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蜕变:“亨利四世”中王子哈尔首篇人物独白的重要性

2015-06-09 02:43戴无嫣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15年4期
关键词:政治

摘 要:在莎士比亚的戏剧“亨利四世,上篇”中,王子哈尔的第一篇人物独白体现出其人物性格的复杂性和矛盾性。在这篇独白发表之前,王子哈尔轻佻浮浪,纵情声色;而通过这篇独白,观众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形象。一方面,哈尔展现出作为王位继承者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另一方面,他利用别人的性格缺陷和行为瑕疵来反衬自己正面形象的行为又让观众觉得其暗藏心机。年轻的王子哈尔正处于一个找寻自我的艰难摸索过程中。当观众看到他努力锤炼自己的个人品质以符合公众对于理想君王的期待时,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是未来国家统治者的合格人选。

关键词:本能欲望 社会职责 道德伦理 政治 君王美德

莎士比亚戏剧人物的独白通常具有向观众昭示人物内心复杂思想、微妙情感的功能。换言之,莎剧中的人物独白让剧中人物借机向观众告白,意图更好地传递剧中讯息,融合观众。在“亨利四世,上篇”一剧中,通过男主角王子哈尔的第一篇独白,莎士比亚向观众展示了一个复杂而矛盾的人物形象。许多莎士比亚戏剧研究者也意识到王子哈尔这篇独白的重要性。Dale Uhlmann将这篇意义重大的人物独白称之为王子“脱胎换骨的宣言:华丽的十四行诗”,并在他的同名文章中写道:“莎士比亚以华丽的十四行诗的形式,书写了王子哈尔的人物独白,郑重地邀请观众重新审视男主角的真实内心世界。”{1}

通过这篇人物独白,王子哈尔由之前那个单薄苍白的人物形象变得丰富饱满起来。之前的他混迹于一众酒肉朋友之间,轻佻浮躁,纵情声色。然而,在这篇独白中,他表现出心智的成熟和多面的性格。一方面,王子表现出作为王位继承者的强烈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另一方面,他不免让观众觉得其工于心计,利用别人的性格弱点和行为瑕疵来烘托和树立自己的公众形象。

正因为如此,在“亨利四世,上篇”一剧中,王子哈尔的第一篇独白邀请观众以多方位的视角来进行深度解读。诚然,王子包容的视角使他能够冷静观察并客观审视各种价值观的优缺点。通过与福斯塔夫的相处,他学习到如何巧妙运用语言的威力来吸引公众,为自己的行为做出合理辯解。通过观察他的政敌霍茨波偏颇极端的性格给其带来的致命打击,王子也学习到如何规避同样的错误。

然而,也有一些莎士比亚戏剧研究者视王子哈尔这篇洗心革面的宣言和他早期与一群酒肉朋友的交往为处心积虑的政治阴谋。David Kastan 在他的“亨利四世,上篇”一书中写道:“其实王子从一开始就明白欺骗性外表的价值。在第一幕第二场的人物独白中,王子清楚地表明他之前的堕落只不过是为了烘托和反衬他即将以正能量示人的公众形象。王子和国王都很清楚,如同商品价值,公众形象有满足社会需求的功能,而这种需求是可以被人为操纵的。”{2}虽然Kastan认为王子哈尔将政治人物的公众形象作为一种筹码,通过虚假表象欺骗公众,但我们不要忘记,此时的王子只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大男孩。就在这篇独白发表不久之前,我们还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和那群小酒馆的朋友们相处由心而发的欢乐。对于Kastan坚持认为王子无异于一个油滑奸诈的政客的论断,不免显得片面和武断,而且他似乎低估了莎剧中人物独白的功能。如本文之前所述,莎剧中的人物独白或多或少具有直接帮助剧中人物传达其隐蔽的思想、情感和动机之功能,若非如此,这些复杂思想的形成和细微情感的转变很有可能无法被观众察觉。

Marc Grossman建议我们不要将王子哈尔的这篇独白解读成一场政客精心编排的脱口秀。与其说王子这篇独白的倾诉对象是观众,还不如说是他自己本人。在“最奇怪的年轻人:亨利四世既搞笑又严肃的视角”中,Grossman写道:“我们听到的这个声音来自于舞台上一个成熟的个体,这个莎士比亚戏剧人物具有一颗和我们一样悸动的心,在那隐秘的内心世界里,隐藏着连他自己都不能详尽言说的纷繁思绪。”{3}在Grossman看来,王子此刻的喁喁自语更类似于一种自我分析式的剖白,而非处心积虑的作秀。他思索自己的过往,分析自己的动机和言行,自己与自己辩论。通过自己与自己的对话,他不仅是向公众,也是向自己澄清之前的所作所为。

