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奥斯卡最成功的电影,莫过于《鸟人》。然而,你真正看懂了它么?一个讲述旧舞台剧演员再就业的故事,是如何打动奥斯卡那些挑剔的评委的呢?读懂《鸟人》你需要读懂哪些书?那句“当我们谈论××时我们在谈论什么”的句子最初来自于哪里?
01/《鸟人》集结了众多好莱坞巨星,最高技术配置,是豪华的游戏之作,这次拿大奖,算是豪门逆袭。电影无论形式还是内容,都是一部全面向雷蒙德·卡佛致敬的片子。
卡佛的轻逸,卡佛式的即兴,段落之间的笋接,无解的生活谜团——可以说,无处不卡佛。如果你像我一样,曾经从心底服膺过此人,看《鸟人》会唤起许多已经凋零的记忆。
《鸟人》剧情很简单,一个拍商业片拍得失去了灵性的演员,企图通过演舞台剧重振雄风,而里面的舞台剧就改编自卡佛的名篇,《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谈什么》。
02/《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谈论什么》是卡佛晚期的作品,讲的是夫妻之道,哲理性特别强。
一次家庭聚会,两对夫妇在一起闲聊。年轻夫妇新婚不久,默不作声。中年夫妇不停吐槽,男人年轻时学过几年神学,后来又当了医生,不相信肉体之爱,认为“真正的爱情都是精神之爱”。而女人经历过一段非理性的感情,也就是《鸟人》里的“戏中戏”:惨遭劈腿的男人(迈克尔·基顿饰),愤而在女友(娜奧米·沃茨饰)面前开枪自杀。
小说提出了一个伦理问题,在现代社会里,谁也不是谁的唯一,我们以前都曾经全身心地爱过别人然后又伤害过所爱的人,那么,如何判断你配偶的专一?婚姻的本质又是什么?
03/不读卡佛已经20多年,因为《鸟人》的缘故,又捡起来重读,读之微醉,读之上脑。卡佛写人生况味,写失意的情感,最适合中年人阅读。
记得20多年前,有一好朋友在考托福,想出国留学,经常读英文小说,读完还爱给我讲,讲得最多的就是卡佛。现在想来,也许因为卡佛故事好看,英文又简单易懂吧。
后来,由于村上春树在中国超凡的影响力,他是卡佛迷,翻译过其小说集,有点买一送一的味道,卡佛遂在中国变得通俗起来。有文艺青年处,必知卡佛。不知卡佛者,你还好意思叫文艺青年么?
04/印象中,卡佛刚介绍进中国,是作为美国先锋派的一支,极简派。同一拨介绍进来的作家还有巴塞尔姆,契佛,品钦等等。
我喜欢朴素的事物,对极简派情有独钟。与卡佛一块儿介绍进来的极简派,还有一员女将,安·贝蒂,翻译过来的集子有《什么是我的》,写纽约城里的芸芸众生相,也是短篇高手。
这波人的影响力都比较有限,仅限于小圈子内,而安·贝蒂的文集直到去年(2014年)才成规模地引进中国。
卡佛是最为中国大众接受,最为小众模仿,影响力又相当持久的美国先锋派。
05/这次重读卡佛,感触良多,不成熟之论,记录一二,供方家一笑。
以前觉得中国文学苦大仇深,戾气比较重,而卡佛和安·贝蒂这种本领我们最缺,不诉苦,不搞笑,不玩魔幻现实,又能从苦日子里悟出生活真谛,太难了。
极简小说,我更愿意称之为“轻小说”。它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故事之外无小说”,读者不需要自带知识储备,没有超出日常经验之外的东西。就像一种自由落体运动,靠的是三样东西的自重。故事逻辑、情感和语言。
它最像咱们的文人画,讲究留白,采撷日常生活之灵,颇多即兴之笔,又精准老到。
06/卡佛写过一篇关于契诃夫的小说,叫做《差事》。他还给索菲亚·罗兰的导演老公写过陀思妥耶夫斯基传的剧本,可惜没能拍成。卡佛应该很向往老陀的体积,但他的生活阅历决定了他没有那样的吨位。
卡佛的小说有一个核心的主题。即人该如何对抗麻木不仁的生活。从这一点来看,卡佛和契诃夫异曲同工。
契诃夫的故事,尤其他的戏剧,几乎都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在昏昏欲睡的老宅子里,人们靠一些无聊的劳作或者游戏打发时光,这时,光鲜亮丽的主人突然回来了!《海鸥》《万尼亚舅舅》《樱桃园》……
卡佛也差不多,是一个故事的多种变形。在平静无波的日子里,小镇上的人们发现,不知打哪儿冒出一个堪称奇葩的“傻X”,让人不觉精神一振!
关于人生的答案,卡佛和契诃夫一样,都企图从古希腊精神里寻找亮光。卡佛到了晚期,哲理意味越来越浓,“傻x”的角色逐渐代之以圣愚,赤子和纯洁的人。
人们如何从麻木不仁的生活里获得解救?契诃夫希望从勤勉工作中获得再生,卡佛渴望通过爱与信仰。
摘自《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