算与财政、公共服务与公共行政、领导学等往往被认为是非定量课程,因为它们对数学的要求相对较低。即使是公共财政基础理论的课程,也只涉及公共财政过程方面的介绍,很少会应用公式计算或者数理逻辑。根据定量与非定量的划分去比较表1、表2中的课程,可以发现,密歇根大学、杜克大学以及伯克利大学都有4门定量课程,占到核心课程的50%以上,而堪萨斯大学、北卡罗来纳大学以及雪城大学分别要求 2门、1门和3门定量课程。其实,在MPA项目的核心课程中,雪城大学的定量课程是全美最多的,但也只占到全部核心课程的33%。这说明MPP项目更为重视定量方法培训,MPA项目在发展过程中也借鉴了MPP项目的经验,开设了一些定量课程,但始终未达到与MPP项目同等的程度,二者在这一点上仍然存在明显差异。虽然这不能证明MPP学员就一定会用统计学或经济学的方法和思维去思考问题,但至少可以说明MPP学员都受到过较为严格的定量分析训练。
MPA项目的传统就是注重管理学方面的课程建设,是因为MPA开始举办时正值进步主义时期对管理学的重视,受到科学管理运动的影响,而且,源于市政研究运动的MPA项目在办学倾向上也要求与私人部门的管理相区分,即培训公共部门的管理人才。在MPA项目的发展中,有一个管理学方面的课程不断明晰化的过程,现在已经形成了较为明确的管理学核心课程体系。具体地说,管理学方面的课程包括人力资源管理、公共管理、公共财政管理以及组织理论。就管理学课程的开设情况来看,堪萨斯大学、北卡罗来纳大学以及雪城大学开设的数量分别是4门、3门、1门,而密歇根大学、杜克大学与伯克利大学开设的管理课程分别是1门、1门、2门。这样看来,MPP项目也会给学生开设基本的管理学课程,但要比MPA项目提供给学员的管理学课程少一些。从MPA和MPP两个项目的发展看,在MPP项目出现后,MPA项目由于增设了政策分析相关的课程而使管理学方面的课程相应减少了,而MPP项目则因为政策分析在20世纪70年代受到批评后开始增设管理学方面的课程。不过,尽管MPP项目也普遍开设了管理学课程,但仅限于基础的或者入门的管理学课程,而人力资源管理、组织管理、公共行政与民主、公共财政等MPA项目的传统核心课程并未被MPP采用。NASPAA为MPA项目提供了核心课程参考意见,包括在定量方法、公共预算与管理、组织理论以及人事行政等课程,上述各学校的MPA项目课程正好与NASPAA的建议相一致。可见,MPA项目的经典课程并没有被MPP完全拿走,同时MPP对定量课程的重视也是MPA项目所无法做到的,MPA的培养目标是培训公共管理人员,而MPP则注重于培养政策分析人员,这方面的区别是一直存在着的。
对MPA和MPP两个项目的比较还可以从教师的受学背景着手。基于一般经验,教师的受学背景会对项目的培训目标、学员的培养方向、开设的课程以及价值评估产生很大的影响。如果MPP项目与MPA项目中教师的受学背景完全不同,那么,可以认为,项目在各方面都会不同。反过来,如果MPA与MPP出现趋同,也应该体现在不同项目雇佣了受学背景相似的教师。一个教师的受学背景,尤其是博士学位的专业,会影响他看问题的角度以及视野。比如,一个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的教师比一个获得公共行政博士学位的教师会更多地从量化的角度看问题。我们通过从MPA或MPP项目所在的学院或者所在系的网页上查询教师信息,并对数据进行了整理,归纳见表3。①我们将所调查的教师范围限定为全职教师,即具有副教授以上职称的教师,因为助理教授大多没有获得终身教职资格,变数较大,而且研究教授、实践教授等因为对教学的影响也相对较小,可以被排除在项目教师队伍之外。另外,在教师信息中,主要关注的是其获得博士学位的专业,对没有博士学位的教授也不予考虑,因为拥有博士学位的教师可能会更多地涉入到课程规划和授课过程中。如果在网页上无法获得博士学位专业的信息,如北卡罗来纳大学网页上没有关于教师的博士学位专业介绍,就按照专长领域来分类。表3是直接从网页上获取的数据,我们标明为“整理前”,表4是根据学科归属进行整理数据,我们标明为“整理后”。
表3 代表性学校MPA和MPP项目教师的受学背景(整理前)
