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涛
“填位”视角下的汉外小句比较研究
倪涛
(安徽艺术职业学院基础教学部,安徽合肥230601)
以小句比较为基础,从“位”、“填”、“心理基础”和“比较实践”等方面对“填位”的进一步思考和解读揭示了“填位”的设想是符合人类共有的心理基础的。这种将结构和功能、意义和形式结合起来的研究思路为汉外小句比较研究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和可行性。
“填位”;小句比较;汉外研究
针对跨语言的小句比较研究,刘永红先生发表了《论俄汉小句对比研究的思想、方法与选点》[1]。文中,刘先生不仅评述了目前主流的语言理论,还提出了一种新的理论设想——“填位语法”。总体来说,该理论包括“位”和“填”两个方面,共同构成了一个有机整体,为汉外小句比较提供了新的思路,方法和选点。本文正是在这种考虑下从“位”、“填”、“心理基础”和“比较实践”等方面对“填位”的设想进行进一步的思考和解读,为该理论与研究实践的结合做出有益的努力。
根据刘永红,“填位语法”所包含的关键“位”有:“语位(简称P)、语向(简称O)、语势(简称T)、语境(简称S)和语形(简称F)”[1]。结合文中的论述,本文对这五个关键“位”做如下解读:
(一)“语向”
言语交际中,人们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激活储存在大脑中的相关“词汇——语义”联系和“词形——句法”联系,使之开始运作。在这一过程中,交际意图往往起着核心的作用。它既是交际的起点又是交际的终点。具体来说,相对于话语的发出者,交际意图是最初的动机,而对于话语的接受者而言,交际意图又是言语理解的目标。文章明确指出“语向”是“交际意图,是人使用语言形式,选择语言材料,选用语形句式,确定语气,表达情绪和思想的动机”[1]。可见,“填位语法”非常重视交际者的话语意图。按其表述,“语向”是“填位”中的核心位,它不仅决定着对“语位”的选择,也影响着“语势”和“语形”的实现。
(二)“语境”
在语言的生成和理解中,语境也是贯穿其始终的重要因素。“填位语法”指出:语境是“语言组合和调节过程中的情景或上下文环境,包括客观语境和主观语境,以及文化语境,表现为合作原则、面子原则和关联理论”[1]。从定义中,我们可以看出:“填位语法”的“语境”大致也可分为狭义和广义两种。在言语交际中,语境因素从内容和形式上影响着语言意义和交流方式,是语言的生成和理解的基础。具体说来:相对于语言的生成,“语境”主要起过滤作用;而对于语言的理解而言,“语境”具有解释功能。
(三)“语位”
形式语法对句子进行述谓分析时,常采用谓词逻辑的方法,把一个句子分析为“谓词”和“谓项”两个部分[2]108-109。其中,“谓词”决定“谓项”的性质和数量,占据主导地位。与之不同,“填位语法”跳出了述谓结构的框架,不以“谓词”为中心,而是平行的列出三个基本语位,“题位(主位、主元)、谓位(谓位、谓元)和事位(宾位、宾元)”[1]。交际中,语位的出现受交际意图的制约,即按交际者的需要来选择并确定核心语位,并不总是以“谓位”为核心。同时,为了适应特定的表述意旨,三个语位并不一定同时出现,“填位”中允许“零位”。此外,“填位语法”还认为这三个语位既相对独立,又相互联系,“是语言的‘组合场’,‘生成场’,语言在这里实现‘选择’、‘交换’和‘生成’,组合成形”[1]。
(四)“语形”和“语势”
自索绪尔区分了“言语”和“语言”[3]67之后,许多语言学流派都接受了这一观点并相应地做了类似的区分,“填位语法”也不例外。文章指出“语形”是“语言组合的最后阶段,即成形阶段,是思想的物化物了……这时的语言已经是一种功能了,能够用于交际,产生语用效果了”[1]。通过分析,本文认为“填位语法”的“语形”是指在交际意图支配下而生成的可以直接用于交际的句子,是与索绪尔所区分的“言语”;乔姆斯基所定义的“语言运用”[3]163;韩礼德所强调的“语言行为”[3]230以及“小句中枢”所阐释的“生效的小句”[4]423相一致的概念。而“语势”只是与“语言”、“语言能力”、“语言潜势”和“成型的小句”等概念大致相当。其差别在于看待“语言”的不同角度。“填位语法”认为“语势”是指抽象的语言,是“一种处在静止的、待发的状态的语言形态和语言材料……只是一种势能,呈守恒状态”[1],这是从语言的生成和理解的角度来认识抽象的语言,将其看成是“填位”中的一个阶段,是在一定的交际意图支配下,交际双方对意义和形式进行选择生成的一种可能。
