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怡
最近,全世界的出租车行业可真是不太平!
2015年5月13日,中国杭州出租车集体罢工抗议Uber;5月25日,墨西哥城数百名出租车司机封锁了墨西哥城的主要街道,反对Uber不公平竞争;6月16日,法国巴黎大批出租车司机与Uber的专车司机发生冲突,最后防暴警察出动带走部分闹事人员;6月17日,印度孟买,当地三轮车司机举行罢工,要求当局禁止Uber等叫车软件。
这些新闻事件不是第一次出现,似乎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是,不管发生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它们都与同一个公司有关——那就是Uber。
而Uber背后,搅动得全世界都不安宁的“玩家”,就是Uber的创始人兼CEO特拉维斯·卡拉尼克(Travis Kalanick)。
这个创业领域的“异类”,正在聚焦全球人的目光。
与硅谷那些充满书生气的创业者不同,卡拉尼克似乎更乐于享受公众的关注。在全球出租车行业对他大肆谴责之时,他却斗志昂扬地宣称:“我和Uber的使命就是给出租车垄断联盟带来最致命的打击。”在政府对Uber进行取缔、打压之时,他带领自己的部下进行着“原则性的对抗”。
他热衷于各种网络游戏,成绩最好的时候,他曾经是美国愤怒的小鸟分数排名第七的玩家。他还聘请奥巴马的竞选主管大卫·普鲁夫担任Uber的政策和战略副总裁。
据说,30岁在硅谷就已经是中年人。而这个已经39岁的硅谷“老人”,却依然携着他的颠覆性产品在世界各地横冲直撞,甚至骄傲地对外宣称“感觉自己是城市之王”。
于是,不管是政府还是企业,不管是竞争对手还是他的拥趸,不管是普通大众还是科技极客,人们相互传递的同一个疑问都是:特拉维斯·卡拉尼克,他,到底是谁?
“不遵守规矩”的玩家
电影《社交网络》里,Facebook创始人扎克伯格有这样一个信条——Move fast and break things,意思是快速前进,打破常规。
这一点,深得卡拉尼克的认同,也同样深得Uber死对头的认同。
“他们就像强盗大亨,刚开始运营的时候完全是非法的,压根儿不遵守任何规章制度,并且进行不正当竞争。他们就是这么做大的。他们有足够的钱去忽略所有的规则。”这是旧金山出租车司机协会主席Barry Borengold对Uber的评价。
这个评价一点都没错,Uber确实不太懂得遵守既有规则。硅谷内部盛传,他们的地推人员会用钓鱼的方式找到竞争对手Lyft的司机,然后在行驶到一半的时候说服司机加入Uber。为了招揽生意,Uber地推有时候还会创造性地满足各种稀奇古怪的接送要求,比如送卷饼,送冰激凌,甚至接送小猫咪。当伦敦出租车司机罢工抵抗Uber时,Uber大肆散发其宣传单,结果伴随着这场罢工,Uber在伦敦的用户数增加了八倍。正是运用这些与众不同的打法,Uber获得了飞速成长,其估值也伴随着快速扩张和融资数额的加大不断攀升。Uber,搅动着整个硅谷和全世界的神经。
但是,如果对卡拉尼克之前的经历有所回顾,也许就不会对Uber的攻城略地过于惊讶了。
1976年8月6日,卡拉尼克出生于洛杉矶,父亲是一名工程师,母亲在《洛杉矶每日新闻报》从事广告工作。
如果不是23岁那年,卡拉尼克卷入了一桩高达2500亿美元的诉讼案。外人对他的看法,可能也不过是个从洛杉矶大学辍学的极客而已。
1998年,卡拉尼克和其他几位大学同学一起退学创办了Scour,一个搜索引擎和文件分享服务的公司。但是两年之后,因为其产品涉及侵犯版权,30多家媒体巨头联合起诉他们的公司,要求赔偿2500亿美元。因为无力支付巨款,这家公司最终以破产收尾。一年之后,他又创办了Red Swoosh,另一个文件分享服务公司。但是,他同样也惹上了官司,为了减少公司开支,他曾避开向政府缴纳员工税款,于是再次收到法院传票。最终卡拉尼克选择缴纳税款以避免牢狱之灾。结果,Red Swoosh公司在2007年被Akamai(全球最大的CDN服务商)以1900万美元收购。
