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如何建构和谐的生存世界已经成为21世纪一个综合性、全球性的问题,而生态文学先驱梭罗作品《瓦尔登湖》中蕴含的生态思想,给当今面临生态危机的人们提供了一份宝贵的精神财富,给现代人极大的启迪,对人们如何认识和处理与自然的关系,如何建构和谐社会,实现人类可持续发展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瓦尔登湖》 梭罗 生态思想 当代意义
人类社会物质文明取得极大发展的20世纪,人类在发展的凯歌声中对自然资源无限制地开采、掠夺甚至毁灭式的侵害,使地球和环境不堪重负,伤痕累累,日益恶化的自然环境使生态危机、人文危机凸显,人类生存受到直接威胁,如何建构和谐的生存世界已经成为21世纪一个综合性、全球性的问题。在这样的语境下,重新阐释梭罗《瓦尔登湖》中所蕴涵的生态思想,反思“我们究竟在哪里走错了路”,对我们重新定位人在自然界中的角色,思考自身生活方式,寻求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最佳方式,具有深远的现实意义。
一 崇尚人与自然和谐的生态整体观
梭罗生活的19世纪正是美国工业革命蓬勃发展的时期,人类中心主义观念引导下的人类高举发展的大旗,征服自然、改造自然,完全丧失了对自然的敬畏。作为西方现代化运动的精神支柱,人类中心主义的生存价值观一直始终居于支配地位,其基本特征是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以人类利益为最高标准,认为只有人才是价值的主体,自然界只是被用来为“人”服务的对象,不具有内在价值而只有工具价值,其价值是由人的“需要”来定义和派生的。
尽管相比以神为中心的宗教教义,人类中心主义是个重大的进步,但这种人与自然的二元对立使人类开始走向以自我为中心的“自负”时代,科技成为新的宗教,大力发展工业文明成为社会的主流。这种以人类为中心的发展是不顾自然环境、自然资源承受能力的掠夺式发展,其结果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环境遭到破坏。梭罗批判西方文明中人与自然对立的宇宙观,认为自然界是一个有机的生命整体,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与自然界及其存在物之间是平等的。在他看来,自然界是一个相互联系的整体,自然中的每一种生物都是平等的,地球上的万物包括人、动物、植物甚至土壤、岩石等非生物共同生活在一个生命体中,相应成趣,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社会”,他们都有着自身的价值,都发挥着不可缺少的作用。梭罗认为人与自然有着本原意义上的生命关联,人是大自然的居民,甚至大自然本身的一个组成部分。在瓦尔登湖畔,他与鸟兽虫鱼亲密相处,与花草树木相依相伴,与山水湖泊和谐共存。在他的眼里,人类作为自然的一员,其实就是一团融化的泥土在这个生命体中并不具有超凡的地位和优越性,而是与其它生命形式一样的平等一员。
梭罗对人与自然的关系的重构摈弃了人类中心主义,具有人与自然整体和谐、平等的生态理念,他的观点为后来生态中心主义的确立提供了思想基础和发展方向。在他看来,在自然这个有机整体中,自然与存在物都有其存在的内在价值,人与万物相互依存,人与自然的关系应该是和谐共处。因此,人类文明的发展不应该以人类的需要为前提,以牺牲环境为代价,而要尊重自然,敬畏自然,尊重一切生物,保持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才能维护自然界生态系统的健康发展。
二 提倡生态保护责任
工业文明下的科技进步,在给人们带来了舒适便捷的现代生活方式的同时,带来的却是对自然的掠夺、摧残和征服。可以说,信奉人类中心主义和科技至上的高速发展的工业文明使自然满目疮痍,生物多样性遭到破坏,摧毁了人类几千年以来赖以生存的家园。
梭罗清楚地认识到工业文明的弊端,并严厉痛斥,指出那些代表工业文明的铁路和火车已经侵入瓦尔登湖的边境,湖边大片大片的树木被砍光,他痛心湖底的树干,古老的独木舟,黑魆魆的四周的森林,都没有了,“森林已被砍伐,怎能希望鸣禽歌唱?”
