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雇佣规模扭曲对国家出口贸易的影响★——基于世界银行企业调查问卷数据

李阳

（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

一、引言

伴随经济体制市场化改革不断深入完善，出口贸易占我国外贸总额的比重越来越大，虽然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我国出口产品和服务结构有待调整优化，但出口收入一直是国民经济总额的重要方面，在未来一段期间，除了要不断进行产品创新和技术创新，提高出口货物产业链升级外，更要关注企业出口，尤其是中小企业出口过程中面临的问题。目前经济学和管理学领域大量的学术研究关注宏观层面的政策制定，分析经济增长与出口、核心竞争力和出口等话题，但鲜有学者从企业视角出发，分析企业的劳动力状况对公司出口销售收入占总收入的比例确定。

事实上，一国企业进出口经营活动必定直接或间接地受到其所在国国家层面宏观制度因素的影响。根据资源禀赋理论，劳动力资源是企业的重要资源，是企业生产经营的重要因素。与劳动者权益相关的制度将直接约束管理者的雇佣决策，导致企业最优雇佣规模与实际雇佣规模之间产生差异，即受国家或行业层面对劳动者保护的法律法规影响雇佣规模产生扭曲，人力资源配置非效率。进一步，这种资源配置的非效率状况势必影响相关出口企业的生产、加工和销售，导致整体而言出口收入的波动。

目前学术领域关于劳动力规模和企业雇佣政策对出口贸易收入影响分析的文献并不多见，现有文献主要集中在对影响出口贸易的要素的分析、出口与人力资本的关系探讨等方面，没有将现有雇佣规模同最优雇佣规模的差距以及由此带来的劳动力成本纳入影响出口贸易的因素进行分析，因此本文选取了这一视角进行实证研究。由于现有文献已经证明劳动者保护法律法规在宏观经济的各个方面都扮演着重要角色（例如就业、经济增长和生产效率），而对微观企业人力资源管理的决策也必然产生影响。此外，由于各国的经济发展水平不一致，国民收入存在一定差距，因此在进一步研究中，本文将根据国民收入将样本进行分组，分析不同国民收入情境下，雇佣规模扭曲程度对一国出口贸易的影响是否存在较大差异。

二、文献综述

众所周知，一国的对外贸易对其经济增长具有重要作用，对处于经济转型期和改革开放深化时期的我国企业而言，出口型企业众多，对拉动地方乃至全国经济进步均扮演着重要角色。有学者对省际面板数据进行动态实证检验，发现人力资本和研发活动作为衡量一国吸收能力的指标，是发挥出口—生产率效应的关键因素（关兵，2010）。关于出口贸易的现有文献中，相当数量的研究集中分析出口的影响因素，有学者（赵倩，2009）在对各生产要素的投入情况进行国别分析比较基础上，认为劳动力要素和人力资本要素是我国运输服务贸易的主要拉动力量；也有文章（白红光，陈建国）采用计量分析方式分析了经济增长、劳动禀赋、工资、劳动生产率、人力资本以及技术进步这几个因素对我国出口贸易的影响。

目前国内对劳动力规模同出口收入关系的研究文献并不多见，主要是分析人力资本的地位和作用，比如有学者从创新的角度出发，以江苏为例，分析人力资本、技术创新和出口贸易的关系，认为人力资本和技术创新与出口贸易绩效存在长期的均衡关系，并且人力资本和技术创新是出口贸易的重要原因（郭炳南，朱幼恩，2009）；对于人力资本到底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推动我国的出口贸易，国内有学者（王明益，2012）利用1985-2010年的时间序列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发现我国服务贸易的快速增长产生了对人力资本的长期大量的需求，而我国现存的大量人力资本对服务出口的贡献率却不太显著。众所周知，雇佣政策和制度是企业面临的重要制度环境之一，在宏观经济和企业微观行为方面均扮演重要角色。在劳动经济学领域，大量相关文献集中在讨论劳动者保护或工作安全法律法规制度要求对宏观经济的影响（Lazear,1990;Bentolila and Ber⁃tola,1990）。诚然，国家层面的雇佣政策和劳动者保护相关规则的明确目的是通过强制性利益分配和社会保障项目提高雇员的福利水平，因此同宏观经济结果各个方面息息相关，例如失业率（Nickel and Layard 1999;Heckman et al.,2000;Botero et al.,2004）和长期产值增长率（Beloit et.al,2007）。

