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媛媛+王明怡
摘要:研究选取北京市3所幼儿园的73名儿童,采用固定盒子任务、延迟满足等待任务和A非B任务,系统探索了家庭背景因素对2~3岁城市中层儿童执行功能的影响。结果表明,二者之间存在具体的影响关系:非独生子女在抑制控制任务上好于独生子女;家庭成员数量越多,儿童在认知灵活性任务上表现越好;父母更高的受教育水平对儿童的认知灵活性有更积极的影响;家庭收入对执行功能的发展无显著影响;研究所涉及的家庭背景因素对工作记忆均无显著影响。可见,家庭因素会对儿童执行功能的发展产生一定影响。
关键词:2~3岁儿童;执行功能;独生子女;家庭成员数量;受教育水平
分类号:B842
1.1问题提出
执行功能是个体在完成复杂的认知任务时,对各种认知过程进行协调,以保证认知系统以灵活、优化的方式实行特定目标的一般性控制机制,本质是对认知过程进行控制和调节 (周晓林,2004),其生理基础是大脑的前额叶皮层 (Benes,2001)。在个体发展中,执行功能不仅与心理理论、数学成绩相关,还与儿童阅读能力、推理能力、社交技能、道德、情绪调节能力等相关 (Bernier,Carlson, & Whipple, 2010),甚至有研究者指出执行功能对学业成就的预测力比IQ还要大 (Medina,2010)。因此,近年来有关儿童执行功能的研究已成为国际儿童发展与教育研究中的热点与前沿领域。
2~5岁是儿童执行功能发展的重要时期 (Garon, Bryson, & Smith, 2008),在这一时期执行功能的发展受诸多因素的影响,其中家庭背景因素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 (Hughes & Ensor, 2009)。有研究发现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对儿童执行功能发展有重要影响 (Noble,McCandliss, & Farah, 2007; Noble, Norman, & Farah, 2005)。在Lipina等的研究中,3~5岁儿童在目标导向、认知灵活性和工作记忆任务上的表现会因社会经济地位的不同而不同 (Lipina,Martelli, Vuelta, InjoqueRicle, & Colombo, 2004)。随后,Hughes和Ensor (2005)发现, 来自不良家庭环境 (如家长失业并住在政府资助的住房中) 的儿童在执行功能的工作记忆、认知灵活性和抑制控制任务上均表现较差。对一些低收入的非城市家庭来说,家庭收支比和母亲的受教育水平对3岁左右儿童的执行功能有一定的预测力 (Blair et al., 2011)。但Wiebe等以工作记忆和抑制控制代表执行功能对2~6岁的儿童研究发现,社会经济地位对工作记忆和抑制均无显著影响 (Wiebe,Andrews, & David, 2008)。
总体上看,国外大多数研究认为家庭背景因素对儿童执行功能的发展是有一定影响的,但其中也有一些问题。首先,以往研究对社会经济地位的界定不一致。有些研究从家庭收入、父母职业和父母的受教育水平三个方面对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进行界定,也有不少研究仅以家庭收入和父母受教育水平代表社会经济地位,此外还有一些学者研究社会经济地位的不同方面对执行功能的影响 (Braveman et al.,2005)。其次,对于执行功能并没有一个统一清晰的概念,在研究中所选择的任务不统一,各研究间缺少可比性。最后,国外对低社会经济地位家庭关注较多,对中等社会经济地位儿童家庭背景因素对执行功能影响的细致分析开展较少。