而代表现代文明的火车挟裹着的人们,从来不停下来欣赏湖光山色,他习惯于残忍贪婪地攫取东西,手指已经像弯曲的鹰爪……他的存在诅咒了全部的湖岸,竭尽了湖边的土地。梭罗谴责“这恶魔似的铁马, 把瓦尔登湖岸上的树木吞噬了。”工业文明侵蚀了的村庄像靶子一样,被飞箭似的铁路射中,像铁马一样的火车吼声如雷,喷着火和黑烟,在山谷中回荡,美好而宁静的自然不复存在,清澈的泉水变得混浊,瓦尔登湖畔上茂密的树木消失了,对于这样的文明世界,梭罗不是满怀欣喜,而是想要逃离,不愿意火车的烟、水汽和咝咝声污染了自己的眼睛和鼻子。
工业文明带来了林立的工厂,宽阔的马路、幢幢的高楼和蓬勃发展的城市,但却撕裂了人与自然的亲密关系,造成人与自然的对立,人们焦虑浮躁,完全陷入一种“火车式”生活方式中,日益凸显现出精神病态。
面对人类对自然生态的破坏,梭罗质疑这样的发展,认为科学技术对自然界的毁灭性开发和利用所带来的发展对人类却是灭顶之灾,是奔向无法发展的发展,他警醒人们,告诫不要“非到我们失去了这个世界之后,我们才开始发现我们自己,认识我们的处境,并且认识了我们的联系之无穷的界限。”
他意识到科学技术的发展给社会带来的未必是进步,盲目而无序的工业文明只会恶化人与自然的关系,最终导致人性的扼杀、价值的迷失、人类家园的被毁。人只有树立起尊重自然、关爱自然的意识才能化解与自然的对立和疏离,与自然和谐相融,才是拯救自然、拯救人类的唯一途径!
为此,梭罗提出保护荒野和建立自然保护区的设想,认为“在荒野中才能保住这个世界”,他把未受人类玷污的荒野视为圣地,认为没有人干预过的自然环境蕴含着人类生存的希望,彰显着人类怎样处理和对待与自然关系的智慧。可以说梭罗对荒野价值的肯定,显示了他对保护自然的呼吁和对人性复归的渴望,而人类走向荒野,承担起对自然的生态保护责任,则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生态蓝图,实现人类重归精神家园的梦想。
三 提倡简单生活
人类中心主义改变了人类对待自然的态度,滋生了人欲望的膨胀,而人的欲望越是增長,对自然的掠夺就越加剧,不仅造成了全球性的生存危机,也造成了人的精神危机和社会的人文危机。
梭罗严厉批判人们欲望泛滥,对物质财富、奢侈的生活方式的一味追逐,指出人如果一味崇尚物质生活,最终会成为物质的奴隶。在《瓦尔登湖》中,梭罗描写了那些被物欲奴役的人们,他们一生奔忙,追逐田地、庐舍、谷仓、牛羊和农具,工作二十年三十年或四十年,为的是成为他们农场的真正主人,必须而耗费大半辈子生命才能赚得了一幢尖屋,而人们得到了房子,并没有因此更富有却成为了房屋的奴隶。因为房子把他们幽禁在里面,而不是居住在里面。
梭罗批评人们对奢侈品的追求,认为豪华的住宅、漂亮的窗帘、昂贵的家具、时髦的衣服、珠宝和奢华的饭菜这些所谓使生活过得舒适的奢侈品,只是物质羁绊,不仅不必需,反而会消磨人的意志,阻碍人崇高向上。他批驳那种以为只要有钱穿得讲究住得阔绰,具有了那种偶然的因素,就能受到众人的敬仰的观点。在他看来,衣服不过是我们最表面的角质,只不过是尘世的烦恼而已,人过分注重衣着只是在乎那些表面受人尊敬的东西,却丧失了内心的充实和高贵。他指出人们追逐物质,根本无暇品味生活,整天“被人为的生活忧虑和不必要的艰苦劳作所控制,而不能采摘生活中的美果。”,完全忘记了人生的意义。物欲的重负使得人们不再在夜间露营,他们安居在大地上,忘记了天空。而可悲的是,他们虽然积攒了一些钱,却被钱所困,不知怎么使用,也不知怎么摆脱它,给自己打造出了“一副金银做的脚镣”,成为被物质异化的“可怜”的文明人,过着静静的绝望的生活。
对此,梭罗认为这样一个使人异化、阻碍了人的发展的社会文明是有病的:“在人类社会中你找不到健康,在自然界却能找到。若不是因为我们至少还有双脚伫立在自然中央,我们的脸早苍白得了无生气。社会总是病态的,越好的社会病情就越严重。”
