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逃亡

2015-06-05 20:16清寒
湖南文学 2015年3期
关键词:书包小男孩母亲

清寒

服务生走过来问,要喝点什么吗?她说:不。我不渴。谢谢。

他是第三次问了,她也回答了三次。他问得含蓄,给了她缓冲的机会,让她积攒起一些继续赖皮下去的勇气。

冷气开得很足。太阳拿坐在空调屋里的人毫无办法,只能将火力射向鸽子。那些挤在博物馆楼顶的小东西,为了躲避太阳的狙击,纷纷俯冲到广场上,捣着碎步,躲进树荫。小巧的脑瓜一缩一探,一探一缩。热!即使那是不可或缺的阳光,超额的热量仍旧把它们逼上了逃亡之路。

这个夏天的太阳,比以往炽烈,透着杀气。

“啪嗒”,饮料打翻在地,黑褐色的可乐在地板上欢快地冒泡。闪失为年轻母亲提供了大发雷霆的机会。美过甲的手,迅速落在小男孩的屁股上,打出了响亮的哭泣。

斥责连珠炮般发射,炸得人耳朵嗡嗡响。从出生到打翻饮料,共计三年零四个月,小男孩犯过的错误被一一列数。她惊异于年轻母亲精微而又强悍的记忆力。

小男孩还听不太懂那些语汇的狠辣,但他被巨大的轰鸣吓坏了,小身体一个劲儿抖。逃跑不是办法,只能招来变本加厉的攻击。再说一个三岁多的小孩能逃到哪儿去?他主动站在炮弹最密集的地方,领受最密集的轰炸。也许既往经验让小男孩领悟到了诀窍,只有遍体鳞伤才能换取战火的消散。

她弯下腰,帮忙捡起纸杯,放到年轻母亲面前。而她完全忘记了它的存在,拎起啜泣的小男孩,犹如拎一只手袋,悠来荡去地出了门。

他们走在广场上,年轻母亲猛地丢开手,大步向前。突然的遗弃令小男孩惊慌失措。他仰着下颌,脚步凌乱,一路追赶。小手一次次攀附,又一次次被弹开。似乎他努力攀附的并非一条细软的胳膊,而是发怒的高压线。

鸽子们歪着脑袋看。它们对小男孩喜欢一只冷漠凶猛的动物感到费解。

真的不要喝点儿什么吗?服务生第四次过来问。

小男孩和年轻母亲的离开让她更加明显地暴露出来。她是有意坐到那对母子身边的,小男孩的奔跑含糊了她的身份,看上去,她是跟他们一起的。

不……她说。喉咙里热浪翻滚。

服务生收走了狼藉的餐盘,包括那只引发战火的纸杯。桌面顿时宽阔无比,映射着她孤单的身影,她惊慌地从高脚凳上站了起来。

淡黄、乳白,两色瓷砖和谐地搭配在一起,光影柔和,墙面安详。棕色地砖湿漉漉,冷气拖延了水分蒸发的时间,清香剂的气味久久不散。以前她不喜欢这种厕所专用清香剂的味道,浓烈刺鼻,此刻她觉得它并没那么难以忍受。

她把书包挂到了挂钩上,相比塑料挂钩的细小,书包过分巨大。如果不是空间过分逼仄,背着书包难以站直身体而她其实已经以奇怪的姿势站立了很久再难坚持的话,她会注意到这个细节。现在,来不及了。“咔吧”一声脆响,书包轰然坠落。挂钩的断肢蹦跳着,钻到了隔板另一侧。那侧有人配以呀的惊呼。

这个意外令原本清净安详的狭小空间充满威胁。

似乎只是一瞬,拍门声密集而至,飞溅着老大的不耐烦。议论嗡嗡嘤嘤,蜂群般在房顶盘旋。这是对她长久霸占卫生间内仅有的两个蹲位之一的讨伐。

这人在里面好久喽。搞不懂在干什么。我家小孩子都要尿裤子了呀!这么多人等她一个,有没有公德心?当是自己家啊!猜疑、隐忍因为某名顾客的揭发理所应当地宣告结束。集体讨伐为保洁员的介入输送源源不断的底气。门在拍击中剧烈震动。淡黄、乳白两色瓷砖,变作无数张棱角锋利的面孔,冷峻,满载杀气。

她抓起书包,紧紧搂在胸前,终于抵御不住声势浩荡的讨伐,旋开了门锁。斥责的目光箭弩似的飞来。她迅速垂下头,同时感觉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尖锐疼痛。

挂钩是你弄断吧?保洁员的责问向剑拔弩张的人们传达了特许。这么大的书包怎么能挂在那么细的挂钩上!天呀,居然是个学生。哪个学校的?找他们老师和校长来!上课时间不去上课,待在这里……更多责问,摩擦出尖利啸叫。

