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玲
(大庆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 黑龙江 大庆 163000)
2014年4月19日,李克强总理在第五次全国地方志工作会议上,对地方志工作做了重要批示,提出了“修志问道,以启未来”的具体要求。半年来,在工作和学习中,对“修志问道,以启未来”的体会越来越深。尤其“问道”二字,是对志书功能价值的本质概括。将修志工作提升到“问道”的高度,是对修志工作提出的更高要求,是修志人必须认真思考、严肃对待、始终坚持的编修原则。在修志过程中是否问道,怎样问道,决定志书的质量、价值和功用,决定修志工作的意义。纵观我国方志历史,凡是以文载道之志,则为善志,反之亦然。那么,做为一个史志工作者,在修志过程中究竟要问哪些道,如何问道呢?
关于道有多种解释。老子说道是万物之源,“有物混成,先天地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1]《易经》中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百度百科解释说,道是路、方向、途径;是法则、规律;是思想体系;是方法技术等等。那么何谓“修志问道”之道呢?志书属于历史文化范畴,是形而上的,形而上者谓之道,也就是说,志书内容本身就是道,由文字承载的道。道体现在志书的精神内核里,准确地讲,也叫基因,中国华民族的文化基因。这个文化基因存在于志书文字,在志书功能发挥中得到传承,具体体现在存史、育人、资政的功能里。
文化基因是指相对于生物基因而言的非生物基因,先天遗传和后天习得的,主动或被动,自觉与不自觉而置入人体内的最小信息单元和最小信息链路,主要表现为信念、习惯、价值观等。方志的存史功能就是文化基因的转录,将志书中的志、表、图、传所承载的文化基因转化成后人的信念、习惯、价值观。
从《山海经》、《禹贡》、《越绝书》到今天各省市县乡镇志书,上万种,几十万卷,无不承载同一个功能——存史——基因转录。“清代《四库全书》著录和存目经史子集17.8 万卷,其中方志是史部的4.41 倍。1985年北京天文台主编的《中国地方志联合目录》,收入我国现有旧方志8264 种、12.32 万卷。历代保存下来的旧志书仅宋元以来就有9000 余种、10多万卷,约占我国现存古籍的1/10。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编纂的省市、县三级志书就有6000 多部,总字数在50 亿字以上。”[2]
这些数字记载的史实浩如烟海,贯穿古今,横陈百科,包罗万象,笼天地以形内,揽百业于笔端,每一部分都是一个基因单元,连绵不断,组成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链。通过海量文献记载的史实,让后人从中看到先人的足迹,继承他的文明,崇尚他的道德精神。像一直流动着的血脉,生生不息,具有无法估量的凝聚力和包容性,渗透到民族的骨髓里,成为中华民族永葆青春绵延至今的生命之源。
翻开志书,开宗明义,几乎无不以教化为义。“彰善瘅恶,以裨社会风教”[3]是历朝历代修志要义。宋代志家董?在《严州图经》序中写道:“(方志)使为政者究知风俗利病,师范先贤懿绩;而承学晚生,览之可以辑睦而还旧俗;宦达名流,玩之可以全高风而励名节。”马光祖在《景定建康志》序阐述方志的作用为:“忠孝节义,表人材也;版籍登耗,考民力也;甲兵坚瑕,讨军实也;政教修废,察吏治也;古今是非得失之迹,重劝鉴也。夫如是然后有补于世。”杨敬德在《赤城元统志》序云:“……诠人物,崇义节,以彰劝惩,而教化可明矣。”等等,不胜枚举。
《至正昆山郡志》中“士不出门,而知天下之山川疆理、君臣政汉;不入提封,而知人民、城社、田租、风俗异同。”的丰富信息;《山海经》中精卫填海、女娲补天的奉献精神;《越绝书》中的范蠡、西施爱国爱家的情怀等,都被后代所传诵。即使是矜其乡贤,美其帮族,也从另一个侧面诠释了方志对教化的重视。今天,教化育人之道依然是修志者必须遵循的编纂原则,作为文化基因的重要组成部分,千百年来,起到了优化民族品德的功效。
