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从语用学角度分析神回复现象中的刻意曲解

蔡思聪 江江

内容摘要：“神回复”现象来源于新闻街头采访，实际广泛存在于网络论坛、社交网站中，是网络段子的一种新形式。本文介绍了“神回复”的相关概念及研究现状，并参照刻意曲解的相关理论，试从语用学的角度分析部分“神回复”段子产生的条件、原因及其语用效果。

关键词：神回复 刻意曲解 语用

一.“神回复”概念及研究现状概述

2012年中秋、国庆双节前期，在中央电视台《走基层百姓心声》特别调查节目“幸福是什么”的一次采访过程中，一位外来务工人员面对记者“您幸福吗”的问题，推脱一番后回答道：“我姓曾。”曾大哥的答复被网友们被捧为“神回复”，并引起了人们对各种“神回复”的关注。“神回复”一词的使用日渐广泛，近来在网络论坛、社交网站以及各种形式的媒体报告上频繁出现。

网友“叶落又一生”于2012年11月25日在百度百科上创立了词条“神回复”，对“神回复”的基础含义做出如下解释：基于某个问题或者某种现象，给出的出人意料的解答或者解析。常常是无心插柳、蜻蜓点水式的调侃，却具有让观者会心一笑、回味无穷、大呼过瘾的绝妙效果。

“叶落又一生”又在百度贴吧中建立了“神回复吧”，集结了一部分“神回复”爱好者有意识地搜集、创造“神回复”。并在贴吧中提到，“神回复”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思维方式”，它“跳出惯性思维的陷阱，抛开前人设立的条条框框，暂时摒弃现实中的规则和繁文缛节，走出日常工作学习的压力给我们带来的阴霾不悦”，是“用最达观的心情去创造性地思考、解决问题”。另有不少娱乐性质的网站、杂志专门开辟了“神回复”专栏，收集了不少“神回复”语料供网民、读者娱乐。例如《意林》杂志每一期都设置固定的“神回复”小栏目收集一些经典的“神回复”段子。百度文库中也收录不少网友盘点的年度“神回复”集锦。

新浪微博是“神回复”的主要集中地。据检索统计，新浪微博中与“神回复”相关的用户共计1200个。其中拥有粉丝数10万以上的用户有15个，100万以上为6个。以947万粉丝数位居榜首的“一起来神回復”共发微博9329条，最高转发量为13273。共计找到68条与“神回复”相关的话题，阅读量超过100万有10个，其中“问一问神回复”话题的阅读量达到15911万次。另有由土豆与合肥影驰文化传媒联合出品的相关视频栏目《极品神街访》，共计达到4335万次观看数据。[1]

由此可见“神回复”已经由最初的一个词逐渐走向一种文化，由“无意识”的采访回复走向“有意识”的语言创造。

“神回复”，顾名思义，首先应该是“回复”，即对于某个问题的回答或是对于他人观点、某种现象的评论或补充。这种回复通常因巧妙地采用一些语言技巧（例如，违背某些语用规律），而产生不同于一般回复的含蓄蕴藉、心领神会或出乎意料、大呼绝妙的“神”的效果。[2]

目前对于“神回复”的学术性研究，仅有一篇《浅析街头采访“神回复”的形成原因》[3]从语用原则的角度就街头采访中的“神回复”现象进行分析，旨在向采访者提出合理的会话建议。另有二三十篇刊登在报刊杂志上有关“神回复”的社评，主要从政府公信力和民生问题的角度进行阐述。本文则试图为该语言现象的研究提供新视角。

二.“神回复”语料

虽然“神回复”的概念最早来自新闻媒体街头采访，但实际成熟并广泛存在于网络中。笔者的语料主要来自网络，大致分为两种：一是评论性回帖、社交网站中网友对话，另一种是网站专门开辟的“神回复”段子版块和百度文库中细心网友自己整理的集锦。具体来自以下几个地方：

常用大型社交网络：腾讯微博、新浪微博段子大V.

