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于仲达
明海法师:禅心三无
文 于仲达
一
2013年9月12日,“净慧长老与生活禅”学术研讨会在北京大学召开。
一位年轻的法师引起了我的关注,他大约40多岁左右,眉宇俊逸,面目恬淡而静穆,颇有禅者的超脱,言谈之间,话语从他口中缓缓流出,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情感真挚,让人情不自禁地被感染。他,就是明海法师。
明海法师在佛教界很有影响,他清癯飘逸、脱俗超群的形象,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释明海,俗姓肖,1968年出生,湖北潜江人。1991年毕业于北大哲学系;1989年开始留心佛学;1992年9月,于河北赵县柏林禅寺披剃出家;2000年在净慧上人座下得临济宗第四十五代传承。现任柏林禅寺住持、河北省佛教协会副会长。
明海法师在北大读的是哲学,对于哲学研究至深,有着传统文化的精神内核与底蕴,在他的演讲里,透露着睿智和渊博。在他看来,人生的意义并不在于个人欲望的满足,而在于对众生的救拔,这种追求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美,一种动力,一种使平凡的生命熠熠生辉的光。生活在现代物质文明中的现代人,五蕴不空(执着),心有挂碍,在狭窄的盒子楼中,在污浊的工业废气中,在各种人际关系的紧张中累得喘不过气来,毫无自在可言。“生活禅”告诫人们,不离生活观自在,以清凉的心态建设真善美的人生。
明海法师出家修行后,对生命有哪些洞察,又有哪些证悟呢?从他的开示文字中能体会一些。
在他看来,我们所生存的外在的世界,自然环境、国土和我们自身的生命都是无常的。从我们外在的世界来说,它不断地在生死变异之中;从我们每个人自身的生命来说,有生老病死。出生、衰老、生病、死亡,不断地变化,不断地生灭,这正是一切事物的本来面目,是我们所生存的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笔者曾有幸聆听到法师讲解《八大人觉经》,内心被深深震撼。人类的精神困境需要佛法来医治。六祖慧能曰:“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心性开脱,毫无挂碍。离开自性,痛苦地箭熬。在觉悟者看来,“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三界由心生,万物因识起。心、佛、众生,三无差别。悟道了,此心即是佛;没有悟道,佛也是凡夫。心、佛、众生,三无差别,三样平等。
二
2015年3月末,因对明海法师心仪已久,我动身去往柏林禅寺。
去石家庄的火车上,天气隐晦,雾霾弥漫,沿途迷朦,平坦的大平原,随处立着孤零零的楼房和工厂,没有景物。为什么会有污染的空气,劣质的食品,败坏的人心?当今社会的很多现象,只要观察一下它的缘起,就知道绝非偶然。它与时代的社会风气、道德水准、信仰(传统文化)的失落以及社会片面强调经济扩张和人的欲望过度膨胀有关。面对如此复杂因缘的出现,情绪化的怨恨和批判,当然无法解决问题。
社会的环境,一个小人物自然无法解决。即便自身,也有无明、迷惑、烦恼,心老是随外境而转,被外境所主宰,一有风吹草动,妄念就起伏不停。也因此,明海法师曾在他的书中这么告诫道:“愚人除境不除心,智者除心不除境。”
佛陀在菩提树下禅坐证道时,发现众生都有佛性。但为什么又失去了这种佛性呢?明海法师认为,与我们成长环境有关,与我们所受的教育有关,与我们的生活习惯有关,凡是会让我们在认知事物上有所执着的,都属于无明。
在来之前,我一直在和柏林禅寺联系。寺里法师说,明海法师去北京参加“两会”了。只好又等了几日,终于等到回来了。但是,寺院近期佛事繁忙,正在忙碌水陆法会。此后联系禅寺堂主兼监院及流通处的明清法师,他说,你还是等等吧,这一周正忙。我实在等不急了。按佛法,要学会创造因缘、利用因缘和随顺因缘。老是被动等待,因缘也会错过。我决定前去。这次我去柏林禅寺,就是请明海法师为我开启“除心”智慧的。
火车缓缓抵达石家庄市。
我背着包,走出车站,茫茫人流中,我乘车辗转到南焦长途汽车站,再转乘到赵县柏林禅寺时,已经接近傍晚了。