自《禹贡》问世以来,每个统一王朝都编有全国区域志,不管是官修还是私撰,都是给统治者看的,因此,资政是修志题中之义。有方志学者将旧志功用归纳十用,“一、巨细无遗,以为国史要删;二、周知利害,以利一代纲纪;三、详审山川,以决论守之略;四、备载万物,以筹国计民生;五、登列丁亩,以定一方赋税;六、博采风情,以利因地制宜;七、考核典章,以知政治兴替;八、著录政绩,以考察官吏贤否;九、彰善瘅恶,以裨社会风教;十、广征诗文,以见文化升降。”这“十用”几乎都可以归入资政当中。
从隋朝建立初年,中央政府为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定期编呈图经版籍制度,我国开始有组织地大规模修志到现在,志书的编纂从未间断,即使日寇进犯中原之时,方志的编纂也未停止,究其原因,与方志的资政功能不无关系。
唐代地理学家贾耽在《碑》中明确方志资政功能“历代沿革之自,百王废置之由,关塞通塞之因,牧圉盛衰之异。”元代志家明确提出志书与史书同具资鉴作用,并将修志提升到新的境界,如欧阳玄在《铃冈新志》序指出:“郡县之图志,何为而作也?国有贤守令,犹家有贤子孙,守令保图志以治分地,子孙保关券以治分业,能治其所有,即为贤矣。”清志家寿鹏飞在《方志通义》精辟概括方志的资政功能:“觇国俗,知理乱,识兴衰,”“志者,史也。史以明治乱兴衰之故,志以补郡国利弊之书。”“正人心,敦风尚,明正谊,垂治规,究兴衰之由,陈利弊之要,补救时政之阙失,研求民生之荣枯。”这些志书中记载的国家兴衰之道,使执政者在志书中寻找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社会运行规律,执政规律等等。可以说,方志的资政功能,使中华民族国家治理的基因在遗传中得到了不断完善。
道最终体现为修志者的主体意识,能否文以载道,不仅决定于修志者的文字水平,更重要的是综合修养。因此,修志者要不断加强个人修养,提升寻道能力;锤炼文字功底,提升载道水平;创新修志方法,提升传道效果,最终达到以启未来的目标。
问道是个以文载道的过程。尤其在信息爆炸式流动的当今时代,践行以文载道这个原则十分困难。不仅需要信息的收集能力,更重要的是鉴别,在海量信息中识别出哪些是必须要遗传转录下去的基因。把这些最优秀的、最根本的基因选出来,全息地翻译给未来人的过程就是寻道。
寻道能力是综合能力的全面反映,与一个人的信仰、习惯、习俗、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有紧密的联系,准确地说,是一个人修养的综合体现。体现在资料采集的标准上,就是能否大格局、大气象,历史地、全面地、客观地把握一段时期的历史,坚持方向与真理的一致性,坚持高屋建瓴把握全局的全面性,坚持信息的真实性与广博性,从而保证志书蕴涵道的水平。
例如,1987年,提出地方志工作要为两个文明建设服务,如果修志工作者能用发展的眼光看到二十年后社会的发展,宏观上把握文化、社会、生态方面的内容,那么改革开放三十年来这方面的数据和资料就会完整。
提升寻道能力,就是在加强个人修养中,锻炼出火眼金睛,在志书编纂中抓住本质——道。例如:
1.方志的编纂过程很像照相,照相是全息的保存,但是,全息也有角度的选择,材料的取舍,选择和取舍决定于道。
2.方志的编纂过程为一堆材料的整理,材料只是肉,依附的骨便是的道。
3.方志要承载一个时期的社会文明,文明中理性的光芒就是道。
4.方志记录着众多事件,在其变化中呈现一定的社会兴衰规律,这个兴衰规律就是道。
5.方志编纂有一定的逻辑方法,形式与内容要相互匹配,能够有效彰显内容的形式也是道。
6.不同时期的方志记载不同时期的模范、先进,模范之德就是道。
7.方志“不贵应有之尽有,而贵应无之尽无。”[4]无之处,方呈现道。
总之,随着个人修养的加强,寻道能力也会得到不断提升。
没有记录就没有发生,没有转录就没有传承。是用生动的语言准确表达,还是用干巴巴的文字呆板陈述,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既要“文约事备,文直事核”,又要“叙述简雅,征引赅洽”[55],没有良好的文字功底是做不到的,因此,要不断锤炼文字功底,提升文字载道能力。
1.要读名志。唐太宗李世民高度赞誉的《括地志》“……内殚九服,外极八荒,简而能周,博而尤要,度越前载,垂之不朽。”写出这样志书的作者文字功力是可想而知的,由此可见,借鉴历代志学名家的经验是十分必要的。
