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双
(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研究生学院,黑龙江哈尔滨 150018)
两性关系作为人类社会最基本的社会关系,是人们长期研究的问题。男女两性种种固有的差异,使两性关系也产生了一些矛盾和问题,人们为了解决这些矛盾和问题,正在不断地进行探索。从二百多年前女性主义者致力于女性平权运动到近几十年男性追求自身解放,时至今日,人们已经清醒的意识到,只有男女两性共同携手抵制父权文化对两性性别的剥削,才能对长期存在的性别文化进行解构与颠覆,从而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两性平等。
20世纪六、七十年代,西方学术界对妇女运动尤为关注,女性主义学者把社会性别引入了学术研究。女性主义学者认为男女两性的根本差异不仅是生理上的差异,更多的是受到心理、社会和文化等因素的影响。由此,他们把人类性别划分为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
生理性别突出两性在生理结构方面的差异,即用生物标准来界定男性和女性,也就是说一个人出生时,人们会根据其外生殖器官来判别他(她)的性别属性。随着年龄的增长,第二性征的逐渐出现,人们对男女性别的认知更加明确,最后,男性和女性会根据自己的性取向找到合适的伴侣,继而结婚生子,成为被世人所承认的男性或者女性。一般来说,生理性别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但是,真正意义上的性别,不仅仅是由外在的生理特征决定的。在现实的社会生活中,性别还受到社会、心理和文化等因素的影响,这就使得性别的另一种表现形式——社会性别表现的颇为复杂。西蒙·德·波伏娃在其经典著作《第二性》中讲出了女性主义者所熟知的那句话:“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造成。”米利特在其《性别政治》中进一步指出,男女两性的关系实质上是一种政治关系,男性或是用权力直接镇压,或是通过各种文化手段来确定女性所处的地位,通过“性别政治”支配女性。由此可见,“男女性别角色的定位不是先天赋予的,而是由后天的社会环境决定的。社会性别是带有心理学意义和文化意义的概念,它表示社会基于男女两性生理差异而赋予他(她)们的不同的期望、要求与限制,是由社会文化形成的有关男女角色分工、社会期望和行为规范等综合体现,是通过社会学习得到的与男女两性生物性别相关的一套规范的期待和行为。”总之,社会性别并不是由类似于生理特征的某个单一因素决定的,而是由多种社会因素构成的复合概念。在不同时期和不同视角下,社会性别的内涵也有所不同。无论怎样,社会性别仍然是研究两性关系与结构的基石,我们应采取发展和反思的态度来对待社会性别这一概念,从而对两性关系进行深层次的分析。
长期以来,人们认为男性与女性具有明显的性别差异,这种二元对立是普遍和持久的。最先对两性关系进行有力回应的是伴随着妇女解放运动而产生的女性主义研究者们。早期的女性解放运动致力于为女性争取与男性在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各个方面的平等权利。女性主义研究则立足于解释女性在社会现实中所遭受的压迫、剥削和不平等,试图把女性从父权文化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进而实现男女两性在社会各方面的平等,为女性解放找寻方向与出路。
总体来说,以平等为核心的女性解放的讨论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女性主义者追求的是以男性为中心的权力架构之中的平等,妇女只是要求在两性关系秩序中获得和男性一样的权利,找到自己的合法位置,但这本质上是在重复和强化以男性为中心的两性性别关系;第二阶段,强调男女性别的差异与不同,把颠覆和解构男性中心作为斗争的使命。在强调差异的同时,女性主义者否认男性秩序,颂扬女性的本质,用以抗议原有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对女性所采取的隐而不漏的做法。但是,这种理论实践并不是对原有性别结构本身的解构与颠覆,而是相对于传统男女两性关系的地位倒错,是以女性的经验存在代替男性作为中心的新性别霸权主义而已;第三阶段是在前两个理论实践基础上综合起来的一种理论,即在以男性为中心的两性性别关系与以女性为中心替代男性中心的性别限制之间找到平衡,女性既要用自己的理论武装自己,来推翻传统性别文化对女性自身发展的限制,又要在男性的映照下找到自我发展的模式。可见,女性主义研究者们已经渐渐认识到单一性别为中心的性别关系并不是真正意义上两性平等的最终归宿,只有男女两性携手才能解放自身,直到实现真正的两性和谐共处。