在这篇独白的开头,王子哈尔首先提及到他在小酒馆里的好朋友福斯塔夫。福斯塔夫来自于一个没落贵族的家庭。他终日游手好闲,通过偷窃行骗和吹牛拍马来过活。另一方面,福斯塔夫具有高超的语言天赋和草根的生活智慧。他是同王子一道放浪形骸的酒肉朋友,也是王子在语言和生活上的导师。

福斯塔夫看似特立独行却又声名狼藉的言行受到了众多莎士比亚戏剧研究者的关注。Kastan提出,“他(福斯塔夫)究竟是一个敢于揭露政治谎言和虚伪道德准则的勇士,还是一个心怀不轨扰乱社会和谐秩序的不法之徒”{4}?有一些评论家为其叫板虚伪贵族政权和道德约束的勇气而喝彩。Frank Ardolina在他的“福斯塔夫的反骑士精神”一文中写道:“福斯塔夫将荣誉看

作是一个不仅虚空而且危险的概念,因为荣誉无法为我们在追求其过程中所遭受的创伤和死亡买单。”{5}在Ardolina看来,福斯塔夫是全剧中为数不多拥有真正智慧的人物,他看穿了统治阶级宣扬的个人荣耀不过是煽动民众为其卖命的政治手段。其实,他比剧中的任何人物都要明白生命的真正含义。

诚然,福斯塔夫代表了一个与当权贵族阶级所宣扬的价值观背道而驰的少数派声音。他教会王子许多讨生活的技能,并引领他进入一个更加广阔和鲜活的世界。通过和福斯塔夫的相处,王子走出了自己那个狭隘闭塞的贵族交际圈,接触到来自社会不同阶层的各种人群。这段小酒馆的时光不仅开阔了王子的眼界,增长了他的生活智慧,还锤炼了他的语言技能。

王子在这篇独白中对福斯塔夫说道,“I know you all, and will a while uphold,The unyokd humor of your idleness”{6}。根据牛津字典所给出的释义,“yoke”有两层含义,“用木板给牲畜套上轭;用轭连结它们以用于拉犁或者拖车”和 “枷锁,束缚,统治”{7}。我们不难联想到两匹牲畜被人们套上枷锁,终日负重苦役,只为满足人类私欲的场景。同理,统治阶级为了维护自身利益奴役或者剥夺任何个人权益也是反人道的行为。将福斯塔夫的幽默和欢乐称之为 “unyoked”,王子表达出对于以福斯塔夫为代表的一类人群的理解和同情。然而,王子表示,他理解贪图享乐、自私自利只不过是出于人类本能,而他也欣赏福斯塔夫率性而为的生活方式。基于这最根本的理解和欣赏,他与福斯塔夫之间建立了亲密而互信的友谊。在剧中第五幕,战争结束之际,误以为诈死的福斯塔夫已经牺牲,王子声情并茂地对着老友的尸体哀悼说:“呀,老朋友!在这一大堆肉体之中,却不能保留一丝小小的生命吗?可怜的杰克,再会吧!死了一个比你更好的人,也不会像死了你一样使我老大不忍。”{8}这里,王子戏称福斯塔夫为胖子,足见两人之间昔日的亲密无间。而王子称自己宁愿折损的是一个精干的士兵而非这个老友,更足见两人之间的深厚情谊。

然而,有一部分莎士比亚戏剧评论家认为,由于福斯塔夫缺乏最基本的社会责任感,他的一系列行为所引发的负面影响对其周围的人和环境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创伤。我们也许会衷心喜爱福斯塔夫在小酒吧里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本真自由的个性,但当他离开酒吧奔赴战场后,其轻佻油滑的言行在那个严肃的场合显得格格不入。Crossman议论道:“当看到他(福斯塔夫)吹嘘自己如何骗取军饷中饱私囊,拉来一堆老弱病残充实军队,最后又置他们的性命于不顾,我们逐渐产生了不舒服的感觉。而这种不适感一直持续到最后目睹其在战友阵亡前诈死,却又为了邀功转而‘复活狠狠地鞭挞敌人的尸身。”{9}随着时间的推移,福斯塔夫率真自由的个性不可避免地暴露出其贪婪自私、浪荡无耻的丑陋一面。而我们之前对他产生的好感也逐渐被厌恶感所取代。