段子网站：神回复大全网站http：//www.shfdq.com

有意思吧http：//www.u148.net/article/99971.html

神回复网站http：//www.shenhuif.com/

Q友乐园http：//www.qzone.cc/rizhi/gaoxiao/87951.html

神回复网http：//www.shfwang.com/shf/

神回复贴吧http：//tieba.baidu.com

由于目前网民素质参差不齐，语料中存在大量黄色、暴力的低俗内容。笔者对这些语料进行一次初步筛选，删除了完全以低俗内容博取眼球的语料。最终共收录了269条语料。这些语料，话题内容庞杂、语言技巧多样，基本可以代表网络“神回复”现状。

在浏览269条语料后，笔者发现这些语料虽然形式、内容都比较庞杂很难按照一个统一的标准进行分类，但特征明显：一是，以网络为载体，以年轻人为主要对象。二是，以问答或评论的形式为主，呈现出互动性。三是，语言风格和内容具有娱乐、戏谑、讽刺和反权威的后现代主义特征，具有一定的解构意味。四是，自身价值的两重性。

在本文中，笔者主要针对一部分颇具语言技巧的神回复，试图参照刻意曲解的相关理论，从语用学的角度分析这些语料产生“神”的效果的机制。

三.刻意曲解的相关概念

刻意曲解（deliberate misinterpretation）是语言使用者的一种语用策略。具体来讲，就是在会话交际中，语言使用者在充分理解对方话语隐含意义的基础上，为实现特定的交际目的或达到某种言语交际效果，利用言语中不确定的表达或某种语境，故意通过偷换概念，曲解约定俗成的意义，脱离或改变语境，转移话题重点等来歪曲对方的会话意图。

曲解的研究大部分是在对误解或歧义的研究时顺带提到的。有些学者并没有意识到曲解和误解的区别。何自然、申智奇的《刻意曲解的语用研究》填补了刻意曲解研究的空白。文章认为，在对误解的研究中，刻意曲解和误解常常被混淆。而实际上，这是两种本质不同的语言现象。误解是指在言语交际中听话人没有准确或全面理解说话人意义的语言现象。在与误解概念的对比下，两位学者得出曲解的三大特性：第一，刻意曲解是在正确理解对方话语的基础上进行的;第二，刻意曲解强调了说话人的意向性，即，说话人在充分理解对方话语基础上，故意歪曲对方的意思，是说话人对语言调控的过程;第三，说话人以刻意曲解作为一种交际策略，达到某个交际目的。[4]

而“神回复”恰是如此，是回复者为了某种语言目的（比如回避、调侃、讽刺、幽默等），在完全了解第一说话人的话语意图时，利用第一说话人语句中潜在的有利触发条件完成刻意曲解。下面，笔者将在何自然关于刻意曲解相关论述的基础上，对部分“神回复”的运行机制进行分类讨论。

四.“神回复”中的刻意曲解

“神回复”存在于一个完整的话轮中，通常表现为两个说话人的互动形式。虽“神”在“回复”，但并不是任何话语都能够引发“神回复”，因此既要从回复语自身特点着手，更要关注引发句的特征，分析它潜在的有利条件。从引发句着手，笔者主要分析了话语的不确定触发“神回复”。从回复句着手，主要分析了违背话题顺接及脱离语境触发“神回复”两大类。

（一）引发句

笔者参照何自然的理论，结合语料的自身特点，归纳得出“神回复”常常由话语内容的不确定性引发。而话语内容不确定性的原因主要归为三大类：话语的经济性、词义不确定性、语用意图的不确定性、语音相关。下面分别讨论。

1.话语的经济性

根据Levinson的会话信息原则，在口语会话中说话人说话时常常遵循“尽量少”的准则（Maxim of Minimization），提供实现交际目的所需的最少语言信息量。听话人要遵循扩展规则（Enrichment Rule），扩充说话人所说话语的信息内容，找出最合适的理解，直到认定这就是说话人的发话意图为止。[5]有一类“神回复”便是听话人在扩展说话人所提供的尽量少的语言信息时刻意曲解以达到一定的语用效果。例如：