女性主义研究者们经过了长时间的诸多尝试和斗争,帮助广大女性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解放,使得她们在很多方面获得了与男性平等参与社会生活的机会。但是,这种解放与进步仍然是“一定程度上”的,因为女性主义研究无论是理论层面还是社会现实层面,仍然有很多不足和需要改进的地方。
女性主义者作为解构传统性别文化的先行者,虽然存在承认性别歧视以及应当消除这种歧视的共识,但各种女性主义理论之间并没有达成一致,没有一种女性主义理论流派能够代表全体女性发声,更没有一种统一的经验或者一个可以覆盖所有女性生活的理论存在,而只是随着女性意识的觉醒和女性主义研究的深化,使女性主义流派出现了某些层面上的分化和重组。当然,这种不一致的理论流派之间是女性主义者追求解放与平等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历史阶段,这些分化和重组并不影响追求两性平等的精神表达。但是,真正的解放与平等是理论与实践的结合物,如果没有大致方向上的指导,任何反面的诉求都不会得到真正的回应
一方面是双重角色的困境。传统女性性别角色的扮演较为单一,所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一般局限在家庭领域。随着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女性追求经济上的发展,人格上的独立,女性的活动空间已经不仅仅局限在家庭领域,很多女性为了体现自身发展价值而成为职业女性。但是,传统性别文化中,女人的“贤妻良母”角色并没有被打破,使得当代女性既要承担家庭的责任和义务,又要承担社会责任。这种角色扮演的冲突给女性自身发展套上了双重枷锁,女性既在传统性别角色的樊篱中挣扎,也要在工作领域默默承受被歧视之苦,这种双重角色需要更深层次的解放。另一方面是女性缺失的身份认同。社会在不断发展,女性也在不断的追求自身的发展与进步。但大多数女性仍然把日常活动控制在家庭范围内,男人们所享有的闲暇时间和休闲条件,大多数女性却没有享受到。因为她们仍然在传统的社会性别期望的桎梏之中,虽然很多女性已经不再为繁重的家务和生育所牵绊,但是对于传统性别文化对于女性自身发展的奴役仍然没有正确的意识,对自己的主体身份也没有深刻的认知。这种对自身身份认同的缺失使得女性难以把精力投入到实现女性特有的价值中来。
经历了两个多世纪的努力,女性主义者们帮助女性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解放,但也存在着种种问题。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对性别平等的诉求也越来越强烈,这种诉求,并不是女性单一性别的发展诉求,也不是男性为主导的性别发展诉求,而是男女两性携手重构男女两性新关系的一种诉求。
在传统观念中,男性一直在社会现实中占有大部分的权利和资源,与女性相比,拥有着天生的优势地位。但是女性解放运动和工业革命的兴起打破了男性天下的神话。男性一方面仍要遵循人们对其传统的性别期待,另一方面又要受到新生代女性的性别审视。在这种情况下,男人们既要看着自己原有的特权慢慢流逝,又要对是否存在性别压迫做出诚实的回答。
“男尊女卑”和“三从四德”是传统性别规范与宗法等级制度共同结合的产物,这一思想观念束缚了几千年来的男男女女。相对于女性而言,大多数男性在教育制度、婚姻道德规范与人格发展等方面都享受着制度与文化赋予的特权,尤其是在贞操观念上对于女性和男性的不平等待遇,使得男性在性文化中一直处于优势地位。不管是在中国古代,还是现代社会,社会发展的各个层面中男性的机遇相对于女性都更多,这也是人们在追求两性平等关系中一直视男性为两性解放与平等的阻力与敌人的主要原因。虽然社会上大部分男性仍然享受着比女性更多的特权和光环,但是在这种所谓的特权和光环下的男性也承担了更多的责任,这种责任并不是明文规定的,而是在日积月累的生活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现代社会仍然是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传统的性别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有的女性即使追求经济上、人格上的独立,但是仍然会用传统的性别期待来规劝和塑造男性,只要男性不能达到女性心中的标准男性形象,这个男性就不够强大。正是这种暴力的性别审视,使得男性在整个生命历程中,不仅要在家庭中承担“养家糊口”的责任,还要承担现代男性应尊重女性,要勇于承担家务的好丈夫、好父亲的责任,这是男性承担的双重责任,也是女性审视男性的双重视角。男性只有不断提醒自己的男性身份,在角色扮演的过程中根据世俗规训来实践自己的生活,这样才能不被女性所蔑视。因为男性传统的性别角色被看做是天经地义,但是这种天经地义往往缺乏一种对性别情绪和性别立场的更深层次的理解以及理性反思。
