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不能带你去私奔

雪千寻

夜风中，方小影在我耳边说：“带我私奔吧，海角天涯。”

“小影，我带你走，海角天涯。”只是我知道还不能带她走，我还有一件事情未了。

1. 请不起助手的墙绘师

我是个墙绘师，就是那种在墙上搞绘画的。

“春河里”是刚建好的小区，大多数房子正在装修。今年的流行趋势是画墙绘，在洁白的墙上用丙烯颜料直接作画，我就是画这个的。

这天，一个女子打电话说，她住38号楼702，想让我画一幅电视墙。我立即赶过去，一个20多岁的女子给我开了门。她个子挺高，很消瘦，长得还算漂亮，只是神情太冷。她指着房间说，其他地方都装修好了，只差画个电视墙。

我给她画了一幅粉色的香水百合，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是我进来之后她第一次笑。我不失时机地说：“我再帮你画个卧室墙吧。”她答应了。

交谈中我得知她叫方小影。卧室床头的墙上，挂着一幅她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方小影说这是她男友。

画到房顶部位时，我要蹬着爬梯画，方小影就给我递颜料，这省去了我一个人爬上爬下的过程。方小影说：“你怎么不找个助手？”我说：“现在什么生意都不好做，我这活儿也不是常有，哪请得起助手啊！”方小影说：“我给你当助手吧！我小学和初中都在少年宫学过美术，有基础，我不在乎工资。”我说：“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助手了。”

方小影开心地笑了。她笑起来很好看，尖尖的小瓜子脸，就像一朵白菊花。我让她明天跟我一起上班。

2. 方小影得了什么病

第二天，方小影正在帮我调颜料，她男友打来电话，说过来请我们吃饭。方小影的男友开着一辆黑色奥迪车在楼下等我们，他一身高档西装，彬彬有礼，可脸上的气色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太好。方小影介绍说他叫汪江，是一名外科医生。

汪江选了一家湘菜馆，这是一顿很融洽的饭局，只是我没想到，饭毕出门时，汪江低声跟我说：“方小影有病，她不适合出去工作，你找个借口开了她，拜托了。”我一愣，方小影有病？有什么病？恍然间这才明白，这是他请我吃饭的根本目的。

可是要我开了方小影，实在不忍，她很有眼色，经常我一弯腰，她就已经把我要的颜色递了过去。最关键的是，她很有悟性，几次操作之后，我就可以放心地将平涂任务交给她了。听汪江说话的口气，他不像在撒谎，可方小影到底有什么病呢？

一周之后，汪江找到我，咆哮着说：“你怎么回事，开个人就这么难吗？你到底想怎样？”我强压着怒火说：“这个……你能不能告诉我方小影有什么病？”“对不起，这个我不能说，这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所以你最好不要告诉她。”

我迫切地想了解方小影的病情，恰好方小影主动邀我去喝酒，她说汪江不回家，她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趁着酒兴，我问：“小影，你身体没事吧？”“我身体能有什么事？”“比如说你感觉到哪里不舒服，或者到医院去检查过。”我小心地斟酌着措辞。

方小影说：“要说不舒服，那是一年前，我背上长了一颗肉痣，又肿又疼，怕发生癌变，就去医院做切除，那天给我看病的恰好是汪江。那时汪江的妻子刚刚病逝，我们在接触中产生了感情。这房子是汪江买来准备和我结婚的，可婚期一拖再拖，到现在他竟只字不提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女人，还不止一个。”方小影说完，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

我想问问她的肉痣到底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但到底还是住了口。我们只有不停地喝酒，干了一杯又一杯。

方小影喝醉了，我把她送回家。方小影不让我走，说经常晚上做噩梦，她怕一个人留在房子里。我说：“换个地方睡就好了，比如试试到书房去睡。”我把她扶进书房的床上，又摘下脖子上的一块玉观音戴到她脖子上，低声安慰道：“睡吧，有这个观音保佑你，就不做噩梦了。”果真，她很快就睡着了，她的睡态很美，长长的睫毛像两片蝴蝶的翅膀，我禁不住在那两扇翅膀上轻轻地吻了吻。

书房里堆积着大量的医学书，角落里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我打开电腦，下载了些东西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3.带我私奔吧，海角天涯

第二天，方小影醒来回忆昨夜的情景，确信我没有侵犯她，就说：“这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你看不上我；第二，你是个好男人。”我说：“我属于第二种。方小影，我爱你！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去私奔。”方小影听到我这么赤裸的表白，脸都红了。她看到脖子上挂的玉观音，要摘下来还我。我说：“这是送给你的，是我家传的，据说是请有道行的高僧开过光的，它可以保佑你。”方小影问我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我说我喜欢你，真的喜欢，跟我走吧！