为摆脱这一社会病态,梭罗提出了简单生活的生态哲学思想,即经济简朴地生活,以够用为度,降低对有限的自然资源的索取,把精力倾向于精神世界的丰富。梭罗认为物质生活上的富有并不等同于幸福,人生的目标不是拥有无数的财富,而是回归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在自然中认识自我,以获得人最高的精神体验才是完满的人生。
为此,他来到瓦尔登湖畔,开始了简单生活的实践。他自己亲手建造居住的小屋,打造家具,播种收获粮食,虽然一年中只劳动了六个星期,却可以满足生活的基本需要,闲暇之余则阅读思考和与大自然交流沟通。他认为人应该回归最简单质朴的生活方式,就像中国、印度、波斯和希腊的古哲学家这些最明智的人一样,虽然生活得比穷人更简单和朴素,但内心生活却比谁都富有。梭罗以自己在瓦尔登湖2年零2个月生活实践证明了:人如果在物质生活方面只求满足最基本的需要,而倾向于精神的充实; 可以活得更从容、更轻松、更充实、更本真,因而也活得更幸福快乐。梭罗回归自然的简单生活,不是倡导人们都摒弃世俗,返回原始生活,过隐居的生活,而是寻求一种符合人本性的恬淡自然的生存范式,其意义在于使人们认清人与自然之间生命意义的内在性以及生命整体关系,善待自然,与自然和谐共生,最终实现人在自然中的诗意栖居。
四 梭罗生态思想的当代意义
在人类进入21世纪的今天,科技的发展、工业文明的推进已成为全球的态势,完全放弃发展,重回传统的生产方式和生活轨道已俨然不可能,不发展和唯发展至上都是不可取的。梭罗的生态思想,促使人们反思在发展中怎样處理人与自然的关系:第一,在发展上,人类应该认识人与自然相互依存的关系,明确人在自然界中的地位、责任和义务,抛弃人类中心主义,善待自然,尊重自然,肩负起对自然环境的保护责任,其发展应遵循自然的价值和它自身的进化规律,反对盲目开发、过度发展和浅层环境保护,建立可持续、与地球生态环境良性循环的的新的发展理念,重塑新的发展模式,推进生态文明的建设,第二,反思人的生存方式和生活态度,人类当今的生态危机,其实质是人的内在环境心灵出现了问题,因此反思人类的思想、文化、科技、生产和生活方式和社会发展模式的误区,追求由精神引领的社会品德的提高和文化的创新下的发展,引导人们人生目标、生活范式、价值观念,重塑人精神的家园,建构人类的文化生态,改变人对物欲的追求,追求简单的物质生活和丰富的精神生活,从而实现人与大自然的和谐相处的诗意栖居,这应该是梭罗的生态思想的当代意义。
注:本文系内江师范学院社科重点科研项目:梭罗《瓦尔登湖》的生态批评思想研究(项目编号:13SA02)阶段性成果。
参考文献:
[1] [美]唐纳德·沃斯特,侯文蕙译:《自然的经济体系:生态思想史》,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
[2] 胡志红:《西方生态批评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
[3] [美]梭罗,徐迟译:《瓦尔登湖》,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年版。
[4] [美]梭罗,董晓娣译:《远行》,光明日报出版社,2012年版。
[5] 许酉萍:《〈瓦尔登湖〉的自然生态观解读》,《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015年第9期。
[6] 张岩、孙立言:《诗意栖居与精神守望:梭罗〈瓦尔登湖〉生态思想论析》,《南华大学学报》,2013年第3期。
[7] 吴伟萍:《梭罗作品的生态哲学思想》,《中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4期。
(许酉萍,内江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