语料1：如果市长被绑架了，要求拿1000万去赎，要不然就用汽油烧死他，你会捐多少？

神回复：10升。

在上面的问答对话中，问句遵循了极小量准则，省略了“钱”（不省略应当是“你捐多少钱”）。抛开语境，我们可以将“你会捐多少”理解为“你会捐多少油”也可以理解为“你会捐多少钱”。若依据语境和常理，显然问句想问的是前者。但回复者刻意曲解，采用了后面的语境。这一非常规性回答反映出一种仇官的情绪，可以看作一种民众情绪的发泄。

2.词义不确定性

利用词义的不确定性引发“神回复”是较为常见，且种类多样。下面重点讨论四种情况：

词的多义性、词义的模糊性、专门词语的约定俗成义、指称意义。

（1）词的多义性

词的多义性就是指一个词有多个不同的意义。在实际言语运用中，词进入语境时会受到语境的制约。人们会在词语概念意义的基础上，根据一定的语用目的，以语境为参照，选择恰当义项或赋予新的意义，即形成了词的语用意义。陈维振、吴世雄在《范畴与模糊语义研究》一书中讨论语义的模糊、含混与歧义的区别时从语境制约的角度分出两类情形：其一，语境只容纳一种理解而排除其他理解。这时，认知经过一至多次的选择获得确切的词义。其二，语境容纳两种或两种以上的理解。这时，认知选择表现出不确定性。[6]“神回复”正是利用了词的多义性和语境的这一关系，不顾语境，在同一词语的多个义项中，刻意避开语境所确定的义项，而选择另外的义项。不同的义项有其不同的语用意义，运用于不同的语用环境中，若违背语境和谐原则[7]便会产生所谓的“神”的效果。下面结合语料2，具体讨论“神回复”具体如何利用词的多义性。

语料2：我也想体验一次被人追啊！

神回复：买东西不给钱就行了。

动词“追”有多个意。①追赶：追兵、急起直追;②追究：追问、追赃;③追求：追名逐利、追姑娘;④回溯：追念、追悼;⑤事后补办：追加、追认。[8]在语料的具体语境中，很明显第一说话人话语中的“追”采用的是“追求”一义。但回复者刻意曲解为“追赶”，以此形成一种幽默效果，来缓和说话人因不如意而产生的低落情绪。

（2）词义模糊

所谓词义的模糊性，指的是词义对客观事物和现象的反映是抽象的、概括的，本身缺乏明确的界限，只有一个大致的范围。[9]例如，“高”、“矮”、“美”、“丑”等词汇。有一类“神回复”正是利用了某些词义的模糊性，如语料3。

语料3：（CCTV记者当街采访一农民工）

记者：你对今年新政反腐要动真格的怎么看？

农民工神回复：你的意思是说往年都是闹着玩的吗？

问句中，“动真格”是对某个决议或行为施行态度、力度的形容，具有模糊词义。记者问句的预设是“相较往年来说是动真格的”，也就是说往年可能是有多种情况。有可能往年力度相对较小，行动落实不够。有可能往年的反腐是属于常态，但今年政府尤其重视，要加大力度。还有一种极端可能，就是往年的反腐完全是闹着玩的。央视作为国家官方媒体，记者这样提问，意图在于能够得到基层百姓对国家加大反腐力度的看法。但是，农民工或许是真的没有理解到采访的意图，或许是出于一种反讽，将记者的问题刻意曲解为最后一种可能性。这一回复耐人寻味。

（3）约定俗成的专门词语

在实际语言运用中，不管是口头语还是书面语都有约定俗成的专门用语来表达特定的概念。对专门词语约定俗成意义的曲解会产生“神”的效果。下面举几个具体例子。

语料4：快过年了，商场里你们最想打折的是什么？

神回复：女朋友的腿。

语料4中“打折”是买卖交易中约定俗成的专用词语，其实是“打折扣”的口头省略说法。作为及物动词使用时，表示通过“打”的行为达成对象“折”的结果。很显然，问句中“打折”是作为约定俗成的词语出现。而回复者则刻意曲解成另一种意思，与女性购物开销联系在一起，展开一种比较暴力、夸张的联想，用调侃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女友购物无节制的抱怨。

