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加工走向原创

倪伟杰

最近若去杭州，外地游客会惊喜地发现，一辆与普通地铁不一样的列车从杭州地铁临平站驶出，开往白马湖动漫广场。白马湖动漫广场是中国国际动漫节（以下简称动漫节）的主会场。

这是杭州地铁首列动漫专列，车身如动漫节LOGO美猴王一般金黄，车厢被各式各样的卡通形象包围。这些卡通形象均由杭州本土动漫企业原创。置身车厢内，好似爱丽丝漫游仙境一般，卡通世界让人们童心又萌。

每年的动漫节，杭州都喊出“动漫的盛会，人民的节日”口号。杭州市民似乎习惯了每年动漫节的陪伴。看动漫花车游行，赏Cosplay，玩动漫游戏，购动漫产品……动漫正在融入杭州市民的日常生活。

以前，说到杭州，免不了谈论西湖。如今，再说杭州，则少不了谈论动漫。自2005年第一届动漫节开始，11届动漫节不断为杭州注入动漫基因。动漫节好似一辆列车，载着杭州这座休闲城市，奔向动漫之都。

连续11年举办国际动漫节

动漫节前后，杭州动漫生态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

“2005年以前，杭州只有零星的几家动漫企业，原创动画产量几乎为零。”浙江中南卡通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南卡通）总经理、杭州动漫游戏协会秘书长沈玉良对《支点》记者表示，“现在光杭州动漫游戏协会就有160多家会员单位，几乎囊括了所有优秀的杭州动漫企业，而个人动漫工作室则更多，杭州动漫游戏氛围日渐浓厚。”

沈玉良将这一变化归因于动漫节的节展效应。2005年，杭州成功申办首届动漫节，2006年动漫节永久落户杭州，到2015年，杭州已经连续举办了11届动漫节。从第一届只有14个国家和地区参展，到今年有78个国家和地区参展，从第一届只有2万平方米的主会场，到如今白马湖畔8万平方米的固定主会场，动漫节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动漫节节展办公室向《支点》记者提供的资料显示，2015年动漫节参观人数达到了137.29万人次，动漫节期间达成签约交易、意向合作项目325个，涉及金额93.54亿元，现场销售金额达54.92亿元。

杭州举办动漫节的十年，也是当地动漫企业飞速发展的十年。在家门口举办动漫节，对杭州动漫企业的成长和发展不无裨益。“动漫节把国际上最优秀的动漫企业和资源带到杭州，给了杭州本土企业近距离学习的机会。可以说动漫节既是平台，又是瞭望窗口。”沈玉良十分认可动漫节对杭州动漫企业发展的助推作用。

十年间，杭州动漫企业的原创能力逐步提升。统计数据显示，2014年，杭州市动漫游戏企业共生产原创动画片9948分钟，其中4618分钟已取得播出许可证，共完成漫画作品1609部，游戏作品199款。2014年，杭州市动漫游戏企业实现营业收入65.8亿元，利润总额达32.8亿元。

杭州动漫企业不仅生产动漫的数量众多，质量也获得国内外认可。比如，杭州盛世图龙动画有限公司制作的动画电影《梦回金沙城》，入围第83届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评选。2014年，杭州玄机科技有限公司制作的《秦时明月之龙腾万里》，在中国动画电影市场上取得了6000多万元的票房收入。

十年间，动漫节也培养了一大批专业观众，许多观众都是伴随着动漫节成长起来的。“以前，家长并不认可动漫专业，认为动漫是不好的东西。但十年动漫节，让动漫为大众所理解和熟悉。现在很多报考动漫专业的学生，深受动漫节熏陶。”中国美术学院传媒与动画学院动画系主任韩晖向《支点》记者表示，动漫节也起到了教育大众的作用。

动漫节就好似蓄水池一般，不断将动漫人才、科技、资金汇聚到杭州。杭州市政府以强有力的产业政策扶持，动漫企业以技术创新提高制作能力，高校则源源不断输送动漫人才，共同将动漫节效应放大，从而使杭州动漫产业快速从无到有，从弱到强，欣欣向荣。

每播1分钟，政府最高奖1500元

21世纪是知识经济时代，世界各国都在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以实现经济转型。文化创意作为高附加值产业，受到普遍重视，其中以创意为核心的动漫产业备受推崇。美国和日本在全球动漫市场遥遥领先，迪士尼和吉卜力的动画不仅取得了巨大的经济效益，更是一种文化输出。

正是在此背景下，浙江省提出了“打造全国文化创意产业中心”的概念，动漫产业则成为这一概念践行的方向。

“杭州发展动漫产业有其自身优势。动漫是文化创意产业，最需要人才和智力支持。浙江大学能培养动漫技术人才，中国美术学院和浙江传媒学院则能培养动漫艺术人才。另外杭州又是旅游城市、休闲之都，对动漫人才有吸引力。”沈玉良认为，杭州大力发展动漫产业是找准了方向。

第一届动漫节成功举办后的2005年，杭州市政府出台了《关于鼓励和扶持动漫游戏产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对动漫企业的各项补助奖励作出明文规定。比如规定“凡在本市申报、国家广电总局批准的原创动画片、经评审的优秀作品，在地方级以上电视台播出的每分钟奖励企业500元；在中央台播出的每分钟奖励企业1000元；在境外主流媒体播出的每分钟奖励企业1500元。”

