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
小林住进这个病房已经半年多了,刚进去的时候还能下床走动,现在则插着氧气管都呼吸困难。他的手脚青紫,脸色发黑,眼看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病房里的其他人,雖然不是心脏病,却跟小林同“命”相怜,半年多来,大家都在这儿等,等着救星出现。
两个等着换肾的人,多年来不断地洗肾,已经不堪其苦。连他们的亲戚都很少来了,似乎唯恐病人哀求自己捐出一只肾。
一位等着换肝的病人,腹水已经非常严重,用药之后,不断地小便。麻醉药力才过,就痛得在床上哀号。
问题是,在这个保守又富裕的小城,就是没人愿意捐器官。虽然医生接到车祸意外的消息时,曾经亲自出马,两个等着换肾的病人也赶去哀求,却都被逝者的亲友骂了出来:
“他才被撞碎了头,你们居然又要开他的膛?”
既然肾和肝都没人捐,更不用说心脏了。这些日子来,几个人都把希望交给了老天。换肾的两个人许愿,要对待捐肾人的家属如同自己的亲人,一辈子去报答。等着换肝的病人许愿终生吃斋,一生行善。至于小林,则什么都没说,因为他已经对生命失去了希望。
小林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的墓造得非常漂亮,是那三个同病房的朋友捐钱建的。他的墓前常摆着鲜花,是那三个病友在获得重生之后,亲自捧上的。
“没人捐器官给我,就让我把器官捐给别人吧!”小林的墓碑上,刻着他最后的两句话。
(徐丽萍摘自文化艺术出版社《冷眼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