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当《头号嫌疑犯》中的珍·丹尼森走进个充满了嘲笑、轻蔑、窃喜、淫荡、友好而又忠诚的男性侦探的房间中时,英国电视节目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一个由女性组成的橄榄球队,怀疑某个穿着裙子的女人负责谋杀案的调查,因为有一个女老板而感到羞愧。杀害并破坏了女性受害者的剧情和女人在男性世界中战斗的剧情同时存在:丹尼森要怎样抵抗敌人的行动以及忍受她的同事和老板的欺压,而同时又管理她的私人生活呢?她在工作时,要比男人更加坚强,而在家庭里,却要保持温柔和善,抚慰她的爱人,向他道歉,为他做饭;她要区别自己的生活,即使这个分界线一直在不停地崩溃。在这两种生活的孤独空间中,丹尼森站在走廊上,她在收集自己接下来的战斗,她不停地抽烟,她一直在她自己的战场中。
《头号嫌疑犯》由一名女性担当制作人(莎莉.黑德),由一名女性担当编剧(琳达·罗·普兰特)以及一名女性主演(海伦·米伦)。《头号嫌疑犯》在国内外逐渐变成了观众熟知的侦探电视连续剧,在这个特立独行的男性饰演侦探专家和女性饰演受害者的环境中,被遗弃的身体,地板上遗留着残缺的肢体,双腿张开,喉咙被割断,瞪着眼睛抬着头死死地看着我们,这些线索都需要解决。这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女性自信和抗议的活动,当然也包括了痛苦的个人代价。
23年后,珍·丹尼森这个孤独的女性侦探形象已经加入了其他更多的女性,这个异常行为已经变成了一种趋势,女性侦探电视剧几乎变成了属于她们自己的风格。
转向波洛、韦克斯福德莫尔斯、费罗斯特、贝尔热拉克以及其他人——她们中的很多人几乎已经过时,也有些人的经验并没有那么丰富——比如说,《堕落》中吉莉安·安德森饰演的女侦探斯特拉·吉布森(《堕落》将于下个月回归);《小镇疑云》中奥利维亚·科尔曼饰演的艾莉·米勒(《小镇疑云》第二季将于2015年回归);《重案组女警》中莱斯利·夏普和苏兰·琼斯饰演的女侦探珍妮特·斯科特和雷切尔·贝利(《重案组女警》第四季已经于日前播出);维姬·麦克卢尔在《重任在肩》中饰演的凯特·弗莱明;莎拉·兰开夏在《幸福谷》中饰演的凯瑟琳·卡伍德以及布兰达·布莱斯在《探长薇拉》中饰演的薇拉·斯坦霍普。对了,我们千万别忘了苏菲·格拉宝在《谋杀》中饰演的莎拉·伦德和黛安·克鲁格在《边桥谜案》中饰演的桑娅·克罗斯,现在是女人在解决犯罪活动,女人正在探索我们的恐惧、怀疑和焦虑,她们都是非常了不起但又有点奇怪的女人。
女演员经常把自己的心理活动带入到传统的侦探小说中去,使之丰富而又暗淡,阴沉而又复杂。她们本身就是神秘的,她们抵制简单的解决办法和动态的情节势头,尽管重复与事实不相干的论点,但仍然能够促进剧情向前发展,剧情纠缠在一起,在悲伤、愤怒以及内疚的记忆迷宫中将人物向下拉。虚构的侦探通常是孤独的,但女性的设定会让她们显得更加孤独,许多恐怖小说都是关于善与恶的,但这些惊悚片是关于人性、缺陷以及麻烦的。为了满足叙事流程,即使有时候会有些模糊不清,而她们使我们不仅关心结果,也更注重于人物形象。我们认同女侦探形象,担心她们,也希望她们幸福,知道她们不会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衬衫、毛衣以及外套。有时候,她们会比现实生活更加真实。