(五)“语料”
为了进一步厘清“语位”、“语形”和“语势”的关系,在刘先生的指导下,本文再为“填位语法”引入一个关键位:语料(简称M),用来表示语言材料。相对于“语位”来说,“语料”主要是指“填位”中被填充和分解的材料。本文做这种假设是基于以下几种考虑的:
1.“填位语法”的“填”不仅要求具有可以进行填充和分解的位置,即“语位”,还要求存在着能够被填充或分解的内容,即“语料”。
2.在填充或分解的过程中,交际意图的核心作用不仅体现于其对“语位”的选择,也体现于其对“语料”的选择。
3.引入“语料”的概念可以进一步将“语势”定义为:在一定交际意图支配下由语位和语料“填位”而成的语言势能。同时,又可进一步明确“语形”的内涵,使之用来专指用于交际的,产生语用效果的言语形式。
4.引入“语料”的概念将有助于我们进一步解读“填位语法”的运算,这一点下文将有详细论述。
刘永红将“填位语法”的“填”,即运算原理概括为:“∑=[(O+S)⇔(P+T)⇔F]”[1]。上文中本文引入了“语料”的概念,因此,“填位语法”的“填”可以进一步表述为:句子(话语)=[语向⇔(语位+语料)⇔语势⇔语境⇔语形],即:∑=[O⇔(P+M)⇔T⇔S⇔F]。由于语言的生成和理解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对于“填位”的思想,我们不仅要看到其静态的线性过程,更要理解其动态的层次转换。根据“填位语法”,语言的生成和理解是一个“在交际意图支配下通过‘语位中枢’对意义的认知选择和对形式的生成呈现”[1]。具体来说,交际中,说话人按其表述意旨的需要首先确定三个语位及其相互间的关系,再由意义决定相应的语言形式和语言实体。这一过程中,各个阶段并不是线性的顺承,而是立体的“体现”(realization)关系,即对形式的选择体现了对意义的选择,对意义的选择又体现了对交际意图的选择。由此,“填位语法”可以图示如下:
图1 “填位语法”的运算原理
“填位语法”的核心是“导致语言生成和理解的组合行为(combination)”[1],这种“填位”与人的心理和认知是密不可分的。根据相关研究[5]326-330,[6]73-84,言语生成一般分为三个阶段:“构思”、“编码”和“执行”;言语理解一般分为“语音知觉”、“词语检索”、“句子理解”和“语篇理解”四个阶段。如果将“填位语法”的运算与语言生成和理解的心理过程加以参照,我们不难发现在言语生成方面:很大程度上,“语向和语境”处在构思阶段;“语料、语位和语势”出现在编码阶段;“语形”则处于执行阶段。同样,从言语理解的角度来看,对语形的感知代表了“语音知觉”;对语料、语位和语势的理解可表示“词语检索和句子理解”;结合语境探求语向则相当于“语篇理解”。由此可见,“填位”与语言生成和理解的心理过程是相一致的,具有坚实的心理基础,这也为运用该理论进行跨语言的比较研究提供了可能。
根据刘永红,“填位语法是在交际意图支配下通过‘位中枢’对意义的认知选择和对形式的生成呈现。”[1]通过上述分析,本文认为这种将结构和功能、意义和形式相结合的思路为汉外小句比较研究提供了具体的指导。但是,由于“填位”理论尚未完全成熟,运用该理论的具体研究也正是眼下该团队的努力方向。所以,本文暂以汉英小句为例,就“填位语法”与具体研究的结合提出一些思考。
(一)从比较研究的思想来看。“填位”在更深的层面上为语言比较指明了切入点,从而使具体的研究获得了更大的可能性和可行性。如:
(1)a.你能借我10块钱吗?b.借我10块钱。
(2)a.Would you please lend me 10 yuan?b.Lendme 10 yuan.