此外，还有大量已有文献关注某一国家层面的雇员失业状况和工作流动情况。在英国，有学者发现了劳动者保护法律法规与较低的雇佣规模调整行为间关系的证据（Burgess and Dolado,1989）；而在OECD国家，更高的劳动者保护水平将伴随着更多劳动力失去工作（Scarpetta,1996）。也有学者研究在拉美劳动力市场（Chen,Lu and Sougiannis,2012）和欧洲地区（Pissarides,1999;Lazear,2001;Siebert,Horst,1997)。

三、研究设计

（一）研究假设

基于资源禀赋理论，人力资源配置效率直接影响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对出口企业而言，雇员实际规模和最优规模之间的差距将直接作用于产品设计、加工、产量，以及订单计划的完成。雇佣不足状况下，人员需求差距将加剧产品供不应求，影响出口收入增幅；雇佣过度情况下，存在劳动力资源闲置，在生产费用、职工薪酬方面耗费大量成本，妨碍将资源配置到提升产品质量，扩展海外市场等增加出口的方面，也会影响出口收入；因此，雇佣规模的扭曲，人力资源配置效率低下，出口创收能力必然不足，出口收入占总收入的比重会呈现大幅下降，因此提出如下假设：

H1：一国企业现有雇员规模同最优雇员规模之间差异越大，该企业的出口收入占总收入的比重将越低；

基于世界银行跨国数据结构，本文在假设1的基础上进一步分析雇员规模对出口收入的影响是否在收入水平不同的国家中有显著差异。一般情况下，中等收入国家出口收入占国民总产值的比重较大；低收入国家出口收入总额一般较小，且多为天然资源出口；而高收入国家的出口多为高科技、管理经验，处在产业链的顶端，且国内消费、投资等活动也并驾齐驱；不同收入水平国家的出口总量和结构均存在差异，本文大胆假设，雇员规模同出口收入的相关性可能在中等收入国家更为严峻和突出。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2：

H2：不同国民经济收入水平的国家，雇佣规模扭曲对出口收入占比的影响存在显著差异。

（二）数据来源与变量解释

本文的研究数据取自世界银行企业调查数据库针对OECD国家主要企业的调查问卷，样本时间区间为2002~2005年，剔除缺失值和样本量极少的国家，最终的研究样本为11个国家的9513个观测值。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出口收入占企业总收入的百分比（Export）（取自OECD，2004）；并基于调查问卷2002-2005中的问题“在没有外部限制情况下的企业雇佣人数占当前雇佣人数的百分比”（C237）构建解释变量，取小数值表达（Employ=c237/100）。本文在回归模型中分别采用绝对值和相对值进行分析，绝对值表示企业整体的雇佣扭曲程度（Aemp=abs(Employ-1)），相对值表示过度雇佣（Em⁃ploy2=Employ,if Employ<1）和雇佣不足（Employ1=（Employ-1）if Employ>1）。

本文的控制变量借鉴现有该领域的研究文献，主要包括一国的人均国家生产总值（gdpcap），公司治理变量为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stockholder），政治关联变量为企业和政府间的关系（gov），商业信用状况（credit），企业经营年限（age），所有权性质（state），国民收入状况（income），以及企业之间的竞争程度（competition，即当竞争对手价格提高时顾客的反映，为虚拟变量）。受限于篇幅，具体的变量解释表略。

（三）实证模型

为验证假设1，本文构建如下回归模型：

Export=α0+α1*VAR+α2*gdpcap+α3*age

+α4*state+α5*cap+α6*stockholder+α7*gov

+α8*competition+ ∈ Model(1)

其中，VAR为企业现有雇佣规模偏离最优雇佣规模的程度（即，雇佣扭曲程度），分别单独将Aemp，Underemp和Overemp带入模型，考察整体雇佣扭曲水平、雇佣不足和雇佣过度情况下，企业出口收入占总收入百分比的变化。主要的关注系数为，若，则假设1得到验证。对假设2的检验，本文采取分组研究的方法，根据国民收入状况将全部11个国家的样本分为低收入国家，中低收入国家，中高收入国家，和高收入国家组。