清楚地看到福斯塔夫所代表的个人价值觀造成的负面影响,王子哈尔显然并不打算效仿他的生活方式。根据牛津字典, “yoked”也有正面的释义,表示“结合、联合、融合和拥抱”{10}。个体选择融入社会追求个人价值的最大化体现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之前,王子表示他理解福斯塔夫的生活方式是基于对那些被社会规范所压抑的个体的同情。而现在,他看到福斯塔夫作为一个自然的个体,始终无法成功地融入到他所生活的社会中去。甚至有时候,他的所作所为会给与之合作的群体带来灾难性的毁灭。当福斯塔夫始终停留在一个“unyoked”的状态时,王子却已经在心理上慢慢地

产生了变化。

继而在这篇独白中,王子似乎在向观众和自己澄清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与福斯塔夫交往中得到的收获。我们注意到,他已将从福斯塔夫处学习到的高超的语言技能逐渐发展成为提升自我形象的有力武器。“可是我正在效仿着太阳,它容忍污浊的浮云遮蔽它的庄严宝相,然而当它一旦穿破丑恶的雾障,大放光明的时候,人们因为仰望已久,将要格外对它惊奇赞叹。”{11}在这个关于太阳与乌云的类比中,乌云反衬着太阳,象征着福斯塔夫是王子哈尔的陪衬。“污浊的浮云”和“丑恶的雾障”反映了王子对福斯塔夫贪婪无耻行为的厌

恶之情,他指责福斯塔夫缺乏道德感和责任感的行为对其周围人造成的恶劣影响。王子进一步做出的关于工作和娱乐两者之间的对比更凸显出他对福斯塔夫游手好闲的生活方式的否定。

“要是一年四季,全是游戏的假日,那么游戏也会变得像工作一般令人厌烦;唯其因为它们是不常有的,所有人们才会盼望它们的到来;只有偶然难得的事件,才有勾引世人兴味的力量。”{12}王子哈尔告诉我们,他清楚地明白,如果自己一直重复着某种单一的行为模式,周边的人一定会觉得审美疲劳。在“莎士比亚亨利

四世中理想君王的品德”一文中,Sherman Hawkins指

出,“对于此时的王子来说,娱乐已经变得无聊乏味,即便现在的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投身于艰巨的工作。出于本能,他也许仍然将欢乐与‘玩耍的假期联系在一起。但他此时盼望的欢乐已不再与福斯塔夫的世界有关,却是一种幻想的未来时光——在他回归自己的真实社会身份和责任后的未来时光”{13}。对于福斯塔夫,每天依旧是吃喝玩乐的假期。王子哈尔的人生抱负却绝不停滞于此。对于王子而言,过往纵情享乐的岁月只不过是他在追寻远大人生目标的漫长路途中短暂的休息。随着时间的推移,福斯塔夫单一不变的人物性格特点愈发反衬出王子哈尔日益成熟的心理和人格。

在这篇独白的最后,王子哈尔强调了在语言修辞、日常生活以及政治策略中运用反衬(设置对比物)的重要性。“所以当我抛弃这种浪荡的行为,偿付我所从来不曾允许偿还的欠债的时候,我将要推翻人们错误的成见,证明我自身的价值远在平日的言行之上;正如明晃晃的金银放在阴暗的底面上一样,我的改变因为被我往日的过失所衬托,将要格外耀人眼目,格外容易博取国人的好感。”{14}王子宣称,当他宣布彻底与浪荡的过往决裂,重新接受命运安排给他的领袖身份和社会职责时,人们会觉得他的公众形象更加伟岸。他

洗心革面的改变如同一个华丽的转身,给过去的年少轻狂画上永远的句点。在这里,他不免流露出利用别人作为陪衬,借助语言的威力为自身树立形象的刻意。此处,王子提及“which hath no foil to set it off”{15},似在暗讽霍茨波。在剧中,除了福斯塔夫, 作为另外一个主要人物,霍茨波也衬托了王子逐渐成熟的人格和日益增长的领袖才能。

与福斯塔夫的个人价值观和生活方式截然相反,霍茨波是一个充满政治野心的莽夫。继亨利四世即位之后,霍茨波的父亲若森博兰伯爵是宗室里的反对派。他最终伙同北方贵族企图推翻亨利四世的政权。霍茨波身为叛军首领,曾一度所向披靡,震惊朝野。在剧中第五幕,透过霍茨波临终前对王子说的一番话,我们可以了解到他的人生哲学,“我宁愿失去这脆弱易碎的生命,却不能容忍你从我手里赢得了不可一世的名声;它伤害我的思想,甚于你的剑伤害我的肉体”{16}。比起肉体的伤痛,名声的玷污会令霍茨波觉得更加痛苦。他过分夸大名誉荣耀在个人生命中的价值,显示出其不成熟的性格和偏颇的价值观念。

