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晨/文
火中生莲花《雪国》中火的意象
陈 晨/文
《雪国》是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第一部中篇小说,也是他著名的唯美主义代表之作。小说在1968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历来倍受世人关注。
小说一开篇,作者就着力营造一个银装素裹的雪的世界——“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在这样洁净的背景中生活着的两位女主人公驹子和叶子,起先都是洁净而美好的。岛村第一次见到驹子的时候,驹子还只是酒店的女侍,生活困窘,岛村对他第一眼的感觉是“干净”、“总觉得这个女子的脚趾弯里也是干净的”。 而岛村第二次去见驹子时,驹子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她穿上艺伎的裙子,过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生活,同时爱上了岛村,在自己的悲喜里恣意地活着。于是叶子出现了,将从前的驹子保留下来,继续过清贫的生活,代替驹子照顾病重的未婚夫行男,行男死后则经常去上坟。在岛村眼里,叶子近乎超凡脱俗,身上的一切都表现出一种“纯粹的美”,一种空灵的美。“她的话声优美而近乎悲戚,那响亮的声音久久地在雪夜里回荡。”
然而这样洁净而美好的叶子,她的出路又能够在哪里?叶子也曾恳求岛村带她去东京,但离开雪国去繁华的都会真的是理想的出路吗?作者借岛村之口作出了否定的回答:“一切都是徒劳。”
对于两个相互映衬的女主人公,作者给曾经洁净的驹子安排的生命轨迹是“生的渐悟”,给依然洁净的叶子安排的生命轨迹是“死的归赴”和“死的顿悟”。于是,在小说的结尾处,出现了一场火灾。在岛村眼中,火灾充满了诗意:地上洁白的雪景,天上灿烂的银河,天地之间火花飞舞,叶子美丽的身躯从楼上飘然落下……
驹子抱着濒死的叶子,“仿佛抱着自己的牺牲和罪孽一样”,而岛村此刻的感悟是“银河好像哗啦一下,向他的心坎上倾泻了下来”。
“火”的意象在这里不仅象征毁灭,也象征拯救。美丽纯情的叶子和纯洁无瑕的雪景共同组成了一个纯美的瞬间,在这一瞬间,美与悲统一了起来,叶子那种徒劳而又纯洁的爱情在火中净化、升华,作为爱与美的象征的叶子在这神圣的佛教仪式中步入了“火中生莲花”的境界中,成为了永恒。
在小说中,“雪”和“火”是两个重要的意象。作者首先追寻一个雪火共存的生存之境,随后发现雪火不容的现实困境,最后在雪中火事中试图对失落的理想和现实的困境进行拯救。雪火之境是作者对生存的深刻体验,雪火并存也构成了小说中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陈晨简介
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公安分会理事,上海市公安局指挥部科长,上海市警察协会办公室主任。1989年曾获中外华人中学生诗歌大奖赛一等奖。近年作品在上海公安系统的各类征文中获得过一、二、三等奖。2014年6月获“岱山杯”全国海洋文学征文二等奖。著有作品集《我的战友“帅哥”》、《我的大海》。
编者按
《雪国》是日本作家川端康成最著名的代表之作,最初是以短篇的形式,分别以《暮景的镜》、《白昼的镜》等题名,陆续发表在《文艺春秋》等杂志上,相互之间并没有紧密的结构和连贯的情节,直至全部完成并经认真修改后,才冠以“雪国”结集出版单行本。《雪国》讲述的是一个唯美的故事,以岛村与一位艺伎和一位纯情少女之间的感情纠葛,为读者展现了一种哀怨和冷艳的世界。