根据专业相近或从属关系,可以将农业与资源经济学归为经济学;将卫生政策、教育政策、社会政策等行业政策看作公共政策领域下的一个方向;将卫生计划与行政视为公共行政的一个方面;将国际关系归为政治科学;将数学归到经济学中去,因为经济学也主要采用数学方法进行分析。对于堪萨斯大学中缺失信息的教师,可以根据其研究方向判断,我们将他们归到公共行政中。经过调整后的情况,见表4。
根据学科归属对教师受学背景进行整理后发现,举办MPA和MPP两个项目的6所代表性学校教师在受学背景方面主要集中在政治科学、公共行政、公共政策与经济学等专业。MPA项目教师专业背景相对集中,而MPP项目教师的专业背景则较为分散,包含了科学与技术、人口、高等教育、药学等专业。因此,可以认为,MPP项目所培养的人才对专业性要求较弱,或者说,政策涉及了几乎每一个专业领域,政策分析需要尽可能多方面专业背景的教师去提供专业性并不强的课程。不过,从表4中可以看到,MPA和MPP两个项目都聘用了较多地获得了政治科学博士学位的教师,甚至MPP项目中聘请政治科学背景的教师的数量要更大一些。如果我们考虑到美国的政治科学研究多使用经济学方法进行实证研究的话,对于MPP项目倾向于聘用更多政治科学受学背景的教师就会得到更明晰的理解,那就是MPP项目在教学上依然是经济学导向的,只不过它更倾向于那些成功应用了经济学知识和方法的专业教师,他们可能比直接的经济学受学背景的教师对MPP学员更有帮助。我们还发现,三所MPA项目的代表性学校均未聘用社会学专业背景的教师,相反,三所MPP项目的代表性学校中有两所聘用了不止一位社会学背景的专业教师,这也说明,MPP项目希望学员在政策问题建构方面能够发挥作用,因为政策问题建构往往需要有较强的社会认知能力。
表4 代表性学校MPA和MPP项目教师的受学背景(整理后)
研究表明,MPA与MPP项目在聘用公共行政与经济学背景的教师上存在着明显差异。堪萨斯大学与北卡罗来纳大学可以说是MPA项目的代表,它们没有聘用任何具有经济学背景的教师,雪城大学MPA项目聘用了4名具有经济学博士学位的教师,而密歇根大学、杜克大学以及伯克利大学等作为具有代表性的MPP项目举办学校,其教师中受学背景最多的就是经济学。密歇根大学、杜克大学与伯克利大学聘用经济学博士的人数分别是16人、10人、8人,分别占其MPP项目教师总人数的42.1%、37%、40%。聘用公共行政专业背景教师的情况则完全相反。堪萨斯大学、北卡罗来纳大学以及雪城大学MPA项目都大量聘用具有公共行政专业博士学位的教师,其中,堪萨斯大学与北卡罗来纳大学中公共行政专业博士学位的教师占到了全部教师的一半以上,而杜克大学、密歇根大学以及伯克利大学的MPP项目却没有聘用任何公共行政专业博士学位的教师,甚至没有聘用与公共行政相近的公共事务专业的教师。这说明MPP项目并不重视公共行政方面受学背景的教师聘用。由此可见,在教师的专业背景和知识结构上,MPA与MPP项目存在明显的区别。
从开设的核心课程和教师受学背景两个方面对不同学校举办的MPA和MPP项目进行比较,发现了这两个项目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差别。对此,威尔达夫斯基所给予的解释是,不同学校都具有自身特色,“卡内基梅隆大学做了大量的定量工作。而其他的,如伯克利,做了更多的政治和组织分析或者经济学理论。杜克具有本科生项目,而兰德公司在他的研究生院提供了合作研究作为课程学习的一部分。一些学院(哈佛肯尼迪学院以及马里兰公共事务学院)开始将更多的重点放在了管理上”[6],如果将其理解成不同学校办学特色方面的原因,那就不能说是MPA和MPP两个项目之间存在着差别,而是学校整体上的差异。所以,为了弄清MPA与MPP两个项目之间是否存在着区别,需要对同一学校甚至同一个学院内同时举办的这两个项目进行比较。我们从《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排名中的前100名公共事务研究生学院中随意抽取了5所同时举办MPA与MPP项目的学校进行比较研究,这5所大学分别是:哈佛大学、乔治华盛顿大学、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南加州大学以及明尼苏达大学。