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雷,陆学松
(扬州职业大学,江苏 扬州 225009)
中国文学史上有一个独特的文学系列总集——“虞初”系列。“虞初”本指人名,《汉书·艺文志》中有“《虞初周说》九百四十三篇”的内容,并加注云:虞初为“河南人,武帝时以方士侍郎号黄车使者”[1]。这大概是“虞初”最早的记载。张衡《西京赋》称“小说九百,本自虞初”,薛综对此注云:“小说,医巫厌祝之术,凡有九百四十三篇,言九百,举大数也。”[2]至此,“虞初”与小说有了初始的关联。此后直至明代,“虞初”并不是文学史中的关键字之一。《虞初周说》不见于世,暂且不云,明人编辑的《虞初志》成为“虞初”系列之始,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直至清末民初,陆续出现了近十种“虞初”文本。“虞初”源于小说,明代《虞初志》收录的也是小说,后来人认为此后的一系列“虞初”集也是小说,其实不尽然,“虞初”系列文本中,有着不少的人物传记,属于传记文范畴,与小说不尽相同。
中国古代文学中没有现代意义上传记文学的概念,古人对传记文学的体裁认识并不清晰。直至清代,传记文学成为文人创作的主要对象之一,始有人对此展开理论性研究。章学诚《文史通义》中单列“传记”,对于古代的传记文学进行了一次总结。“传记之书,其流已久,盖与六艺先后杂出。古人文无定体,经史亦无分科。《春秋》三家之传,各记所闻,依经起义,虽谓之记可也。经《礼》二戴之记,各传其说,附经而行,虽谓之传可也。其后支分派别,至于近代,始以录人物者,区为之传;叙事迹者,区为之记。”[3]248这段文字在辨析传记源流后提及传记的派别问题,大致区分录人物者为“传”,叙事迹者为“记”。以今天的眼光看来,章氏所言“记”更接近于历史记述,其所云“传”与今天的传记文大致相合。事实上,直至明清,各方人物对于传记文的属性也是认识不清的,文人一般将自己创作的传记文归入自己的文集,以散文视之,编辑家们将一部分文人所作传记收入笔记集出版,后人便以小说视之。这是很荒唐、矛盾的现象,其根源就在于没有认识到传记文是一种独立的文学体裁及其作为文学体裁的本质特征。传记文最早的源头可以追溯到先秦两汉的史传,人们不把《史记》中的人物列传当做小说,却把明清人创作的部分人物传记当做小说,这无疑是不正确的。对于传记与小说体裁之间的区别,笔者已有论述[4]5-9。总之,所记录人物与事迹的总体真实是判断传记与小说的关键标准。
明代有三部以“虞初”命名的小说集,分别是《虞初志》、《续虞初志》和《广虞初志》。《虞初志》开风气之先,其编辑者已不知姓名(《虞初志》又称《陆氏虞初志》,有认为作者是明代陆采)。其中收入的作品包括南朝梁吴均编撰的志怪小说《续齐谐记》17 则,唐代薛用弱编撰的唐传奇集《集异记》16 则,其他唐人传奇29 篇。《虞初志》问世以后,陆续有袁宏道、屠隆、汤显祖参与评点,三人俱为海内名家,《虞初志》的影响也因此广泛流布。其中,汤显祖更是兴味不绝,编撰《续虞初志》四卷,收录《虞初志》未收之唐传奇32 篇,并加以评点;再后,邓乔林受《虞初志》影响,辑《广虞初志》四卷,继续收录前集未收之唐传奇共计20 篇。纵观明代三部“虞初”集内容,以唐传奇和六朝志怪小说为主。六朝志怪作品荒诞不经,属小说毋庸置疑。唐代传奇虽有大量作品名为“××传”,形式上类似于人物传记,但作品内容虚构为多,不具备纪实性,也属于小说无疑,考虑到其人物传记形式,也可用传记体小说称之。因此,明代的三部“虞初”集都属于小说集性质,其中类于人物传记的唐传奇作品并非人物传记。