由于其傲慢轻敌、刚愎自用的性格,霍茨波最终在与王子的战斗中落败并被处决。受到膨胀的野心和虚荣心的驱使,霍茨波把对名誉和荣耀的追求视为其生命的唯一和终极目标。但最终,他自负偏激的性格不仅给他领导的队伍带来致命性的挫败,也令自己身首异处。王子亲眼目睹了霍茨波因为贪恋战功而自掘坟墓的悲剧。“再会吧,伟大的心灵!谬误的野心,你现在显得多么渺小!当这个躯体包藏着一颗灵魂的时候,一个王国对于它还是太小的领域;可是现在几尺污秽的泥土就足够做它的容身之地。”{17}显然,王子哈尔否定了霍茨波这种过激的个人价值观念。无论多么耀眼的荣誉和名望都无法为失去的生命买单,因为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霍茨波错误的价值观最终令他失去了这唯一的机会。

在这篇独白中,通过与霍茨波的对比,王子发表了自己对于荣誉的态度和看法。“我要利用我的放荡的行为,作为一种手段,在人们意料不及的时候一反我的旧辙。”{18}他告诉我们,当公众对他毫无期待的时候,自己出人意料的浪子回头才会令人们觉得喜出望外。利用自己不堪的过往反衬自己痛改前非的决心可以博取更多的公众关注。有勇无谋的霍茨波为博得荣誉搭上了性命,成为政治斗争可悲的牺牲品。王子懂得视荣誉为政治筹码并加以巧妙操纵,他才是这场政治角逐真正的赢家。

诚然,通过这篇独白,我们也许会将王子哈尔解读成一个老谋深算的奸诈政客。为了利用他人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他刻意结交福斯塔夫,蒙蔽欺骗政敌霍茨波。然而,另外一种更好的解读是,王子哈尔是凌驾于好大喜功的霍茨波和轻佻浮浪的福斯塔夫两者之上的心智成熟的个体。他自觉地意识到平衡自然本能和社会职责的重要性,他的大度和包容更令他清晰地看到各种不同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优缺点。当王子谈及自己如何利用他人为自己树立公众形象的时候会显得其心机重重。然而,我们不可否认,他具有客观审视自身和周围环境的能力。

王子哈尔所拥有的杰出的个人品质符合在文艺复兴时期英国社会对于理想君王的道德要求,在Schoenberg 和Trudeau两人合著的“文艺复兴时期关于君王政权

的见解”一文中,他们介绍了当时直接影响到莎士比亚的个人社会观和政治见解的历史背景。“大批的文艺复兴作家,特别是戏剧家,都表达了他们对于这个国家的命运被掌控在一个暴君或者毫无道德节操的政权手上的忧虑。在文艺复兴时期君王政权的文学书写中,公众对于绝对领袖滥用權力的担忧是一个持续的焦点。”{19}究竟生活在文艺复兴时期英国社会的人们期待他们的君主拥有怎样的个人品质和道德规范呢?在“亨利四世——封建王权的没落”一文中,Warner赞同Schoenberg 和Trudeau两人对照莎士比亚的创作背景试图解读此剧的尝试。“莎士比亚对于青年王子哈尔的描摹和刻画并非出自作家诗意的幻想,而是现实社会环境影响下必然产生的合理性。在这个政权统治下生长的人们首先将他们的国王看作一个天生的领袖,而非他们的封建帝王。”{20}通过王子痛下决心洗心革面的人物独白,莎士比亚让我们看到一个年轻的王位继承者在经历成长的蜕变。他努力挣扎和探索着让自己的形象符合国家和人民的期待。

Hawkins认为渗透此剧的创作理念是莎士比亚对于英国未来理想君王基本品质养成的书写,这种基本品质融合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政治理想——君主政权与君王道德密不可分。“相对于现代政治,文艺复兴时期君王所代表的政治理念是更接近于亚里士多德式的。亚里士多德相信,个人和国家的利益取向是相同的,他们都应该以建立美好生活为目标,这种美好生活是基于有道德准则的生活。君王被赋予建造一个有道德准则的国家的使命,实现这个目标的前提是他要首先让自己成为一个有道德的人。”{21}根据亚里士多德的政治理念,君王的个人品质和他所领导的国家的兴衰荣辱息息相关。国家的和谐和兴旺取决于领袖和臣民对于建造理想王国的共同努力,领袖者的个人错误和道德瑕疵会直接影响到公众的共同利益。