就我国来说,对儿童执行功能的家庭影响因素的研究还比较少。刘文等研究发现家庭环境与4~7岁儿童的执行功能发展有密切关系 (刘文, 李媛媛,刘焕青,2013)。李滢 (2011) 研究发现,父母教养方式对3~5岁儿童的抑制控制有显著影响。同时我们的前期研究发现,隔代教养对儿童的工作记忆有一定的积极作用 (金阳,王明怡,2013)。这些研究的重点是家庭的“软性”心理氛围特点,但对于是否独生子女、父母受教育程度等家庭“硬性”背景因素的考虑,则鲜有涉及。
我国居民家庭中普遍存在着两个较有特色的现象:一是独生子女现象,一是与长辈同住。自我国实行计划生育基本国策以来,独生子女的发展一直是一个备受关注的研究议题,但目前国内尚未发现有研究探索独生与执行功能发展的关系。在国外,这方面的研究存在一定的争议。国外大多数研究表明,有兄弟姐妹有利于儿童执行功能的发展 (McAlister & Peterson,2006;2012) ,但是在有些研究中却并没有发现这种联系 (Cole & Mitchell,2010)。相比于独生子女现象,与长辈同住则是我国的一个历史传统,并一直保留至今。那么,家庭成员数量对儿童执行功能的发展有着怎样的影响?这也是本研究将要探索的一个重要问题。
综上,本研究将以执行功能领域中影响广泛的包括工作记忆、抑制控制和认知灵活性的三成分理论作为指导框架 (Miyake,Friedman, Emerson, Witzki, Howerter, & Wager,2000),探索占群体大多数的城市中等社会阶层儿童的家庭背景因素对执行功能的影响,细致了解是否独生、家庭成员数量、父母受教育水平和家庭收入等的具体影响。考虑到2~3岁是儿童高级认知的萌芽阶段 (Nelson, Thomas, & de Haan, 2006),且此时家庭的影响远大于学校和社会,因此,选取此年龄阶段儿童作为被试。
2研究对象和方法
2.1研究对象
在北京市方便抽取三所幼儿园,其入园儿童基本来自中等社会阶层家庭。选取托小班儿童共85名,剔除任务完成不全的被试4名,为避免天花板效应,删除在三个任务均获得满分的被试8名,最终获得被试73名,其中男生37名,女生36名,年龄在25~42个月之间 (M =33.82,SD =4.26)。
2.2测试任务
2.2.1工作记忆任务
采用固定盒子任务,该任务是根据Hughes和Ensor (2007) 的珠子任务改编而成。将6个颜色、形状各不相同的盒子整齐地摆放在一个圆盘上,然后将贴纸在儿童的注视下藏在其中的盒子中,盖上方巾,旋转一周后,让儿童寻找藏有贴纸的盒子。共有9个试次,依次将1张、2张、3张贴纸变换着藏3次,只有当儿童找到所有藏的贴纸后才算得分。贴纸所藏的顺序和位置对所有儿童均相同。记录儿童寻找正确的次数,作为工作记忆的指标。
2.2.2抑制控制任务
采用延迟满足任务范式 (Kochanska,Murray, Jacques, Koenig, & Vandeceest, 1996)。测试时主试声称要送给被试一个礼物,并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盒放在桌子中间,告诉儿童临时有事需要出去一下,让儿童等待回来一起玩。一定要等到儿童点头同意,表明儿童已经领会意图,主试才会走出房间。期间观察儿童反应,记录等待时间,作为抑制控制指标。
2.2.3认知灵活性任务
采用皮亚杰的A非B任务范式 (Piaget,1954)。在一个硬纸板上倒扣两个完全相同的不透明塑料杯子,利用捉迷藏的方式,将送给儿童的小礼物先藏在主试右手边的盒子里,然后主试藏起纸板与盒子,并与儿童一起数数,十秒钟后,端出纸板,让儿童找玩具。儿童在同一边连续猜对两次后,主试将玩具换着藏到另一边。一共有10个试次。记录儿童猜对的正确次数,作为认知灵活性的指标。
2.3研究过程
测试前,家长填写知情同意书和基本情况调查表,收集家庭背景信息。选择五名经过培训的心理学研究生测评儿童的执行功能水平。经同意,对测评过程进行录像。事后由两名计分员分别独立对儿童的任务完成情况进行计分。计分有出入的地方,将会由第三名计分人员通过查看录像再次核对计分,并以此为准。