语料5你买过哪些特别值的白菜价商品？

神回复：白菜。

大白菜是在秋季玉米等作物收获后播种，初冬收获，产量大，管理容易但储存需要占地，所以收获期间同时上市，价格非常便宜。加之白菜是最为常见的蔬菜品种，因而“白菜价”一词最早出现在北方口语中用来形容某件物品价格便宜、实惠，后来在商业领域被广泛应用于打折、甩卖等。[10]语料5中的“白菜价”具有约定俗称的意义，回复显然进行了刻意曲解，产生了幽默的效果。

语料6：我的电脑里有病毒我应该买什么杀虫剂好？

回答一：什么都不用，你可以一个月不开机，把病毒饿死在里面。

回答二：光饿死还不够，万一病毒太饿了爬出来感染别人的电脑怎么办！不光要不开机饿死它还要拿个袋子把电脑密封起来给它断水断粮断空气才行。

语料6中的“病毒”是计算机病毒。计算机病毒（Computer Virus）是编制者在计算机程序中插入的破坏计算机功能或者数据的代码，能影响计算机使用，能自我复制的一组计算机指令或者程序代码。先有生物病毒的概念后才有计算机病毒的概念。两者虽本质不同，但计算机病毒与生物病毒类似，也具有自我繁殖、互相传染以及激活再生等特征。可以看作旧词新用并在一定领域内获得约定俗成的意义，最终作为科技专用名词。回复将计算机病毒曲解为生物病毒，提出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解决办法。

语料7：五四运动的导火索是？

神回复：五一只放三天假。

语料7中，“五四运动”是用日期作为运动的名称，已经具有约定俗成的文化意义，强调的是运动本身而不是日期。问句是一个有准确历史事实作答案的问题。而回复则将关注点指向日期，答案与问题产生无厘头的关联。

语料8：七夕到了，你还是一个人么？

神回复：难道我会变成一条狗么！！！

语料8，在“七夕到了”这一语境下，问句“一个人”在口语中具有约定俗成的意义，相当于“单身”。回复者为了回避自己是单身的尴尬事实来保护自己，并表达出对此话题的反感，刻意曲解，由此产生“神”的效果。

（4）词语指称意义

概念意义分为认知意义和指称意义两类。认知意义反映概念的内涵，表示概念所指对象的区别性特征。指称意义反映概念的外延，表示所致对像的范围和类型。前面对多义词、词义模糊、专门词语的讨论均属于对词语内涵的曲解，这一类讨论对词语外延的曲解。

语料9：先生，你好，这里是中国人寿保险，请问您平时出行选用什么交通工具？

神回复：轮椅。

语料10：你心目中最想养的宠物是什么？

神回复：奥特曼。

语料11：你买过最贵的动漫周边是什么？

回复：海尔冰箱。

语料9、10、11分别涉及“交通工具”、“宠物”、“动漫周边”三个词的概念意义，都是对其外延（类型、范围）的曲解。“交通工具”是指运输用的车辆、船只和飞机等，[11]“宠物”是指家庭豢养的受人喜爱的小动物，如猫、狗等。[12]“动漫周边”具有一个比较广义的概念，是指以动画为载体，对其周边的潜在资源进行挖掘，例如玩具、电子游戏、服装等等。[13]除了语料11中“海尔冰箱”的回答与动漫周边的外延意义显然不符外，语料9中“轮椅”是否可以视作“交通工具”，语料10中“奥特曼”是否可以视作“宠物”都有待商榷。但显然他们都不属于该概念的一般外延，因而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3.话语意图

除了话语内容的不确定性外，由于话语意图常以间接方式表达因此具有一定的不确定性，这一特性常被“神回复”利用。例如语料12。

语料12：女：“我需要一个男友。”

男：“我帮你找，我宿舍有个兄弟还不错。”

女：“我跟他在一起，你不会心疼吗？”

男：“同志小说看多了吧？我跟他没什么的，你放心好了。”