“毫无疑问，播出奖励有效增加了动漫企业的盈利，一定程度上冲抵了投入与产出之间的不平衡，在产业发展初期动漫企业的盈利模式还没有建立起来时，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浙江大学影视与动漫研究中心盘剑教授，十分认可杭州动漫补助政策。

2007年、2010年和2014年，杭州市政府又接连在扶持政策上做了细化和补充，保证了对杭州动漫企业持续不断的政策支持。从2010年起，杭州市政府每年安排7000万元专项资金，用于补助动漫游戏企业。

一系列动漫扶持政策，为杭州市动漫产业发展创造了良好条件。截至目前，杭州共有2个国家级动画产业基地，3个国家级动画教学基地，有11所在杭高校开设了动漫专业，共有各类动漫游戏企业299家，从业人员近2万人。蔡志忠、姚非拉、夏达、聂峻等一大批动漫名家落户杭州。

动漫企业竟有博士后工作站

政策只是杭州动漫产业发展的外部保障，企业自身做好内功才能在竞争激烈的动漫市场上立足。

作为杭州动漫的龙头企业，中南卡通是浙江中南控股集团在企业升级需求背景下成立的。2003年，中南卡通成立伊始，集团就做好了五年不盈利的准备。2007年，中南卡通扭亏为盈，之后便持续盈利。沈玉良将之归因于中南卡通强劲的原创能力，其制作的《天眼》、《郑和下西洋》等原创动画片，在国内和海外市场都有良好表现。

动漫制作一般分原画创作、动画加工和后期合成。沈玉良介绍，以前杭州动漫加工业比较发达。上世纪90年代，日本动漫风靡全球，像《名侦探柯南》、《樱桃小丸子》等日本动画片的动画加工，均在中国完成。

“如果把日本动漫公司比作现在的苹果公司，那么当时杭州的动漫加工企业就是富士康。”沈玉良对《支点》记者如是说。

在动画制作的产业链条上，原创创作处于最顶端，而动画加工主要处于下游。日本动漫公司看中了中国的廉价劳动力，可见当时杭州乃至整个中国的原创动画能力极为薄弱。

在中南卡通的展览室内，一块铜匾让《支点》记者格外惊讶。这块铜匾由杭州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人事局颁发，表明中南卡通拥有一个博士后科研工作站。一个动漫企业，居然拥有博士后工作站！

面对记者的疑问，沈玉良解释说：“我们不仅是动漫企业，也是高新技术企业。现在，计算机和互联网技术在动画制作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中南卡通制作的《天眼》、《魔幻仙踪》等动画片，就采用了3D动画技术。

在3D动画制作中，至关重要的一道工序是渲染。要想制作出的动画画面呈现三维效果，就需要对每个像素点进行计算，计算其RGB颜色比例分布等。计算的像素越多，渲染效果越好。

考虑到这一点，中南卡通在2012年动漫节期间与阿里云达成合作，双方共建了动漫云。“用云计算来制作动画，最大的优势是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云计算渲染与传统电脑渲染相比，效率高40倍，成本降低40%，以前需要两年多才能完成的任务，现在只需要几天。”沈玉良颇为自豪。

“技术本身不产生创意，但在产业链前端能辅助创意，使创意得以实现；在产业链末端，还能支撑动漫加工制作。”沈玉良认为，技术能对动漫产业链的各个环节提供帮助。

解决创意人才匮乏难题

沈玉良经常开玩笑说：“中国的动漫专业都可以改为动画制作专业。”他其实是在表达对高校动漫人才输出的不满，动漫专业培养的人才应该是复合型人才，而不应该只会画画。

“在中国动漫市场上，合理的人才分布应该呈哑铃型，即前端的动漫创意人才和后端的市场人才应占绝大部分。但现在的情况是，中间的动画制作人才占据了绝大部分，市场已经饱和。”沈玉良说。

市场饱和导致的问题是动漫专业就业率低，很多学生毕业后都不从事动画制作。韩晖也向记者坦言：“我们的学生毕业后专门从事动画制作的很少，绝大部分去了腾讯、阿里等互联网公司做设计工作。”

作为国家级的动画产业教学基地，中国美术学院也试图兼顾艺术和市场。韩晖就表示：“我们也在培养动漫综合人才，而不仅仅把动画技巧教给学生。作为艺术院校，我们更强调对学生的美学教育，提高学生的审美能力。”

杭州高校源源不断地向动漫企业输送人才不假，但其中动漫创意人才较为匮乏，这不仅是杭州乃至是整个中国动漫行业最大的问题。对此，韩晖希望政府和企业把眼光都放得长远一点，给动漫人才更多空间。“创意的实现需要资金支持，政府可以牵线搭桥，为优秀的动漫作品找资金、做推广，企业也应放手让有潜质的员工去创造。”韩晖如是说。

面对动漫创意人才不足的问题，企业的解决办法更加务实。沈玉良向《支点》记者介绍了中南卡通的经验：“动漫专业毕业生先来企业试训，我们请了蔡志忠等动漫名家担任企业顾问甚至是某部动画的导演，毕业生以担任助手的方式近距离向大师学习。”沈玉良希望与更多高校达成校企合作，共同培养动漫全产业链人才。（支点杂志2015年6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