方小影没有说走，也没有说不走。我说不强迫你，给你时间思考你在我和汪江之间的选择。我有个朋友开了一家墙绘培训学校，我帮你联系好了，你可以去学习一段时间，你培训回来，一定会独挡一面的。方小影点头答应了。

方小影刚走，汪江就将电话打过来，咆哮着问我，是不是拐带方小影私奔了，为什么打她电话关机。我冷冷地听着他咆哮，等他吼完，我平静地挂了电话。自此，凡是他打来的电话我一概不接。

这期间，我托人去医院查了方小影的病理分析，结果证明方小影的肉痣确实是良性的。那么，她到底有什么病呢？

我去看望方小影，彼时她正一身油彩，在一块三合板上练习色彩的过渡。看到我，她乐颠颠地跑过来，比我刚见她时精神多了，脸上也不再那么冷冰冰的。

晚上我叫了朋友，三个人一起去喝酒吃饭，饭后朋友冲我使了个眼色，把他的房门钥匙留给我就匆匆走了。我正踟蹰着要不要这么做时，方小影已经把微醉的身体靠在我身上，我立即血脉贲张，背起她向朋友家跑去。

夜风中，方小影在我耳边说：“带我私奔吧，海角天涯。”

“小影，我带你走，海角天涯。”只是我知道还不能带她走，我还有一件事情未了。

4.你应该去该去的地方

我举报了汪江，他利用外科主刀医生的便利，不但多次收受患者红包，私下还买卖人体器官，这些都是我在他电脑秘密文件夹里找到的，每一笔交易都有详尽的记录。汪江被送进了监狱，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牢狱生活。

我瞒着小影去看了他，順便有一句话要问他，我想知道小影到底有什么病。

见到我，汪江竟然先笑了，他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揭发我？”

我说：“你或许忘记了5年前给一个女孩做乳腺肿瘤手术，你向家属要红包，拿不到就迟迟不肯做手术。当然，你应该忘记，因为你这样的缺德事做得太多了，那个女孩错过了手术最佳时间而命丧黄泉。她就是我姐姐。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机会报复你。我打听到你在春河里小区38号楼702买了房，就每天不厌其烦地往你家门缝里塞广告，我想只要你答应让我画墙绘，我的报复就成功了。因为我在墙绘颜料里加了足以致命的毒剂，这种毒剂没有气味，在挥发中能让人慢慢中毒，心力衰竭死亡。但是我看到了方小影，一眼就爱上了她，不忍她和你一起去死，于是我临时改变主意，换掉了掺有毒剂的颜料。我和小影成了朋友，有机会从电脑里下载了你的交易记录，你应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付出代价！我今天来，只是要问问你，方小影到底有什么病？”

汪江苦笑了一下，“她得的是绝症，没有几天活头了。你还要跟她在一起吗？”

我说：“是的，不管她是什么病，我都要照顾她，哪怕为了她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5.他和我一样要你幸福

我和方小影结婚了。我们没有钱买房子，在租来的一间屋子里，我和方小影一起给四面墙和屋顶都画了墙绘，能够得着的地方是方小影画的，需要蹬着梯子的地方是我画的。我们的新房虽然狭小，但布置绝对是独一无二，为此方小影像个孩子一样兴奋了好久。

我看着她的笑脸，心里有隐隐的担忧，不知为何我总想到得了乳腺癌的姐姐，她就在那样年轻的时候去了。我想带方小影去做个全身检查，她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去医院？我又没有不舒服。”任我左哄右哄她都不肯听。

正在我焦急不安的时候，传来了汪江死在监狱的消息。他是病死的，肝癌晚期。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可是随后我就收到了一封信，是他临死前写给我的，他在信中说：“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得了绝症的是我，我知道自己没几天活头了，为了不让小影做寡妇，我将我们的婚礼一拖再拖。为了让她在我死后不至于太伤心，我甚至去找情人、找外围女，故意让她知道我不是个好男人。看着她痛苦而失望的神情，我多想告诉她真相，我爱她，多么希望能给她幸福……”

“你出现了，我看到你们俩真般配，我彻底害怕了，知道小影一定会离开我，我故意说她有病，好吓跑你。可是你没有跑，如此看来，你是真的爱她。不要告诉小影真相，让她永远忘记我吧。在此祝你们幸福恩爱！”

看着这封信，我望向窗外的远方，夜空中闪烁着无数颗明亮的星星，或许有一颗是姐姐，有一颗是汪江，他们会守护我们吧，就如同我此刻守护小影一般，只要你幸福就好。望向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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