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谎言熬三年“大学教师”真相败露被控诈骗

2015-07-07 15:50侗芷
山海经 2015年14期
关键词:李进大学教师博士生

文/侗芷

一个谎言熬三年“大学教师”真相败露被控诈骗

文/侗芷

为了搪塞父母,硕士毕业即失业的他谎称留校任教,这个随口说出的谎言一步步发酵,为他“骗”得美满婚姻的同时,也让他陷入为圆一个谎言不得不制造更大谎言的怪圈。他把考上博士看作应对谎言的最大法宝,随着四次考博均告失败,身心俱疲的他又遇到了让他最恐惧的事情:妻子发现了他制造的惊天谎言——

为搪塞父母假说“留校任教”,谎言发酵“骗”来甜美爱情

李进出生于北京昌平区一户普通农家,因为家境贫寒,他从小就学习刻苦,梦想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公家人。2004年9月,他如愿上了大学。本科毕业后,他又考入北京一所高校攻读研究生。

因为所学专业较偏,为了将来有个好前程,研究生毕业当年,李进又参加了博士生考试,却名落孙山。这次落选对心气较高的李进打击颇大,他决定继续准备来年的博士生考试。一心盼着儿子能早点挣钱养家的父母却等不及了,隔两天就问他工作找得怎么样了。父亲还唉声叹气地说:“儿子,供你读完大学又读研究生,这研究生都毕业了,却连工作都找不到,这么多年的书难道都白读了?”

听着父亲的埋怨,李进心里不舒服,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谁说我找不到工作,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呢,我留校任教了!”

“真的吗?儿子!那太好了,我这就告诉你妈去,儿子有出息了,成了国家的人了!”父亲听了李进的话不由喜出望外。

李进本打算先把父母糊弄过去,等来年考上博士生后,再告诉父母真相。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不出两天他“留校任教”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而这个随口说出的谎言却让他一熬就是三年。

李进留校任教的消息传开以后,二姨上门给他张罗对象,女方叫姜姗姗,比李进小3岁,大专毕业后留在家里帮父母做生意,人漂亮,家境也好。李进一听,心里暗暗叫苦,本能地拒绝:“小姨,我还没立业呢,不想这么快成家,再等等吧!”

小姨嗔怪地说:“男人都是先成家后立业,你都25岁了,早都到了成婚的年龄,这姑娘特别好,人家都不嫌弃,你一个大小伙子怕啥?”李进的母亲也在一旁帮腔:“就是,你都这么大了,赶快给我找个像样的儿媳妇!”

无奈,李进只得硬着头皮去相亲。没想到的是,他和姜姗姗竟聊得十分投机,姜姗姗对他也十分满意。可李进心里清楚,留校任教不过是个谎言,他其实就是个刚毕业就失业的,对于姜姗姗的感情,他不敢接受。

两人见面以后,姜姗姗主动给李进打电话,约他见面,毫不掩饰对他的好感。一个年轻小伙子,本能地渴望爱情。面对姜姗姗的追求,李进的内心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他说服了自己。

李进心想,如果能和姜姗姗结婚,她家能提供更好的条件供自己考博,在真相大白之前考上博士,姜姗姗和她家人也能接受自己。当自己以一个成功者的面目出现时,又有谁会追究当初那善意的谎言呢?

这样一想,李进决定和姜姗姗交往下去。两人感情越来越好,李进很多时候吃住都在姜家,姜家老两口盘算着,好不容易挑了个各方面都满意的女婿,可得抓住不让他飞了。于是,他们开始催婚。

李进和姜姗姗相恋大半年后,两人登记结了婚。但是,谁都不知道,就在婚礼前几天,李进第二次考博连初试都未通过。这次失败,李进给自己开脱的理由是:忙于筹备婚礼,没怎么复习,明年加把劲儿,一定要考过去。

结婚后,李进找到关系好的大学同学,从他那里拿了一万块钱,作为准备考博的基本费用,开始为第二年的博士生考试做准备。

与此同时,李进也开始了所谓的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涯。每天早上,岳母都会换着花样给他准备丰盛的早餐,李进不好意思让老太太天天早起,就说:“妈,我早餐可以在外面吃,您就不用天天起早弄饭了。”岳母笑着说:“你给学生上课,一站就是一上午,是个体力活,不吃好哪行呀!”

岳母照顾李进吃过早餐,妻子把熨烫好的衣服拿给他,让他西装革履地去上班,并亲昵地把他送出门。李进强作欢颜,和妻子挥手说再见,可转过身,他又感到无地自容,他想得最多的是,这个谎言何时才是个头啊!