透过王子哈尔的这篇人物独白,我们看到一个年轻人最终接受了他的社会职责对他的要求,而他正在努力去适应这个新的社会身份。在Crossman看来,年轻的王子正处于一个找寻自我的艰难摸索过程中: “这个年轻人处于一个向成年人过渡的阶段,当客观情况允许时,他尽情沉醉于感官的享乐;面临国家危难之时,他又表现出令人惊讶的一面——似乎他之前未曾显露的社会责任感和荣誉感也是他本性的一部分。”{22}Crossman认为王子正站在一个处于堕落的小酒馆和严肃的宫廷朝政之间的灰色地带,他既不像福斯塔夫, 也不是霍茨波,他是一个力图平衡自己的享乐本性和政治野心的成熟个体。

Hawkins指出,文艺复兴时期的英国是一个社会秩序混乱的国度,因为其民众罔顾自己的社会职责,贪图眼前的个人利益。霍茨波所代表的军队势力本应该保卫国家抵御敌国的侵略,可他们却伙同英国的敌军企图推翻政权,制造战争,置国家和民众于水火。以福斯塔夫为代表的平民阶层本应该恪守本分,履行自己的社会义务。可是务农经商的他们摇身一变,加入了小偷和强盗的队伍,直接导致了社会秩序的紊乱不堪。Hawkins指出,治理一个国家如同组织一个家庭。上行下效,无一例外。国家的和谐与安宁取决于其领袖人物是否兼有传统的政治理念和君王的基本品德。“一个合格的领袖应该首先管理好自己,然后方能治理国家。在此剧第一部分中,我们看到王子克服了自己贪婪和躁动的本性,与福斯塔夫断交,战胜霍茨波,成功转型成为真正的威尔士王子。”{23}当王子最终看清他的国家和人民饱受暴乱之苦的真正原因后,他自愿放弃了个人享乐,接受社会规范和道德准则对他的要求。

王子哈尔这篇洗心革面的人物独白重点勾画了年轻王子从一个苍白青涩的形象成功蜕变成为一个羽翼丰满的成熟个体的过程,它对于帮助我们解读 “亨利四世,第一部分”一剧具有重要的作用。通过这篇人物独白, 莎士比亚向我们展示了国家统治者怀抱传统君王道德品质和政治理想的重要性。年轻的王子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成熟的人格,宽容大度的心胸和客观审视自己的精神,这些个人素质是一个合格的王位继承者应该具备的基本条件。民众有理由相信,他们未来的统治者能够合格履行其社会职责并成功完成政治使命。而这些杰出的个人品质也令王子哈尔成为全剧中最为光彩夺目的明星角色。

{1} Uhlmann, Dale C. Prince Hals Reformation Soliloquy: A Macro Sonnet[J]. Shakespearean Criticism,Fall 1984:152.

{2}{4} Kastan, David ed. The Arden Shakespeare King Henry IV Part I[M]. London: Arden Shakespeare, 2002: 66,43.

{3}{9}{22} Crossman, Marc. The Adolescent and the strangest fellow: comic and morally serious perspectives in Henry IV[J]. Essays in Literature,Fall 1995:5,12,9.

{5} Ardolino, Frank. Falstaffs Anti-Honor Catechism and Sheridans The Rivals[J]. Shakespeare Newsletter,Winter 2007:89.

{6}{15}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 The Riverside Shakespeare[M].New York: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 1997:893.

{8}{11}{12}{14}{16}{17}{18} 莎士比亚:《莎士比亚戏剧全集历史剧》,朱生豪译,苏州古吴轩出版社2014年版,第171—245页,第171—245页,第171—245页,第171—245页,第171—245页,第171—245页,第171—245页。

{7}{10}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 E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8.

{13}{21}{23} Hawkins, Sherman H. Virtue and Kingship in Shakespeares Henry IV[J]. Shakespearean Criticism,1975:5,2,4.

{19} Schoenberg, Thomas J. and Trudeau, Lawrence J. Renaissance Views of Kingship[M]. Literature Criticism from 1400 to 1800, 2007:5.

{20} Warner, Beverley E. Henry IV- The Passing of Feudalism[J]. Shakespearean Criticism,1894:1.

作 者:戴无嫣,硕士,杭州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助教,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现当代文学。

编 辑: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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