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昊
(山东建筑大学,山东济南250101)
自工业革命以来,全球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快速发展,最大限度的满足着人们的物质需求;极大的物质享受持续地麻痹着人们的神经,人们不再顺从自然、感恩自然——因为他们精通了驾驭自然、利用自然的方法。特别是近50年来,人口不断增长,导致资源成倍消耗,水陆污染严重,耕地面积锐减,海水逐年升高,全球气候异常,各种自然灾害频繁发生,生态环境严重恶化,人与自然的矛盾越来越尖锐,进而威胁到人类的发展和生存。中国作为全球生态恶化的主要“贡献”国,也愈来愈紧迫地意识到需要转变发展方式来延续人类的生存。
“生态文明”一词作为一个舶来品,首先是由前苏联环境学家提出的,但他们对“生态文明”的理解仅仅使人类进一步发展到重视我们生存的生态状况。1987年,我国著名的生态学专家叶谦吉教授从生态农业入手,第一次阐述“生态文明”的概念,认为生态文明“就是人类既获利于自然,又还利于自然,在改造自然的同时又保护自然,人与自然之间保持着和谐统一的关系”。2007年,我国当代人学家张荣寰提出全生态世界观,建立世界伦理学学术架构,为生态文明重新定性,提出“中华民族生态文明发展模式”,认为这是中华民族实现“中国梦”的前提和基础。
我们可以从两个层面来探讨“生态文明”的概念。狭义上讲,生态文明与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共同组成了社会文明,它反对粗放利用资源,要求改善人与自然的关系,提倡用友好的、合理的态度对待自然。广义上讲,生态文明是人类文明中的一个发展阶段,是继原始文明、农业文明、工业文明之后的更高阶段的文明形态。在这个意义上讲,我国仍然处于工业文明的中期阶段,尚未进入生态文明阶段。
近代以来,日渐开放的中国不断接受着西方工业文明的冲击,工业化和现代化的进程不断加快。特别是近30年来,我国经济建设取得了世界瞩目的成就,GDP从1978年的2168亿美元增长到2014年的10.36万亿美元,①年均增长超过10%,人均GDP也突破7000美元,中国作为当今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已经名符其实的成为一个经济大国。但是,在经济快速增长的同时,我们也付出了沉重的环境代价,生态危机与环境退化形势异常严峻。2013年,中国GDP占世界GDP总量的12%,而能源消耗却占到世界的20%。2012年,我国的煤炭消费在全球煤炭消费中所占的比例首次超过了50%。②生态危机带给经济发展的压力与日俱增,人们清醒地认识到,中国必须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走新型的经济增长道路,才能更好地实现国家经济发展的现代化和生态化。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把“美丽中国”作为未来生态文明建设的宏伟目标,这表明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理论已经进入更加具有中国特色的新阶段。
生态文明在中国经历了一个从无到有、从学术名词到执政纲领、从小众的理论研究到大众的共同呼吁的发展过程,它的施行紧迫性已然与社会进步程度呈现出一种正相关的关系。生态文明建设已经不可避免的融入到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当中,人们需要找到一种新的政治发展的替代性选择来引导社会的转型和进步。
目前,对于生态民主的研究,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都还处于起步阶段,相关的研究文献也屈指可数。但总体而言,作为一种学术思潮,国内外学者的研究已经越来越全面和系统,成果也越来越丰富。特别是国外的相关研究,多是在大量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得出结论,研究视角宽泛,理论性较高,基本形成了较为系统的观点和派别。比如1994年,科尔曼出版的《生态政治——建设一个绿色社会》从人与人之间的道德互动原理出发来论证生态民主思想,认为通过确立生态责任、参与型民主、环境正义、社区行动等价值观,生态型政治战略是可以行之有效的。1995年,美国莫里森教授出版的《生态民主》明确指出“生态民主”是“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过渡的必由之路。1997年,英国著名生态政治学家塔基斯·福托鲍洛斯出版的《走向包容性民主》系统阐发了包容性生态民主理论,从人与社会的相生关系出发,追求一种共生和谐的生态民主社会。在以上著作中,虽然每人的研究角度不同,结论也存在差异,但在基本的研究理念上,生态民主还是具有显著的实质理性特点。
国内的相关研究多以思辨和资料分析为主,主要集中在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等视角来研究,更多的结合了中国的社会发展实际,有较强的针对性。比如2006年,陈家刚发表的《生态文明与协商民主》认为只有通过广泛参与的政治协商,采用生态治理的方式,才能实现人类文明的飞跃。2008年,李曰春发表的《生态民主——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认为只有承认人以外世界以及未来人的政治主体地位,才会有合乎生态民主逻辑的权利关系,生态民主才成其为新民主。2010年,高建中发表的《生态思维与生态民主》强调“人人拥有生态环境的知情权、监督权和参与权,享有消费清洁的空气、洁净的水和所有绿色福利的权利”。