她的头垂得更低,下巴向书包深处挖掘,试图掘出一道战壕,掩藏身体。胳膊被什么东西划到了,也许是描画着金色迎春花的指甲,也许是手包上的银质拉扣,也许是一串精致手链,它们在她赤裸或未赤裸的肌肤上烙下各式各样的华丽印迹。

狭长的走廊,犹如重兵把守的凶险山谷,围困严密而又可怕,它们成型于时光夜以继日的斧凿,每时每刻都在增添兵力。她狼狈溃退。

终于挤出来了,她搂着书包,慌乱地冲出玻璃门。站稳脚跟的一刻,她的手再次心有不甘地摸进口袋。和她在厕所狭小空间内摩挲过许多次一样,钱没有出现。她回想早晨的情景,其实不用回想,每个细节都记忆犹新。

昨晚到家的时候母亲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蹑手蹑脚放下书包,省略了刷牙、洗澡,飞快地脱衣,上床,钻进毛巾被,而后静若蚕蛹。疲倦没能敦促梦境到来,相反,它们繁衍出刺耳的喧嚣,彻夜在耳畔萦绕。

她期待值得回味的梦境,一只鸟、一匹马或一条摩利鱼,在各自的广阔天地里展示美妙姿态。但这样的梦境比幻想更难得一见,频频得见的是分数演变的巨大黑色星体,以可怕的速度迎面飞来。她无路可逃,一次次惊醒。

母亲进来过。她很想搂住她,像小婴儿那样,蜷缩在舒适温暖的臂弯里,吸吮柔软的乳头,享受月光宁静的爱抚。那是生命中极短的瞬间,迅忽而去,并一去不回。

她习惯性地做了相反的事,更紧地压住了毛巾被的边角。这让她像一条难以抓获的泥鳅。然而这层保护膜不堪一击,安全只是暂时的,有很多办法可以将她从毛巾被的脆弱保护中剥离出来。果然,一只手不耐烦地伸到了胳膊底下。随着某种力量的到来,她后背的皮肤一半拉紧一半堆积出褶皱,褶皱中间夹着疼痛。毛巾被的抽离令身体出现了漏洞,她顷刻成了一条被剥脱外皮的泥鳅。但她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有的蜷缩姿态和近似死亡的安静。

叹息!这巨大的表达失望的声响仿佛黑色宇宙里滚动的怒气,推动巨大星体以更为可怕的速度飞来。

这么热的天,盖成这样。真是没有一处让人省心!母亲按照正确的标准,纠正着她的错误,履行母亲的职责。

脚步声从床边游走到课桌,接下来是翻动书包的声音。在母亲面前,秘密没有立锥之地。微微发抖,感觉在经历另一次剥离。这一次,手伸向身体的内在,疼痛也以隐蔽的方式扩散。直到一切以房门关闭收场,她重新拽过毛巾被,从头到脚包裹好自己。

她很怕母亲问起昨天的考试,于是凌晨四点去了厕所。这是一个无法省略的环节。从上幼儿园开始,她就有了晨起腹泻的毛病。医生说是精神紧张所致,没有有效的治疗办法。

逃避!我敢肯定她就是不想上幼儿园。决不能惯这个毛病!父亲决断道。

不是真的有病就好。母亲的精神也放松了,看着瑟缩在墙角的她,表达着对父亲的赞同。是呀,小孩子的伎俩。不能惯。

她确实不喜欢幼儿园。老师的笑容是随着摄像机盛开的。嗓音是跟着麦克风甜润的。最好的玩具要到录制节目时才被拿出来。还有那间精致的阅览室,如果没有人来参观,永远不会开放。琳琅满目的图书好像不是用来阅读而是专门用于摆放的。

她想方设法淡化记忆,某些东西却强硬地驻扎内心。当她回到家时,经常将娃娃排成一排,训斥她们谁没背好手,谁坐得不够直,谁没按照老师的要求画画(她就曾因为把苹果涂成了蓝色而遭到过老师的嘲笑和批评),谁将因为犯错而罚站。有时,她严厉告诫一些娃娃不要和某一个娃娃玩儿,因为那个娃娃不听老师的话。她这么做的时候,一方面觉得过瘾,一方面又觉得受到批评和冷落的娃娃可怜。她求助地看向母亲,母亲赞许地点头或者开心地告诉父亲说,你看孩子多懂事。她只好将这些懂事的情节延续下去。到了晚上,她却忍不住抱着受到批评和冷落的娃娃睡觉,安慰她或他别太难过,叮嘱她或他赶紧改正错误,改正了还是好孩子。她听到娃娃气馁的叹息。她或他说恐怕很难得到老师的喜欢了,她或他总是无法满足老师的期望。她或他害怕去幼儿园。她也害怕。全身的细胞都害怕。肚子就是因为害怕才哆嗦成一团的,闹着上厕所。