与前作相较,“虞初”集到了清代,收录作品的内容有了明显变化,其始作俑者为清初编辑家张潮所编刻的《虞初新志》。《虞初新志》其名曰“新”,事实上“新”也是其核心精神。张潮受明代“虞初”集影响而编选《虞初新志》,但他对前“虞初”系列并不满意,“独是原本所撰述,尽摭唐人轶事,唐以后无闻焉。”[5]1张潮认为:“故志中之事,或属前时,而纪事之人实生当代,自应入选,讵可或遗。”[5]1在收录作品范围上强调“其事多近代也,其文多时贤也”[5]1。《虞初新志》大量收录了明末清初当时文人记载时事的作品,其源头有二:一是明末清初的文人文集;二是当时文人的笔记集。其中所收的作品,以“× ×传”形式命名的作品居多。但从内容上判断,《虞初新志》中收录的很多作品并不是明清人所作类于唐传奇的小说,而是人物传记。首先,在“文以载道”的传统熏陶下,明清文人对于作文的态度较为严谨,荒诞不经的小说一般不会轻易收入自己的文集。前文也言及,中国古代传记文大多被视为散文而收入文人文集。试举两例:《柳敬亭传》选自吴伟业《梅村集》,传主柳敬亭为明末清初著名说书艺人,是吴伟业友人之友,其生平事迹传播极广,《柳敬亭传》的所述事迹主体应当是真实可考的。后来,黄宗羲不满吴文又作《柳敬亭传》,黄传和吴传相较,在柳敬亭生平事迹认定上并无争议与差别,两相印证,《柳敬亭传》应是纪实性的传记文体;无独有偶,《五人传》选自吴肃公《街南文集》,是苏州五位抗暴义士的合传。明末张溥也曾作《五人墓碑记》,张溥是苏州人,亲历五人抗暴事件,吴文与张文人物及情节上也无出入,因此《五人传》也属于纪实性的人物传记。此外,本乎纪实性标准,《虞初新志》采自笔记集的作品也有不少为人物传记,具体作品考辨可参见拙文《<虞初新志>中传记文研究》一文。总体而言,“虞初”系列发展至张潮《虞初新志》,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小说集了,其中收入了大量的传记文。
在张潮的《虞初新志》之前,“虞初”系列的核心是《虞初志》。而张潮《虞初新志》问世后,因流传极广,影响极大,后来的“虞初”系列选集便奉《虞初新志》为圭臬,将其编选理论当做编选理念核心,陆续产生了5 部“虞初”集:嘉庆七年,郑醒愚编纂辑《虞初续志》十二卷86 篇;嘉庆八年黄承增辑《广虞初新志》40 卷;宣统年间,胡寄尘辑《虞初近志》;民国四年,姜泣群编《虞初广志》;民国九年,王夔强、王葆心父子辑《虞初支志》。郑澎若在《虞初续志》序言中称:“山来张先生辑《虞初新志》,几于家有其书矣。诚以所编纂者,事非荒唐不经,文无鄙俚不类。较之汤临川之续合虞初原本,光怪陆离,足以鉴方心,开灵牗,弥觉引人入胜……。予闲取国朝各名家文集暨说部等书,手披目览,似于山来先生《新志》之外,尚多美不胜收。爰择录其尤雅者,名曰《虞初续志》。”[6]交代其与《虞初新志》的承袭关系,所选文章来源于“国朝各名家文集暨说部”,性质与《虞初新志》类似。黄承增《广虞初新志》书中指出:“摘录各家文集杂书,全沿张潮旧例。所收范围更加宽泛。其中传记不足三分之一,其余均为诗、记、说、书、序及奇闻异事等。”[7]33胡怀琛《虞初近志·例言》中称:“是编继张山来、郑醒愚《虞初新志》、《续志》而作,搜集近数十年来名人之文,故作《近志》。”[8]2“是编所辑文集为多,间及笔记。”[8]2“是编以编辑先后为次序,一如《新志》例。”[8]2其内容、编排体系直接承袭《虞初新志》与《虞初续志》。姜泣群《虞初广志》与《虞初新志》有所不同,“是编所采,皆明季迄今数百年来名家记载,大半假抄藏书秘本为多,文章丰赡、事实瑰奇、兴味秾醇三大点为抉别之原则。”[9]2选文范围不拘囿于时人时事,跨越明清两代,但姜泣群也称:“清初张山来之《新志》、郑醒愚之续志,久已蜚声说海,树帜艺林,惟囿于时代,格于见闻,不无遗珠弃素之憾。