具有典型性的是,这5所大学都是由同一个学院举办MPA与MPP两个项目。其中,乔治华盛顿大学、亚利桑那州立大学以及南加州大学的MPA项目得到了NASPAA认证,乔治华盛顿大学与明尼苏达大学的MPP项目得到NASPAA认证,乔治华盛顿大学是这5所大学中唯一一所两个项目都得到了NASPAA认证的学校。由于同一个学院内的教师存在着交叉使用的情况,我们无法分别对MPA和MPP教师的专业背景进行比较,所以,对同一学校同时举办MPA和MPP两个项目进行比较,只需要重点关注两个项目所开设的核心课程就可以获得是否有区别的结论,分别见表 5、表 6、表 7、表 8和表9,表5—表9中的内容均根据各学校相关项目网页内容整理而来。
表5 哈佛大学MPA与MPP核心课程
表6 乔治华盛顿大学MPA与MPP核心课程
哈佛大学所开设的MPA与MPP两个项目都开设了定量课程,分别是4门和5门;乔治华盛顿大学MPA项目核心课程中有2门为定量课程,而MPP项目核心课程中有7门为定量课程;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的MPA核心课程开设了2门定量课程,而MPP开设了5门定量课程;南加州大学的MPA项目只开设了1门定量课程,而MPP项目则开设了5门定量课程;明尼苏达大学的MPA项目看不出设置了任何定量课程,而MPP项目设置了5门定量课程。总体看来,在定量课程开设较少的MPA项目中,是通过领导学、组织理论、人力资源管理、公共财政管理等课程来加以补充的。通过上面的课程对比,可以看到,即使是由同一个学院同时举办MPA和MPP两个项目,除了哈佛大学外,其他4所大学中的MPA与MPP项目之间仍然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异,MPP项目更为重视定量课程的开设,而MPA课程则更多地开设了管理方面的课程。至于哈佛大学为什么在MPA与MPP项目上没有刻意营造出差别?仅凭资料分析无法得到答案,也许需要通过对项目领导人进行访谈才能获得他们课程设置的指导思想。不过,哈佛大学两个项目趋同的现象也反映在雪城大学的MPA和MPP项目上。从表1中可以看到,雪城大学的MPA项目包含着定量课程偏好,表4则反映出雪城大学聘用了经济学背景的教师。哈佛大学与雪城大学是全美顶尖的MPA项目学校,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的排名中位列前二位,他们有充足的实力和资源来聘用多方面专业的教师,也可以不断地改革课程设置,努力借鉴多学科的特点,这是他们MPA项目发展中的特色。从这两所大学MPA项目的课程设置中,也许还可以读出某些定位上的内涵,比如,由于这两所大学在排名上列于前端,对学员的层级期望较高,所以,认为学员需要更多的定量技能训练。
表7 亚利桑那州立大学MPA与MPP核心课程
表8 南加州大学MPA与MPP核心课程
哈佛大学与雪城大学为MPA与MPP项目提供的课程的相似性并不构成对其他学校为两个项目所提供课程的差异性的否定,相反,每一所学校都以自己的方式通过MPA和MPP去培训学员,各自都有着自己所设定的项目目标。而且,更多的学校在MPA和MPP项目之间刻意地做了区分,在一些大学的网页上也明确地就MPA与MPP之间的差别进行了说明。哈佛大学对MPA本身做了更为细致的专业划分,据其网页显示:MPA/ID是肯尼迪政府学院的新项目,这是一个以经济为中心的多学科的项目,致力于分析与定量方法的严格训练,强调与政策和实践的结合,目标是培养国际发展中的新一代领导者;MPA2则是一个较为灵活的项目,主要面向具备专业知识和双学位的学员,旨在增加和提高他们在公共、非营利以及私部门中担负领导责任所需要的知识和技能。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的MPP项目声称,为未来的公共领导者提供在公共服务中取得成功所需要的概念框架与实践技巧,要求学员得到分析能力的提升,从而为未来的管理和领导工作打下牢固的基础。杜克大学的网页显示:MPA核心课程突出了管理方面的内容,集中在公共组织和预算管理方面;MPP项目的核心课程则是关于政策分析的,主要包括经济学与定量课程,强调训练学生严格的政策分析工具和方法。