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秀
那一课,教学内容原本是三年级的《年、月、日》。临下课十分钟时,我突发奇想:“老师给你们朗诵一首诗吧,看谁能从诗中发现数学问题。”说罢,我深情地朗诵了仓央嘉措的情诗《那一天》——“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的箴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世,只为在路上与你相见。”
三年级的孩子,童蒙未开,情为何物,懵懵懂懂,能听懂并对这首情诗产生兴趣吗?会不会漠然、茫然、昏昏然呢?我在头脑中打了一个问号。
不料全班同学都立起小耳朵,陶醉在诗句的深情里。周围安静得似乎只能听见呼吸声,待我朗诵完毕,全班同学的情绪潮水般高涨——有的问:“老师,这是你写的吗?”有的说:“我们感动得快哭了。”有的说:你是数学老师还会背诵诗?……我被惊奇、亢奋、欢喜的表情包围着,心中涌起一阵满足感、成就感。
接着学生们轻而易举地在诗中找见了“天(日)、月、年、世”这几个表达时间的词语,发现了它们是按照时间单位从小到大、从短到长排列的。有的学生问:“‘世是什么意思?”不待我答,好多小手举起,争着说:“我能解答他的问题,‘世就是一辈子、一生的意思。”有的学生补充说:“‘世也是一百年,一个世纪。”我接着补充:“在佛教里,也说三十年为一世。”
全班学生一致要求我把这首诗写在黑板上,他们要抄写、背诵,回家读给家长听。
我被学生们的热情感动了,把这首诗打在了大屏幕上,顺便简单地介绍了六世活佛仓央嘉措的传奇故事。全班同学迫不及待地齐刷刷打开本子,唯恐我中途关掉大屏幕,争着抢着在抄。后排的看不清,索性跑到讲台前抄录。班长维持纪律往回轰,最后剩下一个怎么轰也不走。还有的学生毫不羞赧地说:“这是一首爱情诗。”我乘势矫正、拓展了一下:“不仅仅是写爱情啊,也可以看作是写一个人对美好事物的虔诚追求。”
苏霍姆林斯基说:“教育的技巧不在于能预见到课堂上的所有细节,而在于根据当时的具体情况,巧妙地在学生不知不觉中作出相应的变动。”看来我这个临时动意,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下课后,我把这场面说给语文教师,他也被感动了,说:“语文课也不容易见到这样的情景啊?诗是美,但学生的表现更出乎意料。明天晨诵就背诵这首诗!”
读诗、讲诗,照理说不是数学教师的职责,不是数学教学的任务所在。李希贵提倡“办一所不完美的学校,培养一批有缺点的孩子”,为什么不能上一节不像数学课的课呢?
人类在生产生活中积累了经验,经验提纯后形成知识,知识归类后形成学科,为了让不同阶段的人把握不同难度的学科内容,人类设计了课程,通过教材和课堂落实课程教学目标。这大概就是学科、课程、课堂之间的因果关系。为了便于学生把握学科知识(当然也包括能力),我们在小学开设了综合课《科学》《社会》等,开设了分科课数学与语文等。但儿童接触感知的世界是“综合化”的,不是分科化的。例如,学生动手制作一个风筝,是一项综合实践活动,整个制作过程,既包含着数学中的几何图形,物理学中的材料、比重、平衡、空气动力学,生物学中的动物形态,还涉及造型、色彩等美术中的诸多要素。假如“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这不已经是体育与游戏活动了吗?这不是多学科的综合化教育,又是什么?
新课程改革提倡“打破森严的学科壁垒”,重构学科间的关系。采用分科与综合相结合的课程布局,无疑是符合学生认识规律的。
这节有些“越位”的数学课,既不悖教学目标——“认识理解年月日”等时间单位,又平添不少生趣,增加了课堂的厚度、容量和文化内涵,起到了诗歌审美启蒙的作用,又使其体会到“生活处处有数学,数学就在生活中”。数学课可以这样做,其他课何尝不是如此?只要不是“种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家的地”,岂不一箭双雕,一举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