但是,不管是国外还是国内的研究,大都偏重于对理论的研究,侧重于从法律的视角寻求实现生态民主的途径,提出的建议也较为重视法律建设和生态补偿,在实证研究方面还存在某些欠缺。
综合各种观点和视角,生态民主从广义上讲,就是以民主的基本价值和原则认识和处理人与自然、人与人和群体与群体之间的相互关系;从狭义上讲,是鼓励民众通过对话、讨论、审议、协商等方式直接参与到生态环境问题的决策中去的一种新型民主模式。它主张从民主的视角来研究生态的问题,表明了生态治理和生态制度必须建立在民主制度的基础上,体现了工业社会生态危机的内在诉求,实现了当代社会发展理念的根本变革。生态民主作为我国新时期民主的一种新形态,是生态文明的制度保障之一,也是中国由“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发展的必经之路。
生态问题,关乎民生。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良好的生态环境是最公平的公共产品,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保护生态是改善民生之举,是民意所在。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生态文明建设越来越被群众所关注,政府也逐渐从单一解决群众民主诉求,进而向着力解决生态问题转变。面对新形势下解决生态问题的要求越来越高,群众对改善生态的期盼越来越强烈,必须建立完善的生态政策体系,才能在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进程中越来越好的改善民生。生态政策必须要具有前瞻性和可行性,生态政策的失误,往往会造成巨大或不可弥补的后果。降低生态执政的误识率成为生态文明建设能否成功的重要原则。因此,生态政策的制定必须要有全社会的广泛参与,只有这样才能充分代表最广大人民的利益,才能保障群众的生态权利和生态公平。2014年4月24日,第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八次会议审议通过了新的《环境保护法》,明确公民应该享有环境知情权、参与权和监督权,鼓励和保护群众举报环境违法行为,规定各级政府要实行信息公开制度和公众参与制度。新《环保法》的颁布实现了多元参与、社会共治的生态治理现代化理念,是国家层面发展生态民主的最有力的政策导向。2014年12月9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指出:“现在环境承载能力已达到或接近上限,必须顺应人民群众对良好生态环境的期待,推动形成绿色低碳循环发展新方式。”要求要“注重建设生态文明,注重满足人民群众需要。”因此,在生态文明建设的过程中,必须大力推进生态民主进程。
虽然目前人们已经意识到发展生态文明建设、推进生态民主进程的重要性,但是,要想真正实现生态民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就我国现阶段的国情来讲,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文化仍处在成长过程中,几千年的封建专制传统制度是我国发展现代民主文化的巨大障碍,思想束缚已然成为我国实现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最大瓶颈。我们必须破除传统文化的思想束缚,解放思想,推动理念的创新,制度的创新,发展的创新,走出一条适合我国实际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道路。
如果站在生态民主必然实现的角度来研究,从生态文明的觉醒到实现生态民主大概要经历五个阶段:环境友好期、环境恶化期、民众觉醒期、政策重视期、生态民主期。“环境友好期”主要指农业文明时期,人们靠天吃饭、面朝黄土,依赖自然、融入自然,跟生存环境是互利互惠、相互依靠的。这个时期,人们基本没有大规模破坏生态环境的行为,也无需保护生态的意识,跟自然环境保持着相互友好关系,是人类与自然的“蜜月期”。“环境恶化期”主要指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人类进入工业文明时期,人性不断膨胀贪婪,使人们不再满足于农耕的收获,开始过度开采矿产,过度砍伐树木,过度开发能源,给自己赋予了地球主人的身份,越来越熟练地驾驭自然、利用自然,甚至蹂躏自然。但是,此时的人类被生产力的飞速发展冲昏了头脑,仍然没有意识到保护生态的重要性,环境从此开始恶化。“民众觉醒期”是指当工业文明发展到一定时期,自然环境因人类的过度开发已然面目全非,地球能源的消耗已经无法承受人类的继续掠夺,环境的恶化开始威胁到人类的生存。人们不再一味的注重物质的享受,转而注意生存环境的治理和改善。人们开始呼吁治理环境、保护生态。“政策重视期”是指在生态环境日渐恶化,广大民众不断呼吁的情况下,政府也逐渐意识到生态恶化带来的危险后果,开始着手研究生态治理的相关政策,制定相应措施来恢复生态。但是由于生态恶化日积月累,“亡羊补牢”式的治理措施难以取得实效。决策制定成为生态治理的重中之重。“生态民主期”是指政府在经历了多次生态恢复失败后,开始意识到要想发展生态文明,实现生态环境的再恢复,必须要倡导生态民主的理念,体现最广大基层民众的心声,走政策顶层设计与基层协商民主相适应的道路,这是实现工业文明转向生态文明的必经之路。
