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为
从一场争论说起
在中共十八大召开前夕,英国广播公司邀请我在伦敦参加一场关于“人民力量”的辩论。在今天西方媒体的话语中,所谓“人民力量”指的就是“颜色革命”。他们还邀请了一位研究波兰团结工会的美国学者和研究“埃及之春”的土耳其学者。
主持人很資深,也有一点傲慢。在辩论正式开始前,她先问了我一个问题:张教授啊,你认为中共还会有十九大吗?我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西方对中国的政治预测为什么老是出错,我都想不起来哪次是对的。
辩论开始后,主持人问我,你如何界定“人民力量”。我说,这个概念在西方媒体上,几乎成了“颜色革命”的代名词,也就是人民起来,而且往往是在西方势力的支持下,推翻一个政府。但中国有一个很好的成语,叫作“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人民力量”就像水,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在“颜色革命”中,人民造反,推翻政权,这是“覆舟”。但人民也可以“载舟”,中国过去30多年的迅速崛起,就是一个“水可载舟”的经典案例。短短30多年,大多数中国人的生活水平迅速提高,中国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国人民和一个卓越能干的执政团队实现了一种高度的良性互动,创造了中国崛起的伟大奇迹,而且这种奇迹还将继续下去,中国将在十年内超越美国成为最大的经济体。
在场的那位美国学者大概很少见过如此自信的中国人,惊讶地说:“我周围的中国学者告诉我,中国面临的挑战太多了,他们认为不能排除中国走向崩溃。”我说:“你周围大概是一批持不同政见者,老是盼望中国崩溃,但这种关于中国崩溃的预测已经说得太多了,世界上还有多少人相信?”
“美国梦”已是明日黄花
我对中国的自信,源自我对中国模式的自信。
在邓小平的话语中,“中国模式”的主要涵义就是中国自己的一套做法和思路,也往往是“中国道路”和“中国经验”的同义语。以我自己的观察,国内主要有两种人不赞成中国模式:一种是不赞成“模式”的提法,认为“模式”这个概念会给人一种发展道路凝固化的感觉。这只是对语言用词方面的意见。还有一种人是不赞成“中国模式”所包含的内容。这些人只认同西方模式,他们认为,只要你跟西方不一样,你就还没有转型到位。
那么,我们来看看他们所谓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西方模式,特别是以美国为代表的模式,到底发展得怎么样。
2012年,美国出版了一本名为《被出卖的美国梦》的书,引起了轰动。作者是美国两位资深媒体人唐纳德·巴利特和詹姆斯·斯蒂尔。这本书讲述了“美国梦”不复存在的现状,以及“美国梦”是如何被“出卖”的,被谁“出卖”的。
两位作者通过对美国人过去二十来年实际生活的调查,认为曾经激励过那么多人的“美国梦”早已成了明日黄花。美国中产阶级的收入十年间减少了一成以上。美国的贫富差距拉大了。
谁出卖了“美国梦”?这本书认为是美国的政客、政府、富人、大公司,他们通过权钱交易动摇了“美国梦”的基础,使得普通美国人成功的机会越来越少。美国的政治体制出问题了吗?确实如此。美国的民主制度早已被各种充分组织和动员起来的利益集团所绑架。美国的“三权分立”也仅仅限于政治领域,而在这个领域之外,强大的资本力量左右了美国的各种制度安排。
西方推销模式遭遇一些失败
然而,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还在全世界推销自己的制度模式:一个是市场原教旨主义,另一个是民主原教旨主义。
关于前者,看一看今天的西方,冰岛、希腊等国先后破产,葡萄牙、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处在破产边缘,绝大多数西方国家都深陷债务危机。
关于后者,“颜色革命”随着乌克兰的分裂动荡已基本“褪色”完毕,“阿拉伯之春”随着埃及的冲突震荡已经变成了“阿拉伯之冬”……
这样的结果,估计连西方自己也未曾料到。所以,在我看来,羞于提“中国模式”,某种程度上反映的是一种政治不自信,而这种不自信正是导致中国今天许多问题的根源,它已经导致许多人精神上的萎靡不振,导致“大国小民”心态在一定范围内蔓延。一些只认同西方模式的人甚至认为,中国不朝西方模式演变,只能是死路一条。中国模式固然还在不断完善之中,但就现在这个水平,也可以同西方模式竞争,它本身形成于高度的国际竞争之中,所以,它的生命力非常顽强,给西方带来了巨大震撼。习近平主席在多次讲话中都使用了“中国道路”这种表述方法,这是实事求是的,展现了中国领导人的道路自信和制度自信,符合中国人民整体和长远的利益,也符合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利益。
中国改革中的政治智慧
中国模式的核心内容是实事求是和理性地处理好经济改革、社会改革与政治改革之间的关系。
中国改革的过程是一个不断解决政经不分的经济改革与政治改革的互动过程。从这个角度看,中国确实把许多政治改革的措施寓于经济改革和社会改革之中,主要是围绕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和改进社会治理来推进的。我们的国企改革既是经济体制改革,也是社会制度和政治管理体制的创新。我们的物价改革、住房改革、银行改革等,也是涉及经济、社会和政治三个领域的改革。中国的许多改革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它们不是单向度推进的,而是综合推进的,许多社会建设和政治改革的内容都寓于“经济”改革之中。
中国政治改革的独特方法,虽有诸多不完善之处,但总体上还是体现了一种政治智慧。它化解了单向度推进政治改革可能带来的巨大社会风险,避免了许多国家因激进政改而造成的政治混乱、社会动荡、经济崩溃乃至国家解体。
“中国模式”的特点和优越性
中国模式的相对成功离不开中国的制度安排。这种制度安排可以归纳为“一国四方”,即中国是一个“文明型国家”,这个国家有四个方面的制度安排:在政党制度方面,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国家型政党”,它代表了整个国家和民族的整体利益;在民主制度方面,中国制度安排的最大特点是“协商民主”,包括在决策领域内实行的“新型民主集中制”;在组织制度方面,中国是“选贤任能”制度;在经济制度方面,中国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也是一种“混合经济”。
这些制度安排,虽然还在继续完善之中,但已经展示了自己的优势。它们可以同西方的制度安排竞争而胜出——
“整体利益党”比西方的“部分利益党”更有凝聚力、领导力和执行力;“协商民主”比西方的“大众民主”更能体现不同阶层的共同利益,更能作出具有长期战略意义的规划和决策;“选贤任能”所产生的中国领导人,总体上比西方“选秀模式”所产生的领导人更称职能干;“混合经济”比“市场原教旨主义”更能保证经济顺利、迅速和平稳地发展,中国的实践已经证明,中国的“混合经济”模式也是一种避免金融危机、债务危机和经济危机的行之有效的制度安排。中国所实践的这些制度,为中国的迅速崛起,为中国超越西方和西方模式提供了最重要的制度保障。
中国模式并非十全十美,但其总体的成功是采用西方模式的非西方国家所望尘莫及的。
(王景义荐自2014年10月24日《国际先驱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