（四）样本描述

基于以上假设分析和变量解释，本文对样本进行分国家描述性统计分析，在表4中汇报各个国家所包含的观测值数量以及各变量的平均值；表5是对所有企业层面变量的Pearson相关系数分析，以初步测定共线性问题、解释变量和被解释变量的关系，具体见表1。

表1显示，样本分布在11个国家，土耳其、德国、波兰的观测值较多，观测值最少的爱尔兰有498的样本。表中汇报了各变量国家层面的平均值，出口收入占比较大的国家有匈牙利、斯洛伐克和土耳其；西班牙、德国和瑞士企业出口收入占总收入的平均比重较低。其他控制变量的也存在一定程度的差异。受限于篇幅，变量相关系数表省略。

四、实证回归结果

在以上实证设计基础上，本文基于变量模型对样本数据进行实证分析，首先，模型（1）的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

表2显示，雇佣规模扭曲程度综合指标、雇佣不足、雇佣过度指标对出口收入占总收入比值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118，-0.323和-0.594，且均在5%或1%的统计重要性水平上显著，假设1得到验证。进一步研究中，本文在根据国家收入分组的基础上，运行以上模型，得出的回归结果如下：

表1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表

表2 雇佣规模扭曲程度对企业出口收入影响的回归结果

表3回归结果显示，无论是低收入、中等收入还是高收入国家，雇佣规模的扭曲均在不同程度上降低企业的出口收入水平，即关键变量VAR（VAR分别代指 Aemp，Un⁃der，Over，即雇佣扭曲综合指标，雇佣不足和雇佣过度）的系数大部分为负且显著。但是收入水平不同的国家企业雇佣扭曲类别对出口的影响又存在差异，例如，在低收入国家，综合指标和雇佣不足系数为负，但是不显著，而雇佣过度指标显著为负，说明相比较而言，低收入国家雇佣过度对出口收入产生的负面影响最大；其次，在中等收入国家则相反，综合类指标和雇佣不足对出口的影响显著为负，而雇佣过度的影响则不显著，说明一般出口占国民收入较大比重的中等收入国家，雇佣扭曲程度，尤其是雇佣不足的程度，会严重降低企业出口创汇的水平；最后，对OECD中高收入国家而言，雇佣扭曲指标的系数并不显著，这同我们的假设2基本一致，即雇佣扭曲对中等收入国家的企业出口带来的影响最大，其次是低收入国家和高收入国家企业。

五、研究结论与局限性

本文根据世界银行企业调查数据库的问卷数据，对11个OECD国家企业层面的人力资源配置效率同其出口收入占比的相关性进行实证分析，并进一步将样本分为低、中、高收入国家三个样本组，分析不同收入水平国家雇佣规模扭曲程度给出口收入带来影响的差异程度，得出以下结论：1.企业雇佣规模的扭曲，即企业目前的雇员规模同最优雇员规模之间的差异越大，对出口收入的负面影响越大；2.总体而言中等收入国家的企业，以上的负相关关系更显著；而相比较而言，低收入国家雇佣过度带来的负面影响更显著；高收入国家样本组没有发现雇佣规模扭曲同出口的显著关系。

表3 根据国家收入水平分组回归结果

本文试图将人力资源配置效率同企业乃至国家的出口收入规模的相关性进行实证分析，发现雇佣规模的非效率的确会影响企业的出口收入，这对宏观政策制定部门营造良好的制度环境，以及企业加强人力资源管理，保持对雇佣规模的动态分析和调整，提高人力资源配置效率等均具有重要实践指导意义和参考价值。但本文的研究依然存在不足之处，比如雇佣非效率对出口的影响可能是非线性的，雇佣规模最优是个动态的过程，文中的线性模型可能过于模糊和笼统；除了受国家经济收入水平差异的影响，更多宏观层面的因素，比如面临的竞争环境等，可能带来更大差异，需要以后期间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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