《谋杀》一直是站在女性侦探剧的前线上的连续剧,它的剧情令人上瘾,同时也存在许多矛盾点,这都是由错误的指示造成的。但在这些变动中,调查中的每一个裂缝,都是日常生活中息息相关的东西:悲伤缓慢而可怕的展开、恐怖的后果、一个城市肮脏而印象派的肖像、通过车窗看到时隐时现的街道、雨后建筑物透出陌生感的光和雾。《谋杀》中的核心人物伦德小巧而苍白,大多数时候都非常暴躁,穿着和几千人样的毛衣,嚼着口香糖,在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犯了错误却从来不道歉,让她的男朋友失望,让她的儿子失望,表现得很可怕,从来不微笑,也从来不解释,不与别人争论,也不听别人的话, 点都不像一个女人。伦德根本就不是个好女孩,却是一股棘手的、无法阻止的力量。
性别改变了《谋杀》的含义,如果莎拉·伦德变成了肖恩·伦德,那么她的一切行为就变得没有那么特殊值得观众注意,也并没有那么具有破坏力了。在儿子需要她的时候不出现,在家庭聚会上迟到或者根本就不出现,简单来说:就是男人在忙重要的工作时的样子。对于男人来说,打破规则是更加简单的事情,因为他们永远都站在第位;的确,违规、暴力以及酒量很大似乎变成了一个有能力的侦探必须具备的东西。
相反的,女人的行为并不是由她们的男同事来决定的:它永远不可能看不见,从未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然而,女人表现得像个男人_样经常会引起观众之间的冲突——我们希望她像这样,但同时我们又不希望,因为她会在她的生活中直摆动那颗破碎球。《谋杀》中有 些最令人伤脑筋的时刻,但这些时刻并不是追踪凶手的时刻,而是伦德紧握她的下巴,我们就知道她准备做些她定不会后悔,但大多数人都会后悔的事情,剧情中的伦德直在鲜明的外形下处于精神错乱的状态。
如果《边桥谜案》中的克罗斯由一个男人来扮演的话,那么所有事情都会变得不样:当她在酒吧里走向一个陌生人的时候,比如,问他是否想要打炮,就不会带给我们同样的不适感和快乐了。如果一个男人像克罗斯一样对社会无知、有才华以及总是说实话,我们可能会觉得不太适应,最后,关于黑色世界调查的电视剧可能会暴露社会中错误的东西。
《幸福谷》中的警长卡伍德更是一个局外人,因为卡伍德不仅仅是一名女警官,她还是一个外婆——不是太年轻,但是非常有魅力,但被生活猛击后走上了一趟带她回到自己过去的旅程。《幸福谷》系列由一名女性负责编剧——莎拉·温赖特,一个非凡的普通女人,可以察觉到一个家庭或一个社区十年以来的漏洞,然而它仍然有一个生动的故事,它包含了内疚、爱、悲伤和失败。
《幸福谷》的制作水平是上等的,表演水平也是非常漂亮的,尤其是兰开夏的表演,她的脸上刻满了对生活的悲伤和忍耐,而她饰演的人物特征就是被条条框框所阻碍,就像一个穿制服的人在回忆他的生活悲剧,或者是一名哥特式的女性(《幸福谷》的片头曲听起来很像南方一部哥特式的侦探电视剧《火线警探》)。卡伍德是一名海洛因成瘾者的妹妹,她的女儿遭到了强奸生下了强奸犯的孩子,并自杀身亡,这导致了卡伍德的婚姻破裂。她的前夫和别人再婚,但他们还会睡在一起,而且是在第集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卡伍德的脑中有太多的事情,难怪她会一个人在黑暗的地窖里忘记了备份。这些女侦探电视连续剧是一个非常“新教”的类型:人们永远无法摆脱他们携带的负担,人物也只是记忆和内疚的增加物。endprint
在《重任在肩》中,一个男侦探将唾沫吐在了弗莱明的头发上,重要的是,一个男人在向一个女人表示蔑视,这是非常不正确并且丑陋的。然而,《堕落》中的女警长吉布森在检查受到性虐待和杀害的女性身体时,这和一个女人看另外个女人的身体是大不相同的——那是一个活着的女人去接触一个死了的女人的身体,盯着伤口处,想象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个女人在追踪个连续强奸女性的犯人,然而世界上的生和死都有一个亲密的关系、一个连接。