3研究结果
儿童家庭背景因素的描述性统计数据如下页表1所示,全部为父母受教育水平在本、专科及以上或者家庭年收入在10万元以上的家庭,符合中等社会阶层的研究需要 (陆学艺,2002)。同时,本研究中的家庭成员数量是指除被试儿童之外的家庭成员数量。以往研究显示,2~3岁是儿童执行功能快速发展的时期 (Garon, Bryson, & Smith, 2008),在这一时期年龄对于执行功能的发展有重要影响,因此本研究将以年龄为协变量对数据进行协方差分析。检验自变量与协变量之间是否满足斜率同质的假设,交互作用检验表明,是否独生、家庭成员数量、父母受教育水平和家庭收入这些变量与儿童在执行功能三个任务上的得分分别符合斜率同质的假设,可进行协方差分析。
如表2所示,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非独生子女在延迟等待任务上的表现显著优于独生子女,而是否独生对其他两个任务表现并无显著影响。
3.2家庭成员数量对执行功能的影响
协方差分析表明,家庭成员数量越多,儿童在A非B任务上的表现越好,但家庭成员数量对执行功能的其他任务无显著影响,结果如表3所示。
鉴于有些儿童是非独生子女,其家庭成员数量也会大于2人,因此,我们单独选取独生子女家庭,除去家庭成员数量数据缺失的2个家庭,共计51个家庭,对斜率的同质性检验后,进行协变量方差分析。结果发现,独生子女家庭成员数量对A非B任务依然有显著性影响 (F(2,47)=4.54,p<0.05,η2=0.12)。
3.3父母受教育水平的影响
3.3.1母亲受教育水平对执行功能的影响
删除母亲受教育水平在本专以下的被试数据,共61名被试数据参与分析。协方差分析表明:母亲受教育水平对A非B任务表现有显著影响,母亲受教育水平越高,儿童表现越好;但是母亲受教育水平对执行功能的其他两个任务没有显著影响。结果如表4所示。
3.3.2父亲受教育水平对执行功能任务的影响
删除父亲受教育水平在专、本科以下被试数据,共64名被试数据参与分析。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父亲受教育水平仅对A非B这一任务表现有显著影响,表现为父亲受教育水平越高,儿童在A非B任务上的得分越高,对其他两个任务没有显著影响,结果如表5所示。
3.4家庭收入的影响
删除家庭年收入在10万元以下被试数据,共有66名被试数据参与分析。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家庭收入对执行功能的各个任务均无显著性影响,结果如表6所示。
4讨论
4.1独生对执行功能的影响
在本研究中,非独生子女在抑制控制任务上的表现优于独生子女,但是在工作记忆任务和认知灵活性任务上的表现没有显著性差异。独生对儿童抑制控制的影响也许通过以下途径实现。首先,非独生子女在获取一些家庭资源 (如玩具) 时,存在竞争对象,有时难以立即得到,而是需要等待,该过程也许会对儿童的抑制控制的发展具有促进作用 (Cole & Mitchell,2010)。其次,非独生子女在家庭游戏互动过程中,也存在更多需要抑制控制的地方,比如和兄弟姐妹有更多的机会一起搭积木或玩捉迷藏的游戏等。
值得注意的是,本研究结果表明,即便是对于2~3岁的儿童来说,独生对抑制的影响已经显示出来。考虑到幼儿入园后,集体生活的方式会进一步影响儿童的抑制控制表现,因此,在今后的研究中,可以考虑追踪观察独生对更大年龄儿童抑制控制的影响,系统探索二者间的关系。
同时,之前研究发现非独生会促进儿童认知灵活性的发展 (Cole & Mitchell,2010),但本研究并没有发现这种影响。这可能是由于国外研究中非独生情况下兄弟姐妹的数量相对较多,因此对执行功能产生了区别性的影响。
4.2家庭成员数量对执行功能的影响