李进每天出门挤上公交车以后,目的地不是公共教室,就是图书馆。只有踏入校园,他才能全身心放松下来,也只有校园的轻松氛围让他感到亲切而又熟悉。李进学习很用功,恨不得把所有的知识点都牢记在心。中午,他只是在大学食堂吃点简单的饭菜。下午直到图书馆关门,才坐车回家。

来回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每天吃不好,加上奔波劳累,李进很快就瘦了很多。妻子心疼地问他:“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李进搪塞说:“还不是为了评副教授,正在准备专著呢!”姜姗姗一听,既心疼丈夫为自己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又为自己有个这么上进的丈夫感到骄傲。

不断升级的谎言让他沉重无比,身心惧疲考博一败再败

就在姜姗姗和父母为李进取得的成绩感到骄傲时,现实的情况却是:李进第三次参加博士生考试又落榜了!

李进看到考博成绩的那一刻,像是被兜头打了一闷棍。完了,又失败了!他反复地思考着一个问题:还要不要继续考下去?想来想去,李进觉得就此放弃实在不甘心,现在很多单位对文凭要求很高,在北京,中学教师就要求硕士文凭,没有博士学位,哪有资格到大学当老师啊!

只有考上博士才能实现对妻子的承诺,让妻子为真实的自己喝彩。如果现在停止考博,那谎言就真的成为谎言,没有改正的机会了。然而,让他为难的是,如果专心考博,一年下来,车费、伙食费、资料费等,怎么着也得个万儿八千的,这钱从哪儿出啊?这么长时间,自己从来没交给家里一分钱,怎么向妻子交代呢?

李进被这些芜杂的念头困扰得身心疲惫,晚上,妻子睡得很香,他却时不时地醒过来,在痛苦中回想自己的生活。有几次,他真想叫醒妻子,向她坦白这一切。可面对温柔体贴的妻子,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担心,如果开了口,眼前的这一切就会变成黄粱美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想到这些,李进不寒而栗,他已经无力挣脱谎言的枷锁。

没有勇气说出真相,李进决定再熬一年,再考一次,至于费用,他已经想出了一招。

2013年4月的一天,李进回到家,满脸兴奋地告诉姜家人,单位内部分房子,他这两年的工资都交了首付款,按揭还款几年后,他们在城里就有自己的窝了。姜姗姗听了很高兴,岳父母也觉得女婿有本事,有个好单位,还能分房子。通过这件事,老两口也理解了李进的小气,这孩子平日里攒钱,原来都是为了买房置地这样的大事儿啊!

听李进说,买房子还要先缴一万元的预付款,他手头有些紧,岳父赶紧表态:这一万块钱他出。就这样,李进从姜姗姗的家人手中拿走了一万元钱。买房缺钱是李进为了圆谎,不得不再次编造的一个谎言。李进很清楚,他撒下的谎言就像一个绚丽的肥皂泡,越吹越大,看着五光十色,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破。

拿走姜家一万元后,为了圆谎,李进在街头花50元钱买了份购房合同,回家以后,他把购房合同在姜家人面前晃了一圈,就锁在了箱子底。随后,李进的生活又暂时恢复了朝九晚五的平静。

正当李进全身心备考时,让他出乎意料的事情又来了。有一天,姜姗姗甜蜜而又羞涩地告诉他:我怀孕了!

“啊!”李进心里一惊,这不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吗?自己这个时候哪有精力和金钱养孩子啊!这个孩子来得有些不是时候,可不要这个孩子,又对不起妻子。

看到丈夫左右为难,姜姗姗很委屈,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岳母不满地问李进,有了孩子为什么不想要?李进赶紧向岳母解释,不是不想要,一是现在他忙于评副教授,二是手头经济紧张,他想晚些时间再要孩子。

听李进这样说,岳母当即表态:要孩子是好事呀,怎么能不要,这钱我给你们拿。老两口又拿出一万五千块钱给了女儿女婿,让他们买一些婴儿用品。岳母的态度让李进不敢违抗,只好同意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2014年春节后,姜姗姗在医院产下一个大胖丫头,办满月酒那天,双方亲友都来祝贺李进和姜姗姗喜得千金,听着亲友的祝福,看着襁袍中的女儿、满脸喜悦的妻子,李进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不知道,女儿到底是爱情的结晶,还是谎言的产物。

亲友越是开心欢笑,李进的心里越是不堪重负。他自己也想不通,当初随口编出的谎言,怎么就一步步演绎到了今天?这样下去该如何收场?如果到了真相暴露的那一天,妻子会不会愤然离去?!当晚,李进强作欢颜送走亲友,抱着头长久地坐在桌子边,心生恐惧。

然而,此时此刻,李进已经钻进牛角尖,他对自己说,没有退路了,只能继续走下去,或者说继续骗下去,只有戴上博士生的光环,才能弥补欺骗亲人的愧疚。

那天晚上,李进在日记里写下这样几句话:考上博士生,实现大学教师梦想,出人头地,回报亲人。此后的日子里,李进经常用这几句话鞭策自己,他依然早出晚归,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把所有的时间都倾注在自习室里,倾注在书山题海里。

在姜家维系谎言,李进觉得一天比一天更困难,由此带来的心理负担越来越重。很多时候,李进明明眼睛在盯着书看,回头一想却什么都没记住,在这种状态下,李进还想考上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博士生,谈何容易!