《堕落》探讨了女性特征和性暴力的概念,这有时让人感到强烈的不安,有时会觉得很恶心。摄像机总是停留在中心人物身上:吉布森美丽的轮廓以及她嘴唇的曲线,她那光滑的头发,她那华丽的丝绸衬衫(几乎和伦德的毛衣一样具有代表性),她那匀称的小腿,她在游泳时还有裸体时的状态。摄像机看着吉布森的时候就像是 个连环杀手可怕地看着他的受害者一样。她让自己的行为变得复杂化,冷淡、冰冷、不热情不温暖,她用男人的方式来用在女人的身上。她把对方都当作是物体,变成那种男人凝视的对象,在光线的另一端,就是那个强奸犯。
吉布森就像丹尼森或伦德一样,影响了那些传统的侦探小说。在过去,虚构的男性侦探经常是健壮而又有能力的形象,在剧情中占据了主要地位,他们把难以理解的事情变得有条理,把混乱变得有秩序,加入线索找到罪犯,把一切都归于正常的位置。但我们不再相信这样的权威、无私的天才或绝对的答案。我们正在生活的这个世界充满了假设性、可能性以及妥协性,医生、牧师还有侦探都不可能解决所有的事情。情人不会像一个充好电的骑士去营救一个在困境中的女人(事实上,最好小心点情人),我们只能依赖于自己。我们都是自己的救世主,因为根本没有上帝。即使这个世上仍然有弗洛伊德,在摩尼教里,善与恶都被阴暗和让人不太舒服的事情代替了。《堕落》、《小镇疑云》、《幸福谷》或者是《重任在肩》都并没有很好地解决这些事,无法减轻生活被破坏的悲伤,它们使用了过去的比喻作出了新的含义。不会再有完美的结局了,女性侦探代表了一种新的现实,因为她们经常和她们想要搞清楚的事情纠缠不清。无论为女人辩护的说辞有多么强大,她们都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她们的性别。
这种多孔性的边界是电视剧《小镇疑云》的核心内容,由米勒饰演的痛彻心扉的科尔曼和其他虚构的角色中她似乎是一个更加传统的女侦探的形象。首先,她不是负责人,却是大卫·田纳特饰演的亚历克·哈迪的下属。哈迪是一个沉默而复杂的人,他带着一个悲伤的故事;而米勒似乎生活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中,科尔曼几乎没有办法带给这个角色任何辛酸的感觉。米勒的婚姻生活非常幸福,还有一个儿子,她的习惯非常实用并富有母性。她将一杯热茶放在哈迪又瘦又冰冷的手里,安慰他人,对于别人的悲伤本能地表示同情。但当警察走进她的家里、床上和心里的时候,事情就变得非常可怕;她整夜都躺在一个恋童癖和杀人犯的旁边。
在这个女性世界里,侦探也同时是受害者。职业和私人之间的墙壁已经倒塌,这就让观众来鉴定这个角色,因为我们不能鉴定专家,无论他们是无懈可击的还是完美的。一些电视女侦探的角色成为莫尔斯、韦克斯福德以及其他人的延续人物——可能是因为女人内心中的压力需要向外释放,她们不能在接下来的十年时间里占据电视剧的主要位置。
或许《重案组女警》会更好地证明这种孤独和不稳定的规律:一个复杂而又亲密的女性友谊和工作伙伴关系是这部电视剧的核心内容,而这段友谊也是《重案组女警》能够持续成功和持久的基础(这部电视剧也是由一个女性担任制片人,由温赖特担任编剧)。这期间可能会有摩擦,但两位女侦探互相分享秘密,讽刺其他人,一起喝酒,给这个充满了贫穷和可怕谋杀案的世界带来了一丝人性和智慧。这两名女侦探和她们的女老板使女性权威正常化,这是一个女人做不到的事情。