爰辑是编,并名《广志》,其选辞取事,务极精纯,庶无续貂之诮。”[9]1“至于编辑体例,一如新、续志。”[9]2说明其编选理念乃是弥补张潮、郑醒愚二人编选“遗珠弃素之憾”,除编选时间范围外,核心精神仍与《虞初新志》一致。《虞初支志·凡例》中云:“自汤氏《虞初志》之后,有《新志》、《续志》、《广志》及当代所出之《近志》各种,其后出者每嫌其采说部太多,而文集较少,不免避难就易。诚以大家文集中,可入说部者极少,荟萃良难。近特矫之,多辑不甚著称之别集及钞本未传刻之集,其有诗词集中之序可采者,亦收之,并录其诗词。”[10]1表明其所选作品多来自文人文集,“但究其实质,则大多是带有传奇色彩的古文,仅有少部分可以称之为传奇小说。”[7]37
以上所涉及的“虞初”集,所称典范无不言及《虞初新志》,编选理念都承《虞初新志》而来,收录作品的来源包含文人笔记与文人文集两方面。除《广虞初新志》中人物传记不到三分之一外,其它选集都有大量的人物传记。也可以说,每一部选集都承袭了张潮对传记文的错误认识,“至其文章体例不明,私家传记概目以小说,则沿张潮之误。”[11]
除却明代的“虞初”集,清以后的历部“虞初”集中所收传记文,尽管各选家在选录人物理念上有差异,其编选关注点以及艺术审美趣味也不尽相同,但在整体上都将张潮《虞初新志》奉为圭臬,因而在编选上有其共同特征。
《虞初新志·自序》中,张潮在叙述编辑目的时,认为《虞初志》“究也简帙无多,搜采未广,予是以慨然有虞初后志之辑”[5]1。在《虞初新志·凡例》中也称:“鄙人性好幽奇,衷多感愤。故神仙英杰,寓意四怀;外史奇文,写心一启。予向有才子、佳人、英雄、神仙四怀诗,及征选外史启。生平罕逢秘本,不惮假抄;偶尔得遇异书,辄为求购。第愧搜罗未广,尤惭辨辑无多。凡有新篇,速祈惠教,并望乞邻而与,无妨举尔所知。”[5]2可见,张潮编选《虞初新志》,其征选范围是非常大的,尤其是对于“秘本”、“异书”,但其所收作品有一个基本的原则——“其事多近代也,其文多时贤也”。其征选的源头主要是当时文人的文集与笔记,反映的也是当时的时代风气。总而言之,“《虞初新志》中的传记文中集中了乱世之中的各式人物,反映了士人们在乱世之中的人生态度与精神世界,有悲愤者、激昂者、狂狷者、隐逸者、缅怀者、无奈者等等,可谓是清初遗民的心灵史。”[4]7后来的“虞初”系列选集基本继承了《虞初新志》的做法,选材源头广,多记时人时事。郑醒愚《虞初续志》中,征文时间限定为“国朝”(清),范围为“各名家文集暨说部等书”,基本与《虞初新志》一致;黄承增《广虞初新志·自序》云:“予为补收博采,成《广虞初新志》四十卷。”[7]33胡怀琛在《虞初近志》记载的也是时人时事,源头与《虞初新志》一致;《虞初广志》中杨南邨作序云:“姜泣群乃重今爱古,搜秘征遗,作《虞初志》补。”[9]1征选范围广泛,但在时间上不再限于当时;王葆心《虞初支志》称:“顾此书编排大例悉仿山来元书,每题下注所采数目,或文集、或诗集、或笔记,皆列之题下。”[10]1“多辑不甚著称之别集及钞本未传刻之集,其有诗词集中之序可采者,亦收之,并录其诗词。”[10]2征选范围较之《虞初新志》有所扩大,内容上也多记时人时事。
整体观之,“虞初”选集系列传记文出处广泛,众选家广征博采,搜集遗轶,并且每一时期的选者侧重于编选当时的传记文。这些传记文记载明末直至民国初期不同时间段内的时人时事,组成了独特的“虞初”系列人物传记,可谓是明末直至民国初期的人物传记之林。