在以形式为对比基础的研究框架内,同为疑问句的(1a)和(2a)或祈使句的(2a)和(2b)可以很好的进行研究,但(1a)和(2b)或(1b)和(2a)却很难进行有效的比较,尤其是对这一组句子进行统一的研究则难上加难。然而,“填位语法”强调以交际意图为核心来考察语言的生成和理解,认为人类语言遵循着相同的填位行为和填位心理,语言形式的差异只是源于交际者通过语位对形式和意义的不同选择。在这种理念的指导下,形式上的差异不再是比较研究的羁绊,因为研究者可以从语义或语用角度来确立研究的基础。
上述句子,语表形式上虽有不同,但在“填位语法”看来,它们都具有相同的“语向”,即向听话人借钱。这样,句子间“语形”的差异只不过是交际者通过“语位”对形式和意义的不同选择。具体来说:“主语+动词+宾语1+宾语2”是核心“语位”;“你(you)”、“借(lend)”、“我(me)”和“10块钱(10 yuan)”是与之相应的填位“语料”;“语位”、“语料”和“语向”的组合则构成了向他人借钱的“语势”。此外,“填位语法”对“语境”以及“语势”和“语形”的划分还为上述句子在各自语言中的具体运用提供了解释。由于社会文化等广义语境因素以及前言后语等狭义语境因素的差异,这一组句子在各自语言中的使用频率、场景、对象以及效果等也存在着不同。由此可见,“填位语法”下的比较研究不仅涉及了抽象的语言和具体的言语,还体现了语内和语外两方面。这就大大拓展了传统研究的范围,为汉外小句比较带来了崭新的视野。
(二)从比较研究的方法和选点来看。“填位语法”指明了比较研究的三个基本步骤:“语向说明、语位操作比较和语形呈现”[1]。这就为跨语言的小句比较指明了操作方法和不同的选点,即“关于语言系统的对比和关于语言使用的对比”[7]。具体研究中,“语向”可以作为比较的基点,“语位”和“语料”可以作为比较的参照点,从而使研究者可以观察不同语言在语位选择以及在语言材料选用上的异同。在此基础上,成形的语言与“语境”的组合还可以使研究者进一步观察不同语言在言语生效上的差异。以下列句子为例,其比较的选点可列表如下(“+”和“-”分别表示“相同”和“相异”):
(1)a.吃了吗?(寒暄语)b.吃了吗?(疑问句)
(2)a.Hello!b.Have you eaten?
表1 “填位”视角下比较研究的选点
本文立足于汉外小句比较的最新理论——“填位语法”,分别从“位”、“填”、“心理基础”和“比较实践”等方面对其进行了进一步的思考和解读。通过分析,本文认为“填位”的设想与人类共有的心理基础是相符合的。这种将结构和功能、意义和形式结合起来的研究思路为汉外小句比较研究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和可行性。当然,“填位语法”作为一种全新的语言比较理论,仍有许多方面需要完善,如:跨语言的“语向”及其分类;跨语言的“语位”和语位操作;“语向”对“语位”和“语料”的选择机制等。此外,将“填位语法”引向更广、更深的比较实践也是我们下一步所面临的工作。
注释:
①本文得到了华中师范大学刘永红教授和匿名审稿专家的指正,特此致谢!
[1]刘永红.论俄汉小句对比研究的思想、方法与选点[J].中国俄语教学,2011(1):40-44.
[2]何兆熊.现代语言学[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9.
[3]刘润清.西方语言学流派[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3.
[4]邢福义.小句中枢说[J].中国语文,1995(6):420-428.
[5]邢福义,吴振国.语言学概论[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6]王德春.神经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7]许余龙.再论语言对比基础的类型[J].外国语,2007(6):21 -27.
Contrastive Studies of Clauses in Chinese and Foreign Languag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Filling the Positions”
NITao
(Department for Basic Courses,Anhui Art College,Hefei,Anhui230601)
Based on the contrastive studies of clauses,further consideration and interpretation of the theory of“Filling the Positions”from the“filling”,“positions”,“psychological basis”and“contrastive practice”reveals that the theory is in accordance with humans' psychological basis and its approach of combining structure and function aswell asmeaning and form provides greater possibility and feasibility for contrastive studies of clauses in Chinese and foreign languages.
“Filling the Positions”;contrastive studies of clauses;studies of Chinese and foreign languages
H0-0
A
1671-9743(2015)02-0099-03
2015-01-08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基于语料库的英汉状态变化动词事件结构比较研究”(14YJA740052)。
倪涛,1980年生,男,安徽蚌埠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英汉语法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