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尽的人群早已散去,来来往往的火车也已经不再喧鸣,但车站依旧在,它们是一个城市和一个时代的象征。在设计师的脑中,中央车站是一个人头攒动永不停歇的地方,数不尽的人们以这里为跳板,去到那些他们没去过的地方,看他们没看过的风景。这是一个让人心跳加速的地方,它承诺给人们行动力和新事物。城市的车站是这个城市的象征。火车沿着轨道驶入进站口,人流在站台上炸开,再慢慢渗透进如同血管一样蔓延整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但在那些废弃的车站里,这种短暂的无常已经终结为永恒的枯寂。就如同中世纪的石匠们用来彰显上帝永恒存在的完美桥拱和教堂拱顶一样,如今只留下石头空洞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当火车不再,人也消逝,空荡荡的售票大厅如同一座矗立的纪念碑,纪念所有曾经在这里怀着某种情感出发或是归来的人、不被记忆却值得纪念的时光。空荡荡的候车大厅回响着幽灵的玄音,他们是在这里消逝的生命。
两个法国摄影师Yves Marchand、Romain Meffre拍摄了一系列照片捕捉这些被人遗忘的建筑里的遗思与怀旧。他们的主题让人熟悉又陌生:空无一人的巨型建筑空间。Marchand说:“这些车站是一个启发点,一趟追忆过往和历史的旅程。它们代表了一个消失在人们记忆中的时代。”
20世纪早期,人们相信永恒的进步,而Marchand和Meffre对这种思潮留下的遗迹怀有特别的兴趣。在这一组照片中,有位于底特律的密歇根中央车站(1913年完工)和纽约的水牛城中央车站(1929年完工),它们曾经是美国人自信心的灯塔;有位于西班牙东北部的坎弗兰克车站,它1925年开门迎客,以庆祝一条横穿比利牛斯山脉,联通法国的铁路建成,是欧洲第二大的车站;还有巴黎1913年建成的圣马丁地铁站,一个跳动着艺术心灵的地方。
这些车站没落的故事都很乏味。Meffre说:“它们大多在规划上存在缺陷,从经济学上来说效率太低,这样旅客虽然会印象深刻,但并不会真的买单。比如圣马丁地铁站,它离旁边的一个站只有步行3分钟的路程,而那个地方客流更多。”1939年圣马丁地铁站就关闭了,二战后又短暂开放了一段时间。而巨大的坎弗兰克车站,愚蠢而孤独地矗立于潘普洛纳东边100公里的地方。至于底特律和水牛城的车站,它们也离市区太远了,远到足以把它们从城市生活圈划出的地步。
且不管它们代表的对于未来的大胆设想,这些项目本身已经对时代进步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在底特律开始修建密歇根中央车站的时候,亨利·福特在车站附近建了一座汽车工厂。在车站完工的时候,火车还是人们远途出行时的唯一选择。但蒸汽车头很快就要被内燃机取代了,汽车时代已经来临。虽然二战时轨道交通有了短暂的复兴,但接下来就是长达半个世纪的持续衰落。
讽刺的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当初的做慢和短视拯救了这些车站。它们都太大了,当最后一辆火车离站,人们发现拆除它们的价格高得离谱。与此同时,工业的扩张也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土地已经不再抢手,结果这些车站的所有者几经变换,却没有人愿意花钱拆掉它们。
多年过后,这些车站里所有值得偷走的东西都已经被翻了个遍,如今已经成了涂鸦者的圣殿与此同时宅们依然是一个城市的地标。
Marchand和Meffre喜欢这些被遗弃的车站。“它们如此美丽,如此充满回忆。拍摄时我们不喜欢用黑白镜头,因为黑与白会制造出一种虚假的时间感,没有必要。这些车站本身就凝结了这种时间感,它们唤起的,是对一个已经永远离我们远去的时代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