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力
工作40余年,我走南闯北,品尝过不少的美味佳肴。什么川味火锅、港式大菜,东酸西辣、南甜北咸,也都略尝一二。然而,每当我酒足饭餍之后,这些美酒佳肴犹如过眼云烟,很快忘得一干二净,再也回忆不起来是何味道了。唯独孩提时吃过的一碗馄饨,现在想来,仍觉得余香袅袅,滋味无穷。
那还是60年代我上小学4年级时,正值我们国家三年困难时期。寒假里,为了弥补家中口粮的不足,我又像往年一样,跑到乡下舅舅家“逃饥荒”。舅舅家的生活虽然也很清苦,可农村毕竟有“瓜菜代”可以填饱肚子啊,特别是舅舅家那三个同我年龄相仿的表兄弟,更是我日夜思念的好伙伴。
冬季农闲,我们待不住,年仅13岁的表哥便领着我们像大人一样上山打柴禾,有时还到河里砸冰掏蛤蟆。一天,表哥说为了筹集点开学买书本的钱,要领我们进城卖趟柴禾。那时生活艰难,小孩子一年难得进次城,我们小哥几个听了不由得高兴得蹦起来。我们踏着没膝深的大雪,上山挑选最好的杏条割了满满两大爬犁。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迎着风雪上路了。
从舅舅家到县城有15里路,中途要翻过两座大山。茫茫的白雪填平了崎岖不平的山路,我们两个人拉着一挂爬犁深一脚浅一脚吃力地走着。遇到陡坡,我们就四个人合成一处,拉上去这一挂,再拉那一挂。下坡时,由表哥和与我同岁的表弟分别“把舵”滑坡,我们趴在柴垛上,任凭爬犁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山下冲去。山谷里不时回荡着我们欢快的笑声。将近晌午,我们赶到了县城。虽然当时正是数九寒天,可是我们个个汗流浃背,头上冒着热气。
由于我们割得杏条杆粗棵长,捆儿又大,两爬犁柴禾很快卖完,一共卖了6元钱。这对于我们这些常年见不到零花钱的孩子来说,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卖完了柴禾,我们才觉出浸透汗水的内衣冰得身子直打冷战,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表哥犹豫半晌,决定领我们去吃馄饨。我们一听,乐得合不拢嘴。要知道,那时候小孩子没事上饭店吃饭是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啊,更何况我们还都没吃过馄饨呢!
到了一家馄饨馆,表哥仔细地点出6角钱,为我们4人每人买了一碗馄饨。那馄饨皮儿薄薄的,晶莹透亮,一个个简直像玲珑剔透的小工艺品,咬一口,直冒油;汤里还漂着紫菜、葱花,散发着阵阵清香。我喝口汤,吃口馄饨,立时感到一股鲜香直沁五脏六腑,浑身上下热乎乎的,疲惫不堪的身体立时充满了活力。当我舔嘴咂舌地放下饭碗时,便认定,这馄饨乃是人世间最好吃的美味。回到舅舅家,表哥把剩下的钱如数交给了舅妈,大家还在争先恐后、喋喋不休地议论那鲜香可口难以忘怀的馄饨。
近50年过去了,当年吃馄饨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那种劳动后的喜悦和品尝自己劳动成果的甜蜜不时在胸中涌动,教会我珍惜人生,热爱生活。 (编辑 于 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