在这一组对话中，女孩第一个问题“我需要一个男友”，一方面是在表达自己想要一个男友的愿望，另一方面可能指需要男孩帮忙介绍男朋友，还可能暗含询问男孩愿不愿意做她男朋友的意思。但后者较为隐晦，男孩的第一次回答很可能是没有意会到女方的意思，当然也有可能是刻意曲解以回避直面拒绝而伤及对方颜面。若是刻意曲解则正是利用了间接话语表达中话语意图不确定性的特征。接着女孩再问“我跟他在一起，你不会心疼吗”，这一间接话语的意图较上一句明确，也比较唯一，即想确认男孩是否喜欢她。但男生再次避开，将对方意思刻意曲解为“自己喜欢男室友”。男生的第二次曲解较第一次更加违反常理（异性恋多于同性恋），因而所表达的意思更加明确，但始终没有说破，仍旧保留了女孩的面子。

上面是以间接方式表达说话人意图，较为常见。而有些话语意图则通过直接方式表达，因而意图十分明显，若回复者仍旧利用某些关联刻意曲解则会给人以错愕之感。如下面两个语料。

语料13：问：“发射用英语怎么说？”

答：“biu。”

语料14：请问各位博友，山寨用英语怎么说呢？

回复：Made in China！

语料13中，问句意图明显，想要知道“发射”的英文说法。回复者刻意曲解对方意图，以发射时的声音作答。一方面掩饰了自己不知道的尴尬，一方面略带幽默感，十分机智。语料14与之类似，因为涉及中国制造的质量问题，调侃意味更浓。

4.语音相关

汉语词汇同音词较多，有一类“神回复”便是利了语音相近的条件产生特殊联想。下面看具体例子。

语料15：问：“杨过为什么要跳崖？”

神回复：“父是康！”

语料中，回复者将杨过跳崖与富士康员工因压力过大频频跳楼的社会现象联系在一起。恰好杨过的父亲叫杨康，“父是康”与“富士康”同音。虽然杨过跳崖与他父亲是杨康没有逻辑联系，但回答者回复本就不是与为了解答这个问题，而是通过语音联想强调、展现一个社会现象。这一看似无逻辑意义的联系，但当意识到其中的语音联系后便觉得十分巧妙。

再看另外一条语料：

语料16：大家都说我长的像伍佰。

神回复：只有一半像。

语料16中，“伍佰”与“五百”同音，回复巧妙地利用音相近的特点，以巧妙的方式调侃对方是“二百五”。

（二）回复句

前面从引发句着手，下面则从回复句着手探讨“神回复”的形成机制。主要表现为对话题顺接违背和语境的脱离与背反。

1.违背话题顺接引发神回复

话题是会话结构的基本构件，是构件的实质内容，是会话结构中的深层纽带。一个正常的对话常常会依据顺应性，在话轮转化的过程中考虑多种因素，选择继续顺应话题或者是运用语言技巧转换甚至是切断话题。

笔者分析语料后发现，有一部分以话题为关键的“神回复”语料可视为对顺应理论的两种不同形式的违背：故意转移话题重点和故意偷换话题。

两者都于话题有关，且都是正常对话中对话题顺应规则的违背。不同之处在于，前者中话题内包含多个侧面，回答者舍弃第一说话者所聚焦的重点而关注于另外一个侧面。后者直接借用关联转换到另一话题上。下面分别举例分析：

语料17：楼主：新买了一处庄园，有多大说出来吓死你——我开车绕一圈足足用了两个半小时！

神回复：嗯，以前我也有这么一辆破车。

说话人着重强调以汽车的正常速度行走半个小时来衡量庄园大，而回答者则故意曲解注意点，将话题重点转移到车的速度，以速度慢的破车来衡量庄园大小来讽刺第一说话人炫富、夸张的姿态。再看两例偷换话题的神回复语料：

语料18：CCTV说，150万只角马，35万只瞪羚，20万只斑马在非洲旱季开始迁徙，这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哺乳动物的迁徙......