《雪国》其间描绘的虚无之美、洁净之美与悲哀之美达到极致,令人怦然心动,又惆怅不已。作品中唯美的意象描写融入至人物情感的表达之中,往往带着淡淡的哀思,表现了川端康成的物哀思想。在川端看来,美与悲是密不可分的,因此小说中充满了失意、孤独、感伤等悲哀的感情,结局也具有一定的悲剧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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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国》中的火
火焰爆发出一阵阵声音,火舌就在眼前蹿起。驹子抓住岛村的胳膊肘。马路上低矮的黑色屋顶,在火光中有节奏地浮现出来,尔后渐渐淡去。水泵的水,向脚底下的马路流淌过来。岛村和驹子也自然被人墙挡住,停住了脚步。火场的焦糊气味里,夹杂着一股像是煮蚕蛹的腥气。
起先人们到处高声谈论:火灾是因为电影胶片着火引起的啦,把看电影的小孩一个个从二楼扔下来啦,没人受伤啦,幸亏现在没把村里的蚕蛹和大米放进去啦,如此等等。然而,如今大家面对大火,却默然无言。失火现场无论远近,都统一在一片寂静的气氛之中。只听见燃烧声和水泵声。
不时有些来晚了的村民,到处呼唤着亲人的名字。若有人答应,就欢欣若狂,互相呼唤。只有这种声音才显出一点生机。警钟已经不响了。
岛村顾虑有旁人看见,就悄悄地离开了驹子,站在一群孩子的后面。火光灼人,孩子们向后倒退了几步。脚底下的积雪也有点松软了。人墙前面的雪被水和火融化,雪地上踏着杂乱的脚印,变得泥泞不堪了。
这里是挨着蚕房的旱田。同岛村他们一起赶来的村民,大都闯到这里来了。
火苗是从安放电影机的入口处冒出来的,几乎大半个蚕房的房顶和墙壁都烧坍了,而柱子和房梁的骨架仍然冒着烟。木板屋顶、木板墙和木板地都荡然无存。屋内不见怎么冒烟了。屋顶被喷上大量的水,看样子再燃烧不起来了。可是火苗仍在蔓延不止,有时还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火焰来。三台水泵的水连忙喷射过去,那火苗就扑地喷出火星子,冒起黑烟来。
这些火星子迸散到银河中,然后扩展开去,岛村觉得自己仿佛又被托起漂到银河中去。黑烟冲上银河,相反地,银河倏然倾泻下来。喷射在屋顶以外的水柱,摇摇曳曳,变成了朦朦的水雾,也映着银河的亮光。
不知什么时候,驹子靠了过来,握住岛村的手。岛村回过头来,但没有作声。驹子仍旧望着失火的方向,火光在她那张有点发烫的一本正经的脸上,有节奏地摇曳。一股激情涌上了岛村的心头。驹子的发髻松散了,她伸长了脖颈。岛村正想出其不意地将手伸过去,可是指头颤抖起来。岛村的手也暖和了。驹子的手更加发烫。不知怎的,岛村感到离别已经迫近。
入口处的柱子什么的,又冒出火舌,燃烧起来。水泵的水柱直射过去,栋梁吱吱地冒出热气,眼看着要倾坍下来。
人群"啊"地一声倒抽了一口气,只见有个女人从上面掉落下来。
由于蚕房兼作戏棚,所以二楼设有不怎么样的观众席。虽说是二楼,但很低矮。从这二楼掉落到地面只是一瞬间的事,可是却让人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用肉眼清楚地捕捉到她落下时的样子。也许这落下时的奇怪样子,就像个玩偶的缘故吧,一看就晓得她已经不省人事了。落下来没有发出声响。这地方净是水,没有扬起尘埃。正好落在刚蔓延开的火苗和死灰复燃的火苗中间。
消防队员把一台水泵向着死灰复燃的火苗,喷射出弧形的水柱。在那水柱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女人的身体。她就是这样掉下来的。女人的身体,在空中挺成水平的姿势。岛村心头猛然一震,他似乎没有立刻感到危险和恐惧,就好像那是非现实世界的幻影一般。僵直了的身体在半空中落下,变得柔软了。然而,她那副样子却像玩偶似地毫无反抗,由于失去生命而显得自由了。在这瞬间,生与死仿佛都停歇了。如果说岛村脑中也闪过什么不安的念头,那就是他曾担心那副挺直了的女人的身躯,头部会不会朝下,腰身或膝头会不会折曲。看上去好像有那种动作,但是她终究还是直挺挺的掉落下来了。
(栏目编辑:谭 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