2014年3月,硬着头皮第四次走进考场的李进,又一次失败了。

谎言如绚丽肥皂泡终被吹破,“大学教师”被妻子追究诈骗罪

第四次考博失败后,李进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路越走越窄,甚至闪过轻生的念头。然而,想到身后的父母以及嗷嗷待哺的女儿,想到如果就这样草草告别人生,也辜负了自己多年的努力,他劝自己振作起来,投入到第五次考博的行动中去。

在李进既要复习应考又要维系谎言的日子里,时间一晃进入了2015年。就在此时,让李进最担心也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2月初的一天,姜姗姗打开箱子晾晒衣服,发现了丈夫放在箱底的购房合同,就认真看了起来,这一看不当紧,她发现购房合同所盖的公章竟少了一个字,姜姗姗十分疑惑:难道这是一份假合同?难道丈夫是在骗她?

姜姗姗心里一激灵,第一次回忆起和李进结婚以来的点点滴滴。在金钱方面,她发现丈夫过分吝啬,平日里能省就省,绝不多花一分钱,也不给她买什么东西。有时父母过生日,自己暗示他该表示一下,他嘴上说好,掏出来的钱最多也只是三两百块,让她觉得拿不出手,一个高校教师不至于困难成那样吧!最可疑的是,女儿出生以后,连买奶粉的钱丈夫都拿不出来,说挣的工资全还了房款,可眼下,这购房合同明显有问题。

姜姗姗还想到,自从和李进结婚后,他从来没让自己到过他的单位,他的同事也从没到家里玩过,同事不来家里,但在外面也应该有聚会啊!可丈夫晚上很少出去过,难道他在高校当教师的身份也是假的?

姜姗姗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父母,姜家老两口听后吓了一跳,回想起李进在家里的种种表现,他们觉得女儿的怀疑有道理。于是,一家三口随后赶到李进上班的高校,到学校人事处去打听李进的情况。听了姜姗姗对李进身高、相貌等情况的描述,人事处的工作人员表示根本就没见过这个人,也没有他在这里工作的任何档案记录。真相大白,姜姗姗一下子懵了!

当天晚上,李进回到家后,姜姗姗迫不及待地逼问他:“今天我们去学校了,人家说根本就没有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儿?”

姜姗姗话音未落,李进双腿一软,跪在了妻子和岳父、岳母面前,原本还心存侥幸的姜姗姗看到丈夫一副求饶忏悔的表情,什么都明白了,她气愤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这么做,对得起我们一家人吗?”

面对妻子的质问,李进流着泪,断断续续说出了真相,姜姗姗无法原谅丈夫对自己的欺骗,一气之下把他赶出了家门。

无家可归的李进在大街上漫无目地徘徊着,他知道自己这个谎言编织得太久,也太过分,可事已如此,一切都无从改变。

在这件事情中,受伤害最深的还是姜姗姗,本以为找了个如意郎君,殊料却是个骗子。她无法接受,也想不通,自己和李进结婚三年,还生了女儿,有什么事儿不能对她说呢?如果他真的坦白了实情,承认错误,自己也许会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有了家庭的理解和支持,说不定他早就考上博士了呢!他为什么选择了一条道走到黑,一瞒到底呢?

丈夫揣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和自己同床异梦过了三年,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想到这里,姜姗姗的内心充满了委屈和愤怒。她不能原谅李进对她的欺骗,随后以诈骗罪将丈夫告上了法庭。

奇特罕见的案情,让承办案件的法官有些吃惊。详细了解案情的经过后,法官告诉姜姗姗,你这个案件属于刑事自诉案件,你有追究李进刑事责任的权利,也可以选择放弃。看到姜姗姗有些不明白,法官解释说,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零四条“被害人有证据证明对被告人侵犯自己人身、财产的行为应当依法追究刑事责任,而公安机关或人民检察院不予追究被告刑事责任的案件,被害人本人或近亲属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自诉。”的规定,你有是否追究丈夫涉嫌诈骗罪的权利。

法官告诉姜姗姗,在法院判决之前,自诉案件的自诉人,可以选择和被告人进行和解,或者撤回自诉。因此,法官建议姜姗姗三思而后行。

尽管姜姗姗无法原谅李进对她以及家人的欺骗,想追究李进的欺诈行为。姜家父母却觉得李进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如果追究他的诈骗罪,于心不忍。最终,善良的姜家人选择以调解的方式了结这桩案件。

在法官的努力下,双方调解的结果是:姜姗姗和李进自愿离婚,孩子归姜姗姗抚养,李进在姜家三年的花费,姜家不提出追索,以买房等名义骗走的一万元和生育子女所花费的一万五千元不予诈骗罪论处,由李进写下欠条过后偿还。

案件调解结束后,李进哭着请求妻子的原谅,但婚姻容不得欺骗,姜姗姗仍无法接受他的欺骗之举。

如今,李进已放弃考博的打算,在一家传媒公司找了份文案工作,他期待着用自己真诚和踏实进取的人生态度打动姜姗姗,重新找回失去的幸福。不管将来成不成功,他都会为之付出巨大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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