父亲和母亲永远不相信所谓肚子害怕的谎言。谎言!她惊悚于这个判决。似乎她是阴谋家,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利用魔法掩饰错误,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渐渐学会了闭口不言。

她躺回床上,心怀忐忑。黎明到来时,她取消了闹钟的设置,以便来不及吃早饭。六点半,她把自己像箭一样射出家门。钱!母亲追到门口喊,她听见了,可她还是飞快地跑下了楼,仿佛躲避子弹的射杀,一步不停地跑出小区。

如果不是“忘了”带钱,她就有能力赔偿那个被书包压断的挂钩了。逃避责任决非她的本意。

什么在一点点失去,另外的什么又在一点点累加。一只蜘蛛自心口爬出,拽着代表轻与重的经纬线,快速完成了一张网,不知不觉捆缚住了她的身体和思维。该去哪儿?能去哪儿?这样一个烈日高悬的日子,她失去了方向感。玻璃门内,几根冷峻的手指瞄过来,喷射怒火,最后的留恋被击落。她像迷失的麋鹿,漫无目的地逡巡。

嘿!你!有人严厉地喊。

刺耳的汽车喇叭、刹车、谩骂……无数横飞的炮弹雨点般下落,贴身炸开。听力瞬间消失,她置身在有关战争的无声电影里。街道两侧林立的建筑、玻璃或金属装饰、汽车、人,在做碎如齑粉前的挣扎吗?她哀伤地茫然四顾。

有人在对面挥动手臂,嘴巴大力开合,眼中没有她的哀伤,有的是怒气。她被他拉到街对面。

多危险啊!多危险啊!啊?你们这些孩子真不让大人省心!这是一个跟父亲年纪相仿的男人,皱着与父亲如出一辙的眉头,左臂缠红箍,右手拿三角形小红旗,写有志愿者三个字。

她花了一些时间,慢慢恢复思考能力。街上正在恢复通行,前一刻的拥堵和混乱与她有直接关系。她的目光与站在路中间指挥车辆的交警相遇,解读到更为严肃的批评。

走!走!交警向司机发出短促有力的命令,指挥幅度极其夸张,似乎在通过强有力的动作宣泄某种情绪。

之前严厉的喊话者正是他。毫无疑问,他在提醒或者说警告肆意在马路上穿行的小女孩。“肆意”,她知道他一定是这么认为的。她想向他道歉,可是来来往往的车流将她隔在他的对岸。而且他看上去非常忙,不可能腾出时间干别的。

拿旗的人不再理她,用旗杆敲着骑出停车线的自行车。自行车毫不示弱。僵持状态持续到换灯,自行车狂妄地冲开了旗杆的阻挡。

啊!啊!他生气地用旗子指着扬长而去的自行车。

我能帮忙吗?她的声音极低。

你怎么还没走?拿旗的人似乎吃了一惊,催促说,快走吧。

我想帮忙。

帮忙?她的要求令他颇感意外,继而令他陷入不安,他摇头说,不。不用。

叔叔,我真的……想帮忙。她的声音更低了。

你帮不上。你自己还是个孩子。他果断地说。

我……他注意到了她肩膀上的书包,发现了有力的证据,催促说,你最该做的是上学!

她没动地方。这加重了他的不安。他警惕地审视着她,建议说,你不热吗?天太热了。简直要把人烤化了。找个凉快的地方去吧。他不无鼓动地说,那边,肯德基、麦当劳还有那个什么冷饮店,都是你们这些孩子喜欢的地方,随便哪儿都比外边凉快,去吧。

他本以为这样的建议一定能够奏效,而她的睫毛迅速垂下来,带有一丝羞怯和不安。他想也许她没带钱,这他就帮不上了。又有自行车停到了线外,他沉下脸,噗啦噗啦使劲儿抖动三角旗。自行车稍稍向后退了退。

不行。再往后!再往后!他的语气相当严厉。

退不了了。

那也得退。

后面挡住了。

谁让你骑过线的!你,你,还有你,都往后退。

这样的争执反反复复,始终得不到妥善解决,旧矛盾随着绿灯的闪动不了了之,新矛盾因为红灯的开启再次出现。

她觉得确实应该帮忙,趁着绿灯放行,靠近他说,我想当志愿者。

他不耐烦地说,这不是想不想的事。没那么简单。

该怎么做?

这事必须由交警队出面跟单位或学校联系,单位和学校根据工作情况、课程安排做出相应计划,有时候还要上会研究,比如我们单位……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很复杂,个人不行。

志愿者不是自愿的?