“虞初”系列编选者都出身于传统文人家庭,受到的多是传统儒家思想教育,整体上具有较高的道德修养,社会经历丰富。如张潮是当时著名的出版家,王葆心是清末民初著名的爱国学者,胡怀琛是著名的革命家、出版家、藏书家。他们生活于不同的社会时期,但都有着较为浓重的入世情怀,对社会生活有着较为深刻的认识。再加上清朝是中国的最后一个封建王朝,虽有盛世,但大部分时间社会都处于动荡之中,传统的社会伦理纲常遭到极大破坏,这些编选者们受到传统士大夫精神与社会生活大环境的影响,都关注家国大事,关心黎民苍生,注重维系社会道德。在所有“虞初”系列人物传记中,记录忠臣烈士、正直官员、孝子、贞烈妇女、侠客义士的传记文占据较大的比重。这些传记文通过对人物事迹的记录较为集中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虞初新志》中就记录了很多清初遗民事迹,反映明末政治的混乱和清初遗民们的复杂心态;王夔强在《虞初支志·跋》提到《虞初支志·乙编》部分文章来源于记录太平天国的笔记,反映洪秀全、杨秀清在当时社会上的传闻轶事;姜泣群称《虞初广志》的内容:“于事则朝章国典,风土民情;于人则忠孝义烈,优异畸侠。”[9]2这些人物传记虽主要以单个人物为中心,记录人物生平事迹,但组合在一起相互参照,对当时的社会重要事件有着较为集中的反映。由于传记文的纪实性,我们可以将这些传记视为当时历史资料的一种有益补充。此外,张潮《虞初新志》成书后刊印发行量巨大,海内流布,形成巨大的社会反响。后来的“虞初”编选者们在征文时或隐或显,都带着“文以载道”的价值观,试图借选文来反映现实,实现匡时救世、维护社会道德与秩序的目的。通过对忠臣烈士、正直官员、孝子贞妇、侠客义士等人物的宣扬,引发民众共鸣,呼唤社会正能量。姜泣群在《虞初广志·凡例》中明言:宗旨所在,可分为四缕如下“一曰崇尚公忠”[9]3;“二曰振兴武侠”[9]3;“三曰觉牗民心”[9]4;“四曰发挥情谛”[9]5。四宗旨中,匡时救世目的占据其三,足见其良苦用心。
清代是中国封建社会末世,但社会主流意识形态仍是封闭自守,甚至是抱残守缺。但一方面,自明代以来的个性解放思潮在清代仍旧是一股不可逆转的潮流;另一方面,西方的科学思想开始传入并影响中国。内外作用之下,一部分先进的中国人有了更宽阔的视野与更开明的思想。“虞初”系列选集编选者无疑属于当时社会中的佼佼者,其表现有三:(1)选录大量女性传记。明代以来的情性解放思潮对清代有着重要影响,“虞初”系列的开创者之一汤显祖本人就是明代情性解放思潮的代表人物。后来的“虞初”编选者无疑受到了他的思想影响(姜泣群便称《虞初广志》的宗旨之一便是“发挥情谛”),在“虞初”集中大量选录女性传记。中国传记传统中,传主为女性的传记文数量较少,且多为地位高、名声大的女性。但“虞初”系列中并非以人物身份高低贵贱来决定取舍。除贞烈妇女传记之外,“虞初”系列传记中有妓女传、婢女传、才女传、奇女传等等。这些传记中大肆描写女性的容貌,赞赏他们的才情与品性,歌颂他们对爱情的追求,同情他们的身世际遇。思想上不再将女性视为男性附庸、玩物,而给予高度的赞赏和较为独立的人格定位;(2)选录大量底层人物传记。从史传开始,中国传记文学的主流就是为尊者作传,社会底层人物很难进入传记作家的视野。“虞初”系列中有大量的社会底层人物传记,其中有艺人、伶人、匠人、商人、医生、农民、市民、僧道、奴仆、乞丐等,几乎包含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这些传记文不再将他们看做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是记述他们的事迹,欣赏他们的道德情怀,赞赏他们的高超技艺,颂扬他们的勤劳与智慧。“虞初”系列传记中,这些人的身份定位不再低微,识见不再短浅,成为历史进程的重要创造者;(3)选录科技发明人物传记和外国人传记。