男性的性别表现并不像女性那样多样化女性可以是“家庭主妇”,这类女人操演着上千年来对女性的性别行为期待;或者是“职业女性”,这类女性在经济上独立、在人格上自主甚至她们被认为是女性解放运动的成功实践是真正意义上男女平等的一种适当表现。但是男性的性别表现却只有一种——“男子汉”,男性要承担着数千年来人们对于男性作为建构文化主力的这种责任,他们不能有丝毫与其他男性不同的地方,在世人面前只能以一种坚强、有担当的表现形态来告诉他人,“我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一个合格的男人”。
所谓男性享受的光环与特权只是千百年来两性文化樊篱的牺牲品。男性同女性一样,都是性别文化链条上需要解放的一环。由于传统男性并不像女人一样可以倾诉,他们习惯性的把心中的烦闷憋在心里,也间接地影响了他们作为男人的情感表达,只是一味的生活在传统性别文化规训下的性别刻板印象中,并不能真正自由的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所以,男性也应该思索自身的定位,从传统性别文化规训与社会建构的桎梏中跳脱出来,探查自己内心对于现实生活的真正诉求,寻求男性在传统性别文化中的解放。
文明社会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两性关系是人们一直探讨的话题。我们从开始意识到两性关系的不平等,到探讨女性如何解放,这本身已经是一种追求平等和进步的体现。但是,相对于现代社会的发展,人们对两性关系的认识仍然有待提高与进步。
女性主义者致力于妇女解放的大业已经有两百多年之久,男性的解放却只有几十年的光景,虽然人们都在期待真正意义上的两性平等,但这种真正的平等却仍然在起步阶段。对于两性平等关系的诉求,不应该仅仅是男女两性对于社会成果的绝对分享或是男女两性对于某一事件能否达成共识作为性别解放的终结点,而应该在更大程度上追求两性自身的发展,这种发展不仅应该是身体上的解放,也应该是精神上的解放;不仅仅是某一单一性别的解放,更应该是两性的平等解放。
如果在女性解放的过程中,没有男性的参与,女性只是一味的以被压迫者博取同情或者较为激进的采取性别隔离主义来应对性别不平等,只会使得女性解放运动止步不前,永远只能享受表面意义上的两性平等,甚至只能是传统性别文化的俘虏,这种虚假的性别平等并不是女性主义研究者所倡导的,更不是人类所需要的性别平等。所以,只有男女两性携手,才能建立真正意义上的两性平等。
就像女性解放离不开男性的参与一样,男性从自觉到解放的过程也需要女性对其关怀与理解。但是,自男性解放问题提出以来,就伴随着各种质疑与挑战,有人认为男性解放其实是男性占有大部分社会优势又不想承担责任的借口;还有人认为在男女两性关系上,妇女的解放更为迫切,男性的解放只是赚取噱头,男性根本不需要解放;甚至还有人认为父权文化之所以亘古数千年,也是因为男性是真正的受益者,男性根本没有受到性别文化对他们的毒害,所以根本无需谈论男性解放。这样认为的人不在少数,造成这些看法的原因并不是单方面的。这种肤浅的两性关系认知是传统的性别文化规训的结果,导致了有些女性对男性的不包容与不理解,有的男性也深受父权文化的毒害却不自觉,仍然认为自己享受着父权文化带给自己的既得利益。要想打破传统性别文化对男女两性的奴役,男女两性要从自身觉悟与解放开始,进而是男女两性携手进行,这样才能真正达到两性的平等。正如方刚所言:“在颠覆传统社会性别角色对人的奴役过程中,在反抗父权文化对个体的伤害的实践中,女性主义与男性解放可谓一枚硬币的两面。没有男性解放,女性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解放,两性的平等与和谐也无法彻底实现,传统社会性别角色模式化、刻板化对人的伤害,也无法完全颠覆。”
我们应该跳出传统性别文化对于男女两性社会角色的樊篱,从男女两性各自的自觉与解放出发,进而携手解构传统性别文化对于男女两性的性别塑造,才能看到两性平等在社会现实中的真正实现。
[1]方刚,胡晓红.男性要解放[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6.
[2]〔法〕西蒙娜·德·波伏娃.陶铁柱.第二性[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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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刘少杰.国外社会学理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