是……也不是……他不知道怎么解释,烦恼地说,你为什么不去上学呢?今天可不是周末啊。我的女儿这个时候正在上课。不好好上学可没有好前程,你的爸爸妈妈没跟你讲过道理?分分,学生的命根。说到这儿,他忧心忡忡起来。

她不再坚持,向广场走去。她走得很慢,有时毫无目的地横向挪动。

太阳在天空发怒,地面如同蒸笼。隔着鞋底,也能把贸然前来挑衅的脚烤熟。树荫下,鸽子好奇地看着她。当她靠近时,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彼此挤了挤,似乎是想为她腾出一小片阴凉。树荫太小了,绝大部分被一辆冷饮车占领,浪费了那把巨大的遮阳伞的功能。

要冷饮吗?卖冷饮的女人问。因为生意冷清,女人一直坐在白塑料椅上打瞌睡。

她攥了攥裤兜的位置。

天多热啊,解解暑吧。雪糕?冰激凌?要么来瓶饮料。红茶、绿茶、可乐、脉动、酸枣汁……都是女孩子爱喝的。

她舔了舔嘴唇。

怎么样?女人的身体离开了椅背。

她慌忙摇头,生怕她真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女人的神情寡淡下来,失去了谈话的兴趣,打了个哈欠,靠回椅背,重新垂下眼皮。

因为拥挤,鸽子之间出现了一小阵骚乱。她终于不忍心给可爱的小东西们制造麻烦,躲开了。

书包越来越沉,脚步先是沉重,而后是轻飘。汗水早就浸透了衣服,整个人泡在水里,身体却像一条越来越干的鱼。抬眼,无数光圈闪动,撞在脑门上,散落成无以计数的星星,头一晕,她险些栽倒。

她站在博物馆的台阶下,大理石台阶光芒四射。夏天的太阳吝啬于提供偏斜角,博物馆的投影局限在门前两三米的范围内。她走上台阶,靠近大门。这样的靠近理应衔接进馆参观的意图。

参观先去存包处存包。一个门卫懒洋洋地说。另一个在玩手机。

不。她说。她并不想进去,屈指可数的展品她从五六岁就在看了。时间过去很多年,展品没有增加。倒是会有一些现代家居展、丝绸展、汽车展在广场上举办,场面热火朝天,与馆内的清冷对比鲜明。

不进去?门卫狐疑地问。

是。她答。她只想借用阴凉休息片刻,她无处可去。这样的理由很难说出口,因此她羞涩地低下了头。

说话的门卫踢了踢玩手机的门卫。现在,有四只眼睛在警惕地注视她。

她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最近新闻里连续报道了几起爆炸案。嫌疑人将自制雷管装进提袋或书包,趁人不备放置在人员相对密集的公共场所。医院、公交车、饭店先后发生了爆炸,造成为数不等的人员伤亡。最为严重的一次发生在火车站站前广场,如果不是难以通过安检,爆炸地点很可能在候车大厅,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她尽量移到阴凉外缘,似乎这样能够表明她的安全性。

你是学生吗?一个门卫问。

是。她答。

那为什么不上学?另一个问。

她沉默了。

今天有什么考试吗?一个问。

少扯了。现在是九月好吧。另一个答。

我不是说中考、高考什么的。我是说社会性的,自学考试、注册会计师之类的,也会站教室吧。

靠!现在的考试真多。都他妈把人烤糊了。

不糊你也不会在这儿站着了。

靠!你还不是一样。

滚你的。

滚你的。

两人开始嬉笑,彼此推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她撞到了阴凉外。她拢了拢书包带,绕开他们,站回阴凉里。她的这个动作令两个门卫重又紧张起来。他们马上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你的学生证呢?一个问。

这个问题比较突兀,她还是回答说,没带。

没带?另一个挑了挑眉毛。

嗯。

没有学生证可不能待在这儿。一个说。

我……不进去。

不进去也不行。另一个说。

为什么?她虚弱地问。

为了文物的安全。一个说。

她感到屈辱,眼中噙满泪水。

你说话注意点。另一个说。

注意什么注意?出了事你负责?

靠!凭什么我负责。咱俩值班你让我负责。

那你废话……

两人再次推搡到一起,脸上都是狰狞之色。

她疾步跑下台阶,眼泪夺眶而出。

她再次站在烈日下,依旧没有方向感。

一只鸽子从树荫下飞回楼顶,接着是两只、三只……当一群鸽子从楼顶飞上天空时,她开始跟着它们奔跑。偌大的广场上,只有她一个人,背着沉重的书包,在奔跑。上天赋予她和它们无法相提并论的腿脚和翅翼,于是,它们越飞越高,而她越来越紧地粘合在滚烫的地面上。

无数次盘旋后,它们落回博物馆楼顶,那是可以起飞的地方。

她沿着外楼梯向上攀爬,一级一级,克服着被时光装进书包的重力,站在开阔的平台边缘,世界变小,天空变大,她突然有了飞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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