3年后,卡拉尼克瞄准出租车行业,但是,这个行业从创立之初就时时面临对抗。起初,Uber名为Ubercab,后来出租车公司和政府质疑其运行资质,于是又更名为Uber。但是,名称的更改并未改变其实质,自然也不会改变外界对Uber的抵抗态度。
然而,卡拉尼克不为所动,他依旧在各大场合公开宣称:“我们的对手是一个名叫‘出租车的混蛋,是‘邪恶的反派。”
在韩国被禁后,Uber嘲笑“首尔市政府还生活在过去”;在美国堪萨斯城受到监管后,Uber谴责当地政府“反科技”;在荷兰法院判决禁止Uber的拼车服务后,Uber回应将继续提供服务。2014年6月,美国弗吉尼亚州要求Uber停止在该州开展业务,直至“获得相应授权”,同时警方将对载客的Uber司机罚款500美元。为此,Uber煽动上百人控诉该州机动车管理局的长官应对此负责。然后,Uber又让其游说团队去见州长。最终,在短短48小时内,弗吉尼亚州交通部长让车管局不要再干涉Uber业务。
对抗,斗争,不屈不挠,这些关键词似乎从不曾远离卡拉尼克。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享受自己所做的一切。
《金融时报》记者采访他时,他穿着印有超级玛丽图案的T恤前往,还兴致盎然地告诉对方,自己是任天堂的“马里奥赛车”、“Wii网球”以及“愤怒的小鸟”的死忠玩家。与此同时,Twitter上还流传着卡拉尼克和说唱歌手Snoop Dogg的照片。
前Google高管,硅谷著名投资人Chris Sacca(克里斯·斯卡)的一篇文章证实了卡拉尼克的自述。Chris Sacca提醒读者:不要轻易跟卡拉尼克比赛。因为“一旦卡拉尼克接近他的目标,他会不知疲倦且目标明确地进攻;如果他决定调查一个产业,他会在数日内成为一个专家;如果他决定了解一个城市,他会在24小时内抵达……他废寝忘食,面对重重阻力,却一次次地坚决执行,同时也鼓励身边人跟他一起充满激情地达到目标……”
不过,卡拉尼克说,自从成为Uber的CEO以来,他已经很少有时间出去玩,也很久没有玩过游戏了。但是,“如果有人递给我一款游戏,对我说‘这是世界纪录,那我就会照着那个目标开始努力。”
“将油门踩到底”的资本家
2013年12月的Twitter,最活跃的话题之一是对Uber的指责。这一次,站出来的不止Uber的竞争对手Lyft,也不仅仅是他的死对头出租车公司,更多的是普通网友对Uber的斥责。
原因是当月的纽约遭遇了暴风雪,但是Uber却实行了峰谷定价策略。简单来说,就是模仿很多国家征收电费的规矩。当天气不好,或是高峰时期的时候,Uber服务的价格能够翻上两番甚至三番,据悉,Uber价格最高时涨到了正常价格的8倍。为此,Twitter上有人评价这种定价行为是“丧心病狂的敲竹杠”。
但是,卡拉尼克却说:这样是为了鼓励更多的司机在租车需求较大的时间里走上街头,帮助顾客打到车。
从经济学角度来讲,Uber的这一定价方式完美体现了自由市场主义的定价方式,体现了由市场上供需力量所主导,最终形成价格的全部过程。但是对于乘客来说,Uber的行为清楚无疑地显示,Uber正试图从他们的腰包中掏出更多的钱来。
与国内打车软件滴滴快的“广播+抢单”模式不同,Uber只为乘客指派司机,目的是规避抢单带来的资源浪费以及司机拒接短途订单等问题。而在专家看来,更重要的原因在于,Uber的动态系统可依托数据和算法,将区域的供求关系即时换算成价格杠杆,触发市场的自动调节能力。这种价格杠杆的作用是,当Uber做到其他公共交通无法满足需求的时候,Uber就有了溢价空间,利润自然也就沉淀下来。为此,国内某拼车软件创始人评价道:“除了政府层面,市场已经无法阻止Uber这头发疯的怪兽。”