研究结果还表明,当家庭成员数量更多时,儿童的认知灵活性发展也较好。这可能是由于,在多家庭成员中,儿童需要在多种家庭关系中转换,进而促进其认知灵活性的发展。尤其对于独生子女来说,家庭成员数量的增多,可以促进认知灵活性的发展,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无兄弟姐妹所带来的不良影响。但是在本研究中并未发现家庭成员数量对儿童抑制控制有明显的影响。对于独生子女而言,由于家庭成员与儿童之间的互动与兄弟姐妹间的互动还是存在差别,因此,可能较多的家庭成员也难以发挥同胞手足与儿童互动时所发挥的作用,独生子女的抑制控制也不会因家庭成员数量的增多而发展得更好。
4.3父母受教育水平对执行功能发展的影响
父母受教育水平和家庭收入是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重要测评指标,以往诸多研究也已经表明它们会对儿童执行功能的发展产生影响 (Lipina et al.,2004;Blair et al.,2011)。在本研究中,我们发现对于中等社会经济地位的家庭来说,父母受教育水平对儿童工作记忆和抑制控制并无显著影响,但是对儿童认知灵活性的发展有着积极的作用,这与国外的研究结论相一致。这也许是因为受教育水平较高的父母会更关注幼儿的教育,有意识地为儿童创造更多的接触各种事物的机会,丰富儿童的经历,从而促进了幼儿认知灵活性的发展 (Ritter et al.,2012)。
此外,有研究发现,父母的控制教养可以预测儿童的抑制控制,即父母对儿童的态度较委婉、积极时,儿童会自愿顺从,自我控制水平较高 (李滢,2011)。我们认为,对于那些受教育水平在专本及以上的父母来说,其在对儿童的控制教养上可能并不存在很大的差别,反而是那些受教育水平在专本以下的父母在这方面可能会有所差别,对此尚需要进一步的研究予以证实。
4.4家庭收入对执行功能的影响
同时,研究发现家庭收入对执行功能的三个方面均无明显影响,而以往研究发现家庭收入对儿童执行功能有显著影响 (Blair et al.,2011;Hughes, Ensor, Wilson, & Graham,2010)。这种不一致可能是由于被试群体的选取不同造成的。国外研究中,一般选择低收入家庭儿童进行研究,并认为生长在贫困家庭中的儿童更容易遭受营养不良、家庭暴力、家庭经济压力等不良环境因素的影响 (Bradley & Corwyn,2002;Evans,2004),从而会对儿童执行功能的发展产生不利影响。但是,本研究选取的是中等社会经济地位家庭,贫困家庭中的很多不利于执行功能发展的因素在这些家庭中并不存在,因此在本研究中家庭收入对儿童执行功能发展影响并不显著。
4.5家庭背景因素对工作记忆的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本研究所调查的家庭背景因素对儿童工作记忆的发展均无明显影响。这看似与我们之前的研究结果 (金阳,王明怡,2013) 不符。之前研究中发现隔代教养对儿童的工作记忆有一定的积极作用,但在本研究中,家庭成员数量的增多对儿童的工作记忆并无显著的促进作用。我们猜想隔代教养这一变量之所以会对工作记忆产生影响,是因为隔代教养可以区分儿童所受到的不同的教养方式,而家庭成员数量这一变量很笼统,并不能反映出在教养儿童时祖辈参与的程度,只是一个更一般化的人口学变量。因此本研究中家庭成员数量对工作记忆没有显示出显著的作用效果。
6结论
家庭背景因素会对2~3岁城市中层儿童的执行功能表现产生影响,具体表现在:非独生子女的抑制控制更佳;家庭成员数量越多,父母的受教育水平越高,儿童的认知灵活性越好;家庭收入对儿童执行功能发展无显著影响,本研究所涉及的上述家庭背景因素对儿童工作记忆的发展均无显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