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赴美生子激增的背后

本刊记者 陈标华

二战结束后，围绕着赴美生子的利弊口水战始终未断。面对方兴未艾的华人赴美生子热，当下“刮骨疗伤”或许还来得及。

2015年3月3日，美国移民海关执法局突袭搜查了南加州27家“月子中心”经营店，整顿当地华人月子中心存在的无照经营、涉嫌签证、移民欺诈、隐瞒巨额财产不报、偷税漏税等问题。据报道称，这场号称美国史上规模最大有关月子中心的大扫荡，美国政府各部门已历时两年取证。

业内人士指出，此次执法行动重重地打击了方兴未艾的华人赴美生子热。不仅美国的月子中心急速降温，连国内中介结构也跟着心神慌慌，偃旗息鼓。

一个多月来，国内一些赴美生子机构变得异常低调，不敢公开宣传提供产子旅游服务。星美国际美国月子中心的中介黄先生接受《小康》杂志记者采访时表示，如果客人一定要到美国产子，他会建议她们避开月子中心的集中地，比如南加州，选择相对安全的地方，如纽约，或者他会直接建议客人办理“诚实签证”，即表明你去美国的真实目的。“不过这种方式的拒签率很高。”

在中国，赴美生子兴起于二战胜利后，当时一些中国尤其是上海的上层社会为了能获得一个美国国籍，不惜背井离乡、漂洋过海。究其原因，主要是当时美国在世界上形象空前高大，国内抗战虽胜利，仍觉前途未卜。

据不完全统计，2007年中国大陆赴美生子人数在600人左右，而到了2010年，这个数字达到了5000人。而近些年来，赴美生子有井喷之势，根据民间行业组织“母婴管理学会”预计，2015年中国大陆赴美生子人数估计会达到5-6万人。

动机：教育环境成主因

2013年3月，被网友戏称为“美国月子中心纪录片”的《北京遇上西雅图》热播，再次点燃百姓谈论美国生子的话题。媒体上经常有“一架赴美国的飞机上，经常有5个以上的中国孕妇”、“在北京、上海这些发达城市，同一个小区里面经常有几个赴美生产。”这样的报道。

黄先生清楚地记得，2013年最忙的时候，他每天至少要接50个咨询电话。“很多人第一个问题是，到美国生孩子，到底靠不靠谱啊？”黄先生表示，来咨询的人只要以年轻白领为主，也有企业老板、外企主管、政商名流、医生、律师、会计师、教授等人群。

据了解，目前主要有三种形式的赴美生子服务：民宿，为产妇提供当地居民区的房间和照顾；中介机构，帮助产妇预订美国的月子中心；专业服务商，提供代办签证、培训出关、预订月子中心等一条龙服务。

“大多数孕妇会在怀孕7个月左右赴美，在月子中心住三个月，包括待产的两个月和产后一个月。因此，一般在需要怀孕3个月前就办理好美国签证。接下来，孕妇在生产前两个月飞赴美国。”黄先生对赴美生子的基本流程驾轻就熟。

学者指出，如果说赴美产子在一开始还只是属于富人的小众行为，但越来越多的中产阶层前仆后继，投入到赴美生子的大潮中，成为一股无法被忽视的社会潮流。

“他们希望用‘人力’改变‘天意’，让这个拥有美国护照的孩子在起跑线上占尽先机。”

赴美生子服务商美宝之家的市场总监赵堪旺表示，教育环境确实是目前赴美生子的首要原因。

“在美国出生的孩子可以享受美国优质的教育资源，在出生地享受当地的优惠学费，进入美国知名大学的优先资格，不仅门槛相对较低，学费相比出国留学更为划算。”

赵堪旺还表示，赴美生子的第二大动因是食品安全与居住环境。由于近年来国内食品安全事件频发以及连续数年的重度雾霾弥漫全国，让在中国备孕的妈妈对国内的环境充满了担忧。

也有网友细数当美国公民的好处,从义务教育到大学的学生贷款，再到工作、退休福利，这些方面都有制度性的保障。

赴美生子 图/黄宝仪

而广东省人口发展研究院院长董玉整认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有利于父母在今后移民到美国，享受美国公民的合法权益。

隐忧：这种投资值不值？

有些月子中心在其网站上宣称，“给我10万，还你一个价值980万的美国宝宝”、“美国产子，投资回报率超过‘抢银行’”。“这些让人动心的广告语背后隐藏的风险，月子中心的中介往往绝口不提的。”美国北加州巴蜀同乡会会长肖东林提醒说。

在肖东林眼里，一方面，无论是月子中心还是民宿，其实并没有获得政府合法的商业注册。美国人没有坐月子的习惯，月子中心不可能申请相关业务执照，无照经营是其一大法律禁忌。

另一方面，这些月子中心国内代理商提供的合同，不包含签证费用、机票和在美国生产时选择医院进行产检和生产的费用，这在客观上也是为了避免潜在的法律风险。如果在当地发生意外，孕妇及其家人都很难通过法律途径追究代理商，因为他们早就规避了法律责任。

“实际上，赴美生子最大的问题，在于‘美国宝宝’的国籍问题。”肖东林表示，在美国出生的孩子，一般来说刚满月就会跟随父母回国生活。接下来宝宝的国籍怎么办？中美双方均不承认双重国籍。为了方便孩子在中国的生活和教育，许多父母选择隐瞒孩子的美国公民身份，为孩子上中国户口。而按照美国法律对“落地公民权”的认定，选择中国户口，就意味着放弃美国国籍。而如果不为孩子上中国户口，作为美国公民的孩子，《中国旅行证》需要每两年回签发地重办一次，美国护照每五年需更换一次。

四川君合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潘嵩指出，有些家长寄望生个“美国宝宝”来移民，但要知道，孩子年满21岁后才能为父母申请绿卡，其间有太多不可预知的因素。

潘嵩表示，为父母申请绿卡时要提供报税证明、工资收入证明、合法工作证明、退税单据、银行声明等证明财力的文件。申请绿卡之后，排队、走移民程序可能要几年时间，核准后还有漫长的“移民监”。

此外，由于非美国国籍的人越来越多地到美国生子，许多美国人认为这已经威胁到了本国人的利益。近日，国会共和党参议员维特提出议案，要求废止“出生公民权”。潘嵩表示，对于赴美生子而获得美国公民权，在未来同样存在变数。

“让孩子拥有美国国籍，是种投资，也是给他多一种选择，多一种人生。”在采访中，肖东林多次强调父母在考虑要“美国宝宝”的时候，不妨多想想这样的投资值不值，不能人云亦云。

反思：中国户籍制度需要改革

有学者指出，当前的中国移民主体不再是富人，而是知识分子或技术工人。他们带走了知识和在中国国内赚取的大笔财富。他们转换国籍后，把子女留在国外，自己则继续把中国作为挣钱发财的主场。

“毕竟那边有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人人都有一个‘美国梦’。”针对赴美生子引起的“爱国”之争，网友对此表示理解。

国内有媒体刊文称，针对“赴美产子热”的现象，我们应该反思我们的户籍制度。中国目前的户籍制度实际导致公民权利、教育、医疗、养老等方面的种种不公平，而在美国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所以我们必须对户籍制度进行改革，大力推动“居住证”制度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