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

付一凡

窗台上的栀子花苞已经慢慢地绽开了淡白色的花瓣，正如绽放一个淡白色的纯洁的梦。

这株栀子花是全班同学精心培养的“心肝宝贝”，每天值日生都会认真地为它补充水分，松土施肥，让它接受温暖阳光的沐浴。 因为其他班的生物角都没有这样美丽且芬芳的植物，所以它是我们的骄傲。

上课时，风会从窗子缝隙里钻入，携着栀子花的清香向每个男孩女孩袭来，清除他们内心的厌倦与烦闷。

而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班上转来一个插班生，是个瘦瘦小小、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单薄的身子，尖尖的下巴，微棕色的头发束成一缕小小的马尾，温驯地趴在肩膀右侧。她的脸色发白，不是那种嫩嫩的白，而是纸一样的白，上面抹着点稀少的红晕，像在一张没用过的白纸上吝啬地涂了点红颜料。但她眉眼很秀气，特别是那一双眸子，如同静静的水潭，缓缓地荡起涟漪。

“这是苏栀子。”班主任说，他还隆重地请这位转校生把名字写在黑板上。

苏栀子的字迹淡雅而清秀，很像她的容貌。

“她从上海转来的。”班主任微微停顿了一下，又介绍道。

上海！下面条件反射地响起窃窃私语。谁都知道上海是大城市呀！

“栀子，你去坐到那里。”班主任指着我旁边的空位说道。

因为我性格有些孤傲，再加上班里人数正好是单数，所以我单独一人占一张双人课桌。

从此我便拥有了一位如同栀子花般瘦弱且清秀的同桌——苏栀子。

有调皮的男生欺负她，揪苏栀子的小辫子，我就劈头盖脸地把那个男生说了一顿。我的损失只是被男生骂了一句“男人婆”，另外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喝茶”。但我说这是正当防卫，谁让他欺负栀子呢，我作为班长应该管管这事儿。老师也就没再说什么。

那次风波之后，苏栀子就把我当成了她的主心骨。我也光荣地升级为“护花使者”，女骑士一般保卫这个“栀子花公主”的安全。

下课后苏栀子给我讲有关上海的事，什么上海又名“沪上”，上海的弄堂、弄巷以及上海的人。她说上海的女人总是很美，因为上海人很会打扮自己。这一点我知道，苏栀子的妈妈就非常漂亮，她经常穿一件银白色的风衣来接苏栀子放学，整个人显得十分有气质，风情万种。

这么聊着，我又提到了栀子的爸爸。我想问问栀子父亲的事，可她支支吾吾不肯说。

人总要有隐私嘛，我就没再多问。

  我以为我和苏栀子会永远做朋友，但突如其来的考试却打乱了我们正常的生活。

  成绩下来后，班主任宣布：“第一名是……”

  我骄傲地仰起头，等待班主任说出我的名字。

  “第一名是，苏栀子。”

  我愣住了。我的意识似乎长时间被冻在冰箱里，凝固成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团。

“苏栀子同学短时间内就适应了我们这儿的环境，还考出这样优异的成绩。有些同学不该惭愧吗？”老师严肃地说，但她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

我认为老师是在说我。

我为什么要惭愧？就因为我不再是第一名了吗？可我很努力，我已经很努力了啊！

每天我都要复习、预习到深夜……

可凭什么苏栀子就要超过我！

我想哭。

这时我才发现，苏栀子已经不是初来乍到的苏栀子了，她已经不需要我的保护了。老师和同学们都把她当作小妹妹看待，如同呵护栀子花那样呵护她。而我，因为她的出现，地位也一落千丈。

我一天天冷淡了那个苏栀子。

有一次，我偶然在苏栀子的日记本上发现了她的秘密。她的爸爸作为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竟然携款潜逃！而现在她的爸爸正在监狱坐牢。她在日记中这样写道：“爸爸，你在狱中一定要好好听话……”

我双手颤抖着把这个消息放到了学校的网站帖吧里。

第二天学校沸腾了！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待苏栀子。在他们看来，她是携款潜逃的罪犯的女儿，是异类！

同学们渐渐疏远了她。

苏栀子有苦说不出。

苏栀子所拥有的，只是成绩与孤独。

那朵栀子花在风中发抖。

那天放学，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我和她，她瘦小的身子因愤慨而微微抖动。

“为什么？”她问。她发现了泄露秘密的人是我。

我沉默。

她像只受伤的小兽。

她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教室。

从此苏栀子再没来过学校。

我知道，我这个背叛了她的朋友伤透了她的心。

我又恢复了第一名，但我一点也不快乐。我的心似乎被挖去了重要的一角，塌陷了。

我看向窗台上的那株栀子花。

它，只剩下了枯黄的枝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