红墙黄瓦,这是柏林寺给我的第一印象。漫步古老的禅宗道场,曲径回廊,草坪绿树,干净庄严,殿堂,香味,佛像,僧侣,古柏,经诵,钟鼓,大殿佛像,檀香氤氲,不知不觉之间内心在接受熏洗。很多的比丘、向道的居士、虔诚的善男信女,其实都是很好的老师。今天能学佛,得到人身、值遇佛法,有如此好的道场,能听经闻法,所遇师父那么慈悲,这些都是宝贵的因缘,只要抓准因缘,就会受益。来往的僧人,一身灰色的衲衣,走起路来,步履轻盈,举止质朴、素净而纯真。
天已完全黑下来,远处大殿的灯火闪闪烁烁。凉风习习,明月当空,耳边传来风铃清脆的声响。虽然夜色已降,却给人一种温暖、踏实感。古老的宁静,在内心中洋溢。
晚上读明海法师的书,尤其是《命运三要》《安住当下的修行》《无常的世界和我们》等几篇开示,如醍醐灌顶,让我心有悟,虽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但仿佛有在黑暗之中找到光亮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开始宗教体验。凌晨四点半,“梆——梆——梆”,我被一段段短促的打板声唤醒后,立即穿好衣服,来到普光明殿诵经。由于人多,只得排在后面,跟随僧众诵经。大殿里,东西两厢,站满了僧人。他们噤声,肃立。然后,诵经持咒。闲暇时,体验坐禅。看别人坐禅悠闲自在,自己学禅却很辛苦。当我试图通过禅坐来调整身体时,双腿僵硬,身体沉重,关节疼痛,腰部酸软,思绪乱飞,坐不到一刻就想往后靠。这时只听“啪——”的一声,当班师父的板子轻轻打了过来。禅无处不在。安心是禅,放下是禅,不动是禅,离相是禅。学禅重在自己证悟,观照内心,体验自性。书本上的文字,他人讲过的知识和经验,如果不能落实于自己的生活当中,不过徒增谈资而已。老实说,我学禅时时常偷懒。
学禅不是要谈玄说妙,而是要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我们选择禅时只注意了禅的喜悦和超脱,却忽略了禅的艰难、禅者的承担。明海法师说:“活在当下,也就是安心于当下。能安心于当下也就能安心于时时处处。古代的禅德饥来吃饭困来眠,无处青山不道场,就是这个道理。”据一些法师和居士说,明海法师传禅随机施教,自然活泼,用幽默诙谐的语言,斩断求教者的妄想,引导走向真实的自我。私下接触几个法师和居士得知,明海法师早在北大哲学系读书时,在校曾风云一时,熟读《全宋词》,喜欢探究人生问题,是个地道的“北大才子”。与一些法师略有不同的是,明海法师言语文雅柔和,有浓郁的书卷气息和知识分子气质,爱读书写作,即便出家以后,每到一个地方参学,遇见书店,总忘不了逛逛。
我自幼爱好文学,与文字相交,自然沾染雕琢语句的毛病。沉迷文学,离禅心很远。其实,按佛法,世间的事虚妄者居多,素朴之心比较接近生命真相。禅者超越二元对立的世界,不执着于二元对立,并且还要在二元对立的现实中生活下去,这需要坚韧的道心!反观一下过去的自己,遇到困境,习惯于从环境上找问题,实在是找错了目标。明海法师说:“世界上最难的就是改变自己,我们修行就是要修正自己。”他慈悲开示说,对命运影响的三大因素是器、识、缘。要改变命运须从养护身器、磨练见识、广结善缘入手。并开示说:“学禅不能当饭吃,但能使吃饭更有滋味。”这些都不是凡夫的我见,是智者的开悟。
在我们的周围,从来不缺少聪明、机巧、世俗、圆滑、老道的人,唯独缺少那种慈悲和智慧的人。假若我们内心完全没有嗔恨、没有排他、没有自我中心、没有是非,就会减少很多烦恼。分享明海法师的修学体悟,反观自己:为什么向佛以来,烦恼还是那样多?明海法师的书里有这么一个故事:佛源老和尚,见人要给他磕头,就拿一根拐杖杖打,喝曰:“搞什么?!”现代人根器浅陋,已经不适应这种棒喝的方式,哪怕批评两句就忍受不了。有时想想:我们有太多的执障,确实需要德山阐师、临济阐师、佛源老和尚那样的当头棒喝,把我们从愚痴中唤醒,逼我们进步、逼我们觉悟。
漫步禅院,听禅师妙谈,自然想起一些公案,比如“祖师西来意”、“庭前柏树子”、“吃茶去”、“狗子有没有佛性”等,我等凡夫难以体悟与万物同体的心态和境界,我们是我们,柏树是柏树,不能回归自性,已被打成两截,失去了统一感。《六祖坛经》里说:“自心归依自性,是归依真佛。”禅师的言说,不过是帮助我们在生活中体验、体证禅的境界,其实也只能是一种“方便说”,确实无法做到禅者那种无忧、无悔、无怨三无之心。的确,放下对未来的执着,担当起己身的责任,直面存在的困境,感恩生命中的因缘,谈何容易呀?