2.要研究方志理论。明代的李维桢在《万历高平县志》序中提出了志书的“三善”,“美哉志也,具三善焉:无所矜以眩长,故辞赡而约;无所隐以逃名,故事备而核;无所诎以行媚,故义正而严。可以言述,亦可以言作,可以言志,亦可以言史。”张嘉谟在《万历隰州志》序中归纳的“四不”、“四贵”、“七不书”;清代学者章学诚提出修志人员也应具备“三长”,“识足以断凡例,明足以决去取,公足以绝请托。”这些在方志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方志理论,对今天如何规范文字,精裁内容还是不过时的。
3.加强基本功训练。汉语的内涵十分丰富,一个意思往往有多种表达方式,辞海、辞源也许太大,但是,身边的字典、词书能多看多用,对准确、简雅表达志书内容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方志几千年的演变,一直伴随着修志形式和方法的创新。从《山海经》的荒诞图说,到《禹贡》对九州地理的全面记录,从秦图经的丰富地理,到宋代由图经向方志的过度,直到大元一统志的出现,方志形式在不断的创新中完善,随着时代发展变化,形式和内容逐渐磨合,逐步定型为今天的方志。《中国方志五十年史事录》中记载,1998年,有关方志本体论到本质论定义的改变,将方志工作从方志编纂提升到方志活动的层次,拓宽了方志研究视野,扩大了方志研究领域。试想,将修志提升到问道的层次,地方志的视野又将是有怎样的变化呢?又要以怎样的创新来完成这种高度的提升呢?
1.巧用力,重智。通过寻根、理脉、归纳、汇名等方法,寻找事件发端,理清线条脉络,归纳梳理根由,谱系传承名录,理清一个地方、一件事、一段历史的体系。按天地自然、工人百业、世间万象、古今时序等分门别类对地方情况进行梳理,录目,简概,建立线条完整系统全面的信息平台,为公众服务。借助外力,在保证史实的前提下,分类编纂公众易于接受的人物、事件,行业成果等,分析研究某类对现实有指导的问题,达到用志传道的目的。
2.用巧力,重技。善于将最先进的科技方法为修志所用。用电脑、相机、扫描仪、复印机、手机等现代工具,结合统计、绘图,将过去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和精力整理的地志资料进行归纳综合,直观化、动态化、系统化,使方志资料更科学、更直观、更简便为公众所用。例如,用相机或录影机定时、定点对一个地方地情的采集,再加上详细的注释,这样的地志就比传统的纯文字更直观、更好看。再则,用微信传播地方志人物故事,比放在电脑中的资料更有价值。虽然形式不能超越内容而存在,但是,形式有时就是内容,甚至决定内容能否被接受和传播,如同一件美丽的彩裳总比一件素衣吸引人的眼球。尤其在现代科学技术更加完善的今天,创新修志方法,以使志书之道更加广泛传播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3.力用巧,重新。宋朝廷创置九域图志局,开设修志专门机构的先河;《舆地广记》作者为了追寻“先王之制”,专记州县建置沿革、地名改易,成就了全国区域地理的专志;元创新《元一统志》的纂修;民国创新了目录学;顾炎武编纂《天下郡国利病书》;万国鼎汇编431 册的《方志物产》;竺可桢编出《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地质学家章鸿钊编出《古矿录》等等,这些创新适应时代要求,敢于突破旧制,勇于新作为、新发展、新概括,成为地方志发展的里程碑和方志应用的典范。今天,技术先进,资料丰富,文化的时代正在到来,方志编纂亟待有一个创新,给中国这个古老的独特的文化现象插上现代技术的翅膀,让志书更丰富、更有感染力和传播能力。
总之,“修志问道,以启未来”这个课题已经摆在了我们面前,方志人只能通过寻道,载道,传道,达到“修志问道,以启未来”的新境界,从而使中华民族这个文化基因更优、更强地遗传下去。
[1]老子《道德经》
[2]梅森《地方志是华夏文化的根脉》
[3]刘世锋《浅谈地方志的价值与作用》
[4](清)寿鹏飞《方志本义管窥》
[5]黄燕生《中国历代地方志概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