中国古代轻视科技发明,总认为是奇技淫巧,随着西方科学思想的传入,国人开始开眼看世界,这一现状有所改变。张潮《虞初新志》中就有传主为制作温度计、望远镜、放大镜、显微镜等科技物件的发明家,如《黄履庄小传》。还有收录当时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所作介绍世界的七大奇迹和西方航海技术的《七奇图说》。《虞初广志》中有《斯巴达王斩兽记》、《观高松保郎断腕事》、《越南遗民泪谈》等传主为外国人的传记。这一类的传记虽然在“虞初”系列传记文中数量不多,但意义重大。
历代“虞初”集编者对于所选人物传记并非无的放矢,而是遵循严格的艺术审美标准,其共同的核心审美理念,可以从张潮的《虞初新志》中找到旨归。《虞初新志》选取作品的标准有两方面的要求,一是“其事多近代也,其文多时贤也”[5]1。是为“求新”,张潮云:“天壤间灏气卷舒,鼓荡激薄,变态万状,一切荒诞奇僻、可喜可愕可歌可泣之事,古之所有不必今之所无、古之所无忽为今之所有……”[5]1故不必崇古抑今,而应推陈出新;另一是“事奇而核,文隽而工”[5]1。“文隽而工”是指求艺术精品,可以概括为“求精”,张潮以选录魏禧《大铁椎传》为例:“一事而两见者,叙事固无异同,行文必有详略。如大铁椎传,一见于宁都魏叔子,一见于新安王不庵。二公之文,真如赵璧隋珠,不相上下。顾魏详而王略,则登魏而逸王。”[5]1说明其选文之慎重。至于“事奇而核”是指《虞初新志》在选材上的偏好,其所选取的传记文追求表现奇人奇技,奇事奇行。这一点可能与商业性有一定的关联。“虞初”系列选本都公开刊印发行,商业利润是其最初的目的之一,富有传奇性的人物和事件更易迎合大众读者的审美趣味,从而推动书籍的销售。但“奇”并非是光怪陆离,脱离现实,它有一个约束标准——“核”,也就是“真”,这一点与传记文学的纪实性相吻合。《虞初新志》以后的“虞初”系列中,《虞初续志》中的传记作品往往开篇即点明所述人物为真人真事;《虞初支志》在选文时“不欲取枯寂无味者,也不敢与诸志犯复也。即偶有事同者,必其文出自他手他书,方酌收入”[10]2;《虞初广志》选文时“文章丰赡、事实瑰奇、兴味秾醇三大点为抉别之原则”[9]2,其审美标准大致与《虞初新志》类似。整体观照“虞初”系列传记文,“偏好记录当时的非凡之人与非凡之事,无论是妓女、百工、商贾、平民,抑或官宦、士子、儒生、侠客,还是僧道、隐逸、乞丐等,大都具有极富传奇的人生或者作出不符合其身份的非凡之事,几乎没有记录行平凡之事的平凡之人的传记作品,正所谓‘事奇而核’。”
“虞初”系列传记文数量众多,在传记文体裁的形式上,也可谓是诸体皆备,散传、类传、专传、合传、碑文、墓志铭等应有尽有,反映了明清一代传记文创作的繁荣状况。“虞初”系列传记文贯穿了整个清王朝的历史,所记录的人物数量多,遍布社会各个阶层,所记录的内容既反映了清王朝各个时期的风土人情,也反映了国人意识形态变化的动态过程,不仅是研究文学,也是研究清代社会历史、文化的重要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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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姜泣群.虞初广志[M].上海:上海书店,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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