侦探小说最近一直充满了不靠谱的叙述者,《消失的爱人》和《在我入睡前》是依靠叙述声音来讲述整个故事的两个最有意思的例子,有一部惊悚小说里的人物被告知患有阿尔茨海默症,拼命地想保持他世界里的碎片处于应该在的位置,保持一个连贯的画面片段。记忆中的不稳定性和思想中的自欺欺人的行为是一个绝对真理的概念,我曾经与我的丈夫肖恩·弗兰茨写过一部心理惊悚小说,当时是用的尼奇·弗兰茨这个名字:弗里达·克莱因是一个女心理医生,作为我们这部小说的主角,一个侦探的想法可能更能够探索当代的焦虑,因为女人总是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局外人,不能归属于过去世界的秩序中。同样,许多关于女侦探的电视剧正在挑战现实主义的流派——当然像其他类型样,现实主义也是一个流派,它奠定了一个混乱生活的模板,给秩序和完成版增加一点虚幻的幻觉。女侦探往往给故事带来一份不稳定的因素,因为她们总是在男人的世界里讨价还价,用一种新的自我意识来刷新这种自满的类型。
我买了《堕落》的DVD版,阅读了其他人的评论,几乎是一片赞誉。但是我不能碰撞它的地位,在可怕的第一集中间我开始捂住了眼睛,从我的指缝中往外看,到后来根本就没办法再看下去了。最后,我只能关掉DVD,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都没办法再继续看这部电视剧,因为对于女性的残忍让我一直感到不安和恐惧。
那个连环强奸杀人犯盯着他的受害者,跟踪她、和她玩游戏、折磨她,最后消灭她,在她的世界里,她根本不是一个生命,而是一个对象——个被选中的对象。这些慢而冗长的镜头和吉布森做爱的镜头交叠在一起,就像强奸犯和他的受害者玩游戏,镜头也在和观众玩游戏,在最终消失之前又给你一点希望。
《堕落》有力地探讨了性暴力和连环强奸杀人犯对于权力和死亡的色情渴望,但在探索暴力、男性厌女症以及制定法律这些方面有一个很好的界限,我无法知道这些关于堕落的本能描写和性恐惧的描述是否具有女权主义。也许确实是这样——也许这就是它让我如此不安的原因。但是我想知道如果这部连续剧不是以强势的职业女性为主角的话,是否可以逃脱其折磨女性的描述。安德森饰演的吉布森是否能够使性恐惧合法化?
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有一句名言:惊悚片让女人受苦。在最新一期的《New Statesman》中,演员东·麦继婵强烈抨击了主流电视剧和电影将针对妇女的暴力行为作为一种娱乐方式。她表示她将不会再出演任何与“女性暴力行为”有关的电视剧,除非它有一个强烈的女权主义在内。她在一定程度上回应了惊悚小说家和评论家杰西卡·曼在她的当代犯罪小说中对于侮辱女性著名的谩骂,那就是“年轻女性被监禁、捆绑、堵住嘴、强奸、肢解、烧掉、蒙蔽、殴打、吃掉、挨饿、窒息、刺伤、水煮或者活埋”。她补充说,女作家和她的男同事一样有罪。我写这篇文章主要是因为在我们的电影电视剧中,女人越来越受到暴力打压,这是一条曲线、一个灰色地带、一条不归路。在《幸福谷》中,我们看到年轻女性被绑架,被残忍地对待,一季中的六集都被性侵犯和麻醉。我们都沉浸在痛苦的世界里,麦继婵希望不要再出现关于女性暴力的电视剧,但这个世界充满了厌恶女人的人,这总会带来暴力、黑暗和麻烦。
看看童话世界:小孩子都需要用一个安全的方法来探索恐怖和残忍女人忍受痛苦还要遭到强奸,然而在合理和无理之间有一个界限,至少现在在小说中,有许多聪明、坚强、坚定和英勇的女侦探,事实上,谁又能帮助她们呢?然而,就是女人拯救了女人,女人拯救了自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