而乘客,并非Uber唯一的赚钱目标。
在2014年5月29日Code科技大会上,卡拉尼克表示他很欣赏无人驾驶汽车的理念,而且很愿意将人类驾驶员替换成无人驾驶汽车。他认为:“Uber的价格之所以那么贵,是因为你还要为司机付费。如果没有司机,费用就将降低。”事实上,就在卡兰尼克发表这番评论前,Uber刚刚对外宣称,他们的目标是帮助司机赚取更多的收入,而且公司的UberX(Uber里的平价车型)司机年收入可以达到9万美元。
卡拉尼克的言论引发了司机的一片声讨和质疑,不久后,卡拉尼克找补道:“无人驾驶的现实至少要到2035年才会实现。”
而最新的消息是,2015年2月,Uber宣布与卡内基梅隆大学合作建立Uber高级技术中心。该中心的项目包括无人驾驶汽车的研发与设计,以及各项汽车安全技术研发。
英国《卫报》的一名记者在他的一篇报道里这样写道:“也许我们讨厌Uber是因为它彻底瓦解了我们本已存在了多年的社会结构。当然,人们都不怎么喜欢出租车司机以及当地的政府。但是Uber所创造出来的那个世界也不是乌托邦。它的出现意味着数千名出租车司机丢失了稳定且灵活的工作。在取而代之的那个世界里,任何人都可以注册成为司机,但是他们的工作并不稳定,是存在风险的。任何低于完美标准的评分都会让他们失掉眼前这份差事。”
“作为一个企业家,我尝试突破极限,把油门踩到底。”2012年,卡拉尼克这样告诉采访他的记者。
“以现在赌未来”的硅谷“极客”
“这如同问一个家有贤妻,并且婚姻很幸福的人:‘你下一个妻子会是怎样的?我也一样,会说‘你说什么?!”当有媒体提问卡拉尼克,是否会将Uber出售给更大的公司,比如谷歌时,他充满震惊地这样反问记者。
是的。在业内分析人士看来,Uber从不考虑出售自己是正常的。毕竟,仅仅做一个出租车服务公司,绝非卡拉尼克全部的野心。
卡拉尼克曾告诉投资人:Uber的未来,会是一个为各行各业解决交通调配的数据公司。
而事实上,为了达成这一目标,Uber已经在行动。
2015年4月25号,上海的大新闻之一是,上海市民可以享受Uber打飞机服务。这是Uber继在美国、澳大利亚墨尔本、印度新德里和葡萄牙里斯本等地开展打飞机服务Uber Chopper之后,正式将此项服务带到中国。该服务定价为2999元/次,4月25号当天开放20个名额,每次限一个人登机。
这不是Uber在出租车之外推出的第一项服务。早在2014年2月,Uber还在西班牙推出了送餐服务,每餐价格约为10欧元,外加2.5欧元的配送费。对此,Uber表示,虽然在西班牙被禁,但依然希望借助送餐服务保持其在西班牙市场的存在感。
如同亚马逊一开始是从卖书起家,最终却渗透到人们生活的各个领域一样。卡拉尼克在下着的,是一盘更大的棋。
卡拉尼克很厌烦媒体把他跟贝索斯(亚马逊创始人)放在一起对比,但是又毫不掩饰自己对贝索斯的欣赏之情。事实上,贝索斯也是Uber的投资人之一。2011年12月,贝索斯联合高盛等其他企业联合向Uber注资3700万美金,使其顺利完成B轮融资并且迅速在美国铺开市场。
就在此次融资之前,卡拉尼克曾试图出售12%的公司股份给网景(美国知名计算机服务公司)联合创始人Marc Andreessen,但是两人发生了关于盈利前景的争吵,Andreessen只打算参照2.2亿美元的估值。而卡拉尼克试图以Uber估值3.75亿美元的情况出售股份。
起初,为了顺利让公司活下来,卡拉尼克接受了对方的条件,但是在最后一刻,他却选择了退出。即便这一鲁莽的举动可能会使成立不久的Uber面临倒闭的风险,卡拉尼克还是坚定执行。不久,包括贝索斯在内的其他机构投资Uber,三年之内,Uber已经10倍于Andreessen错过的估值。而在此之后,Uber又先后获得多轮融资,正是这些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使得Uber可以在世界各地出租车市场攻城拔寨,不惧一切阻力。