神回复：这算什么，难道你没见过春运么。

语料19：卖萌究竟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

神回复：看长相。

语料18第一说话人谈论的是迁徙问题，听话人巧妙地进行类比联想将话题转移到热点话题“春运”，体现出“春运”人口迁徙规模之大。语料19第一说话人谈论的是“卖萌”的褒贬义问题。回复者直接将话题转移到长相问题，以诙谐的方式表达了对根据长相评价人的讽刺与无奈。

2.脱离语境引发神回复

语境可以分为交际语境（包括动物世界、社交世界和心理世界）和语言语境。凡是对话都存在于语境之中，神回复作为一种对话形式当然也脱离不了语境。从上面的分析中，可以明显感受到几乎每一个回复都对语境做出不同程度的曲解。笔者专辟一类脱离甚至背反语境中情感氛围的“神回复”作详细分析。例如：

语料20：丑小鸭生来就很丑，谁都不喜欢它，它从小被其他鸭子欺负。它无奈离开了妈妈，独自流浪，遇到狂风、暴雨、猎狗。但丑小鸭没有畏惧，它顽强拼搏，努力学习，最终，人们发现，它虽然不好看……

神回复：但还挺好吃的。

语料21：女友突然伤感地对我说：“你知道吗，蝴蝶的生命只有7天。”

回复：“好可怜！一生只有一次双休日。”

语料20中，第一说话人讲述丑小鸭虽然丑陋但具有坚强、勇敢的积极品质，营造出一种励志气氛。但回复者打断说话人话语，且接话内容与气氛完全相反，是典型的语境脱离。第一说话人和其他听话者在前面气氛中所积累的情绪无从释放，于是以一种尴尬、突异的笑释放出来，形成一种幽默感。语料21与之类似，女友营造了一种伤感的气氛，回复者则跳出语境反转为一种欢乐的情绪，对比之下形成幽默感。

五.余论

“神回复”语料庞杂，本文只是从语用学的角度分析了部分语料。其他未被归类的语料还有待于从其它角度进一步研究，如民俗学、文化研究、新闻传播学、社会学等。

在段子文化盛行的当代社会中，“神回复”可以看作是一种依托新媒体技术，在多端互动下产生、传播的新形式段子。这些段子一方面能博人一笑，具有一定的娱乐性质。另一方面，往往涉及到社会热点、国计民生等，虽言论颇为偏激，但却不失为人们表达意见、发泄不满的渠道。

同时我们也应注意到，由于网友素质参差不齐，神回复中也存在不少污言秽语，其负面作用不可忽视。同时，一些官员在新闻发布会中随意使用“神回复”，表现出搪塞敷衍的服务意识，引发了人们的广泛讨论。有文章《“神回复”是在自残公信力》[14]提出领导干部们要全面提升自身素养，消除在面对媒体和公众发言时的“神回复”。

段子文化是现代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搭着网络的便车，段子更会不断翻新，为语言学研究提供更多新鲜的语料。我们也相信，随着网友自身素质的提高、网络文明交流意识的增强和相关单位的正确引导，神回复的语言环境也将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改善。

参考文献

[1]以上数据统计截止至2015年4月6日

[2]百度百科词条”神回复”[Z].

[3]马海利.浅析街头采访”神回复”的形成原因[J].吉林省教育学院学报，2013，（7）.

[4]何自然，申智奇.刻意曲解的语用研究[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4，（5）.

[5]冉永新，张新红. 语用学纵横[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88）

[6]陈维振，吴世雄.范畴与模糊语义研究[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3.（66）

[7]李云彤.认知语言学视域下的汉语多义词研究[D].长春：吉林大学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系，2013.（125）

[8]“追”.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Z].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1795）

[9]张鹭.略论词义的模糊性[J].语文学刊，2008，（9）.

[10]百度百科词条”白菜价”[Z].

[11]”交通工具.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Z].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681）

[12]”宠物”.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Z]. 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190）

[13]百度百科词条”动漫周边”[Z].

[14]徐冠英，田梅.“神回复”是在自残公信力[N].新华日报，2013-7-02.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