乔治华盛顿大学的MPA与MPP两个项目的核心课程以及课程量是完全相同的,但在课程重点以及推荐的关注领域方面存在差别。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的网页上认为:MPA是为那些希望得到公共服务管理方面的职业的人提供的一个专业学位,在获得这个学位的过程中,学员获得了领导者与管理者的技能,能够有效地执行那些解决重要社会问题的政策、计划和项目,能够应对组织管理、人力资源管理以及预算管理中的各种挑战;MPP项目鼓励学生参加公共政策研究,尤其注重城市环境下的公共政策,期许MPP项目培养出来的学员能够在各级政府部门以及私营的和非营利组织中的政策制定、执行和评估方面胜任政策分析家,能够具有作为公共服务领导者的职业专业性。南加州大学虽然为MPA和MPP两个项目的学员提供同等的选修管理或政策分析方面课程的机会,即给予学员更为宽松的选课自由,但也强调这两个项目在培养目标上存在着差别,明确指出:MPP项目有助于获得成为一个专业政策分析师的技术和知识基础;MPA项目为培养学生应对公共管理生涯中的所有挑战与机遇提供了坚实的专业教育。总体看来,这些学校所举办的这两个项目之间是存在着区别的,MPA更多地强调管理基础的课程,而MPP更为强调分析和定量课程。
表9 明尼苏达大学MPA①与MPP核心课程
通过从对美国举办MPA和MPP两个项目具有代表性的学校的考察,可以看到,在核心课程设置以及教师受学背景方面,MPA与MPP两个项目之间是存在着明显区别的,即使是由同一学院同时举办的MPA与MPP,也在核心课程设置方面有很大不同。当然,就MPA与MPP两个教育培训项目而言,所提供的都是应用型学位,旨在面向实践培养应用型人才,现实是处在变动之中的,因而,一些社会变动会反映在这两个项目的课程设置以及对教师的需求上。本研究是基于2014年8月30日之前网页上的数据而进行的分析,所形成的MPA与MPP两个项目间区别的结论只具有暂时性,是不可能成为定论的。也就是说,我们通过这项研究所看到的MPA与MPP项目之间的明显差异只是当前的情况,至于它们未来会向哪个方向发展,则需要进行追踪研究才能加以确定。不过,从美国MPP项目的举办来看,主要是因智库发展提出了这方面政策分析人才的需求,这一点可能对于当下的中国是有启示意义的。因为,中国在法治追求中必然会越来越重视在社会治理中应用政策而不是权力,在面对经济、社会问题时,将会越来越多地运用政策手段而不是直接的行为干预等方式。这样一来,就会把智库推向前台,要求它发挥更大的作用。所以,中国正迎来智库大发展的时期,然而,在智库所需的人才方面,我国对此进行的培训几乎是零。这决定了我国通过MPP项目迅速地大批量培养能够从事政策分析人才势在必行。我国已经拥有了MPA项目,并成功地举办了十多年,积累了大量经验,相信是有助于MPP项目举办的。同时,我们也需要看到,由于我国尚未举办MPP项目,关于MPA项目的核心课程设置、人才培养目标以及对学员的能力素质要求等,都显得较为模糊,如果举办了MPP项目,势必会在这两个项目之间做出区分,那样的话,对于MPA项目的发展,也是有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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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温美荣)
D035.21;G649.21
A
1005-460X(2015)03-0001-10
2014-12-11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管理体系研究”(11&ZD070)
张康之(1957—),男,江苏铜山人,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从事行政哲学与文化研究;向玉琼(1979—),女,湖北天门人,副教授,从事公共政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