鉴于以上分析,我国目前刚刚进入“政治重视期”,各项政策和措施还不够完善,发展生态民主的意识还不够普遍,公民社会还不够成熟,宪政体系还不够完备,政治体制也不够健全,仍需要继续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道路,从顶层的治国理念中解放思想,冲破传统思想误识的牢笼和羁绊,这是畅通民主化道路,推进生态民主发展进程,走出生态民主瓶颈的首要前提和关键所在。
生态民主是生态环境与民主政治的结合体,是需要用民主的方法解决生态的问题。因此,加强生态民主建设,推进生态民主进程,需要坚持三项原则:
一是要坚持马克思民主理论与我国实际相结合。马克思民主理论认为,国家形式的民主是社会历史发展的产物。一个国家所采取的民主形式,是根据其特殊的国情制定的。我国目前处在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改革期和深化期,政治体制改革作为我国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必须在坚持党的领导下,与群众的政治参与意识不断提高相适应。我国发展生态民主也必须从目前的政治需要出发,坚持马克思民主理论与我国实际相结合,探索适合我国国情的生态民主理念,调动全社会的力量,参与支持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逐步推进生态民主的实现进程。
二是要坚持政策顶层设计与基层民主协商相结合。基层民主协商能够整合社会上多元主体,维护社会共同利益,成为广大人民群众表达和实现自身利益的有效手段。虽然基层民主协商的经验摸索和经验积累非常重要,但是有效的实践经验必然得上升到制度尤其是法律才有可能进行高屋建瓴式的顶层设计。党的十八大提出的“广泛协商、广纳群言、广聚民智”,便是增强协商民主广泛民意代表性的最好例证。生态民主的实现同样需要国家政策顶层设计的科学制定。
三是要坚持制度建设与形式拓展相结合。制度建设是发展的手段和武器,生态民主的实现需要制度建设的支撑。在探讨生态民主制度化的同时,作为一种制度设计,生态民主的实现形式应该是多种多样的,通过不断拓展生态民主的实现形式来满足生态民主意识的不断增强,使生态民主的影响领域更宽、适用范围更广。
在坚持以上三项原则的基础上,我们可以从三个层面探索实现生态民主的对策:
一是政治层面。生态民主目的在于“生态”,而实现在于“民主”。因此,应该把发展生态民主作为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坚持和完善多主体参与的合作与协商制度,将政府、个人、社会作为生态共同体,将生态利益作为最高的利益诉求,通过多方共同参与,在对话与交流中达成共识,从而制定适合多数人利益的理智决策。只有实施了这种多方参与、良性互动、维护共同利益的治理方式,广大人民群众才会有更多的热情和更大的责任参与生态民主建设。我国必须坚持协商式民主的治理模式,建立生态信息公开制度,实行公众多方参与的、生态相关的民主决策机制,保障公众的环境知情权、参与权和监督权;要设置专门的监督机构,畅通群众监督和媒体监督等多条渠道,鼓励和保护群众积极举报污染企业,将被举报单位列入环境违法黑名单;对群众关心的生态环境问题,有关单位要及时地进行处理和反馈。
二是经济层面。我国传统的经济发展和消费模式,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大力发展市场经济,利用资源发展自身的模式。这是一种由“资源—产品—污染”所构成的经济发展方式。在这种经济发展方式中,人们在生产的过程中对地球资源进行了掠夺式的、不合理的开发和利用,在消耗过程中又把产生的污染物无节制地排放到环境中去,对资源的利用是一次性而又不可持续的。这最终会导致环境与发展发生尖锐冲突,造成自然资源的稀缺与枯竭,酿成资源危机和环境污染等灾难性的后果。因此,我们应该开始将注意力从单一的发展经济向发展生态经济、循环经济转移,取缔高耗能、高污染、高排放的行业,用生态财政取代工业财政,用绿色GDP取代传统GDP,用生态经济取代工业经济。人们应该转变传统的消费理念和生活方式,提倡简约生活和回归自然。政府应通过转变经济增长方式,调整经济结构,继续深化改革,大力发展资本密集型产业和知识密集型产业,建立“资源—产品—再生资源”的经济新思维。只有这样,才能实现生态文明与经济建设的平衡。
三是社会层面。公民是发展生态民主的主体,生态民主的实现,最重要的还是整个社会的积极参与。基层群众在生态问题中的参与能够帮助政府做出更加科学的决策,从而避免因在生态利益上的治理混乱造成的决策失误。我国应在保障公民环境权利的基础上,从公民自身出发,积极培育公民的生态正义和生态公平观念,加强公民的生态责任和生态参与意识,使更多的人关注自然生态环境,实现普通公民向生态公民的转变。政府应以实现生态建设成本的公平承担为目的,加大重视生态资源的合理分配,促进公民生态利益与社会公平的有机结合。鼓励基层民主组织的建立和发展,畅通基层民主监督渠道,满足人民群众对生态民主的需求和期望。同时,要通过对权力的制约,提高政府公信力,形成党政同责、社会共治、公众参与的生态管理格局,逐步理顺政府、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从而加快生态民主的实现进程。
注释:
①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
②数据来源于国际能源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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