“对于任何高速增长的互联网初创公司来说,它们都有一个共有的特征:都是在用一个不太可能成功的现在,去搏一个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未来。”英国《卫报》的记者波恩·强森在他的文章中,这样解释了Uber不断进行融资的原因。
纵观硅谷,我们不难发现,这些高速增长的初创公司,其存在本身就是带有一些魔力的。之所以在成长速度和体量上不断扩张,目的就是这些公司扩张到一定级别之后,其自身的地位就能将一切资源转为己用,将劣势转为优势,进而快速脱颖而出。
比如Google,它的体量扩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在互联网的任何地方都躲不掉它的服务,这也意味着广告商想要在互联网上投放广告只能找到Google;再比如Facebook,它通过在网络上重新构建出一个人与人相关联的虚拟社会,并且在将其扩张到一定规模之后,往往就会成为广告商唯一的去处了。
对于Uber也是一样。它同样需要通过高速增长和不断扩充规模来支撑它在未来的霸主地位。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它在不断地吸收资本,因为只有在体量上完全碾压了对手,才能做到用“不太可能成功的现在”去搏一个“充满可能性”的未来。
即便,为了实现这样的目的要付出超常规的成本和代价。更何况,Uber还是一个甫一诞生,就被无数竞争对手环伺的另类产品。因此,卡拉尼克和Uber为何表现如此激进,便可以理解了。
Twitter上有网友评论说:“卡拉尼克是混蛋,是善于攫取钱财的资本家。”同时也有网友对其表示赞赏:“对于Uber,我们既恨它,又不得不在消费行为上支持它,因为它提供的服务,可能比我们等一份三明治送到眼前还要便捷。”
至于卡拉尼克和他的Uber,究竟会成长为何物,也许现在还不好下定论。但是,就像卡拉尼克对《金融时报》记者所讲的那样:“最终,创新和进步将会取胜。”管理
责任编辑:朱丽
《华盛顿人》杂志访卡拉尼克十问
你是哪里人?
洛杉矶。
你的大学是?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计算机系。
你原来计划如何利用自己的专业?
我是个科技极客,
我的想法追随激情而行。
你何时毕业?
我没有毕业。
你很了解车吗?
我了解现有交通的问题在哪里,我曾经在洛杉矶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车里(用来研究人们的需求)。如果把那些我在车里的时间加起来,会是很多个年头。
以你的背景,你觉得
适合涉足出租车行业吗?
这是一个数学和商业掺杂在一起的问题。这个行业三四十年都没有改变,如果运用科技能让它发生变化,我很乐意。
Uber是最初的名字吗?
不是,我们最初叫做Uber Cab,但是收到了旧金山交通局的禁令,原因是名字里有个Cab。这就需要我们拥有执照才能经营,否则就算作非法营运,所以后来我们改成了Uber 。
Uber的第一次扩张是何时?
我们2010年在旧金山铺开市场,纽约是在2011年5月,然后西雅图、芝加哥、波士顿、华盛顿和巴黎是在2011年12月。
你不担心扩张太快吗?
不,作为一个企业家,我尝试突破极限,把油门踩到最低。好在我们所有进驻的城市,目前表现都还不错。
你会不会涉足政坛?
不会,太不适合我了,
因为我一点都不懂斡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