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笑嫣
对生活的投诚
失去的记忆清除了大多的岁月
而时间依然走得飞快 与记忆一同流亡
我困于城市森林 同无数高楼里的门一起旋转
有人正代替我远走他方
我们已经长大 顺应了时钟 和平庸的安全
但还没有获得未来
四周围起的高墙时不时砌入身体
醉酒是时间颤抖在水平线之外
黎明 一个荒凉的单行拐角
——醒来时我们已经站在现实的这一边
你无法成为一个游离而危险的人 于是重复
你消耗着时间而时间也消耗着你
继续前行的路上 黑夜里坍塌的高墙
又噼噼啪啪地重建一次
于此同时一只乌鸦不愿沉默 尖叫高飞
将时间、空间和你一同遗弃
黑夜从远方而来
黑夜从远方而来 秘而不宣
下弦月 那银铸的耳坠 碰敲玻璃大厦
光点四溅
星辰 与零落的露水
灯光有着流水的姿态 赤脚在街道上
跑来跑去 白天的网又一次收捞走
账目 策划 骗局 争吵 和花言巧语
声音在马路上寂寞地消逝
世界和风 在延长各自的命运
我躺着 毫无困意 黑夜酿造了太多
而冥思又一次提纯了苦味
——夜的巨大根部从中蔓延生长
隐匿的事物出现 猝然不可阻挡
所有因果的总和 说着大片嘈杂
而无声的话语 又如此空阔
在十六楼 背靠深渊的房间 我躺在悬崖边
努力把自己分裂成一个个梦
天空的河流 转动的游荡的夜 浸湿的星子
眼睛般注视着的 那微小而又无穷无尽的温柔
当你在最恐惧最寒冷的顶峰
寂蓝,夜,七星北斗
一盏灯 夜幕中唯一的麦子 从我体内点燃
需要这株等待的单薄黄色 灼灼
使巨大黑暗 混沌成为背景
引擎声和你转身的背影 带出一阵疾风
迅速将我擦伤
你将到达北京西站 并经过一个个名字
抵达那方遥不可及
洞庭湖以北 我念念不忘 却不敢梦见的地方
寒风穿梭 旷远街道空无一人
仅仅一分钟前 你我和杨树 伤疤一样隐隐浮现
你每向车站行走一步 随着夜风的颤抖
路灯便熄灭一盏
被停留在黑暗的庞大耳语中 夜风的耳语 我
捂紧双耳 守护着胸口的麦子
等待再次到来的你的目光 将这条路重新点燃
由远而近
空空荡荡的风充满 我独自回响的足音
有水流手掌一样流淌 淹过铺展的头发和
落入其中的星子 流入我的嘴唇
走过寥落的浅星 我想象自己是风
追随火车汽笛的速度呼啸而驰
孤独 是黑暗无法目视的植物
在初冬寒冷地疾速长大
我踩到的第一片落叶 一定与你有关
如果我拨开黑暗 就像用双手分开黑发
是否就如同 我坐落镜前
在自己的脸庞上 看到你的面容
一枝被吹尽叶子的树枝 斜插在风中
默默无语 沉默攀上我的嘴唇 瞬间葱茏
再次吐露你的名字 青苔的潮湿
染绿你的耳廓 是我每至子时前来的记忆
今夜 我们曾一起拼凑的拼图 将
不止一次地瓦解天空 并错乱重合
今夜 所有的星星与蓝色合在一起流淌
思念涌上太阳穴 就像屋顶上涌出七星北斗
静过风铃
靠一只硕大水罐的清净过日子
在每扇风穿过的门前 被春天的呼吸 染绿
我的锁骨叮铃清脆 静过风铃
四只浆果生于发丝 青绿 有新生的酸涩
将去年、前年 或是更久以前的衣服
涤荡以蓝色和清透
上面那些 被戾气摩擦的日子 就让河流带走
充满水声的双瞳 隔开时光 和其中的记忆
但路 一直在路上走着
要相信 荒瘠的缺口之后 会有草甸涌出
如同翻过折多山后 新都桥美景的等待
土石的粗粝之后 青梗与野花不远
润泽与宁静不远 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不远
因此 跋涉不远
和孩子们一起醉心于晨光 用知觉感受世界
像用手 握住一块 被太阳烤暖的石头
如果肥皂泡在阳光下七彩斑斓
就微笑 欣赏它的熠熠生辉
如果夜之黑一滴滴渗出
就安静 挖掘火种 从自己的体内
火把指引你走向光明
那光明由你自己构成
都是带着浅笑的
因着雨 那些植物更为静默
冲刷下的尘世浮躁被深深砸入土地
凛冽清晰的呼吸透彻 唤回
清朗与宁静 明确与直接
黄坠入绿 点彩一般的
是暗藏的伤 是生长的痛 是幸福
我并非有意偷听 仅仅路过这里
路过一个雨和一场秋天
路过坠落的黄色的叶 打湿的红色的花
还有那些昂头倔强的草 散发着绿
却盖不住秋的气息 依旧盖不住
这场巨大的私语
那是低低的声音 甚至比你
触碰到我指尖的凉 那细碎声响
更低的声音 沉稳 落寞 不急不缓
有着厚度 就像你打开的大衣 和
给的依靠
这雨 这清泪 这阵阵瑟缩的褐色的风
是凉
而递来的深红叶片 从你手中
却是暖
那手握手 那肩靠肩的依偎 温馨
告诉我 原来这凉也是可以浅笑的
生活 都是带着浅笑的
责任编辑 郭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