三
近年以来,常常耳闻读书人出家的事件,已成了引人关注的现象。
为什么清静的寺院吸引这么多读书人?人生顺利之时,抛却名利,选择出家,一边干杂活,一边学习佛法。选择晨钟暮鼓的生活固然超脱,但他们孤绝的背影,不禁令人生发探究的兴趣。
据明海法师自己回忆说,他最早看到弘一大师的传记,忽然发现人生原来还有那样一些值得追求的东西。他说:“当时,一下子明白了,人生应该着意的地方在哪里,应该用力的地方在哪里,内心中出现了某些转变。那时候,没想到我会出家。但是,我一下子知道了,人生应该用力在人格上、在心地上、在自己所能够掌握的事情上。外在的环境人有时无法把握,但是人可以通过自己的行为,来塑造自己的人格、内心、德行。”
1990年的冬天,他第一次去广济寺,因缘殊盛,就遇见净慧法师,遇见妙华法师、纯一法师、德明法师、演觉法师等等很多出家人。后来又到法源寺认识了传印老和尚,每次去,老和尚都送一些书给他,比如宣化上人万佛城的那个功课本,《普贤行愿品》《金刚经》,《药师经》《观音普门品》。那些经,特别是《普贤行愿品》,给他很大的震撼。那时,台湾道源法师曾送他一个佛七讲话,拿回去读了以后,就念阿弥陀佛,身体就感到很轻安,心里非常宁静,原来心里很烦躁、很迷惘,这时逐渐沉淀下来。在学佛之初,这些感受就使他自己升起很大的出离心。
1991年冬天,明海法师首次在柏林禅寺打佛七。当时物质条件很差,出家人也只有十几个,据他说:“我那时候来,只有前面这个塔,北面有一些过去师范学校占用柏林寺,他们在五六十年代修的很陈旧的砖瓦房,我们师父就用这些砖瓦房,作佛堂、作餐厅、作宿舍,我们就住在那些砖瓦房里面,打佛七。非常荒凉,没有这些道路,没有石头,前面一个门,外面是个很大的垃圾坑,在冬天,一刮风,满院子都是风沙。”尽管条件相当艰苦,他看到师父们“精神面貌却这么好”。出家的念头一下子萌发出来,而且日益强烈。
1992年,柏林禅寺的普光明殿落成时,他来参加落成法会。
净慧法师拉着他的手,在寺院里经行时,对他说:“你看,大殿修好了,可是,现在僧人少,无法弘法啊。”
触景生情,他觉得不能再等了,决定先出家再说。
经过半年多考虑,他终于下定决心。当时不敢告诉家人,后来家里人不知从何渠道得知,千里迢迢赶至柏林禅寺,母亲哭得死去活来,非要儿子回家还俗不可。而明海师道心弥坚,母亲就含泪默认了。
1995年10月下旬,张中行先生在友人的陪同下,来到赵县柏林禅寺。他的《流年碎影》一书中有一篇《游踪记略》。文中写道:
导游的人是当地文物单位的,告诉我寺里有个出家人(法名明海)是北京大学出身,建议我同他谈。找来,剃发布袍,确是没有世俗的浮华气。他很年轻,至多近于而立吧,是毕业以后出的家。我问他出家的因缘,他说是在大学念哲学系,接触佛教经典,信,所以出了家。这就与六祖慧能闻人诵《金刚经》,心悦诚服,决心脱尘网,是一路。面对这样一位,我想得很多。他明的理(主要是情欲乃苦之源)也从我心里走过,并且,灭苦的愿望也决不比其他人微弱。如何灭呢?禅宗的“顿悟”是理想,至于实际,就不得不秣马厉兵,面对情欲,作长期抗战的准备。有的人,如明海,是决心应战了。一定能够告捷吗?只能说,希望他能够这样。说到我自己,也读过《金刚经》、《大智度论》之类,不幸是读,还没记牢,就转而翻兵书,念“知己知彼已”,翻儒书,念“畏天命”,也就没有胆量应战了。
明海法师在柏林禅寺出家后,一直护持在净慧老和尚左右,复兴祖师道场,弘扬赵州禅风,积极倡导“觉悟人生、奉献人生”为宗旨的生活禅理念、“在生活中修行,在修行中生活”的教法,让人“在尽责中求满足,在义务中求心安,在奉献中求幸福,在无我中求进取,在生活中透禅机,在保任中证解脱”。
一些读书人出家,恐怕多与对人生终极问题的探求有关,当然,也与外在的因素有关。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人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失去平衡。生活的不确定性,生态危机、自然灾害频繁发生,这些都促使人去寻找一种精神的支撑。明海法师说,信仰的需求是人类的终极需求。信仰就成了我们精神系统一个强大的心脏,一个泵,动力泵,向我们的四肢输血。佛教的皈依这个词,顾名思义,皈是回来,回归,依是依靠。回归的反面是流浪,所以皈依其实是找到精神家园,一个没有精神家园的人,就是没有皈依处的人。皈依以后,要按佛的教导去做人做事,还要学习佛经,不断地以佛的理念,改造自己的世界观。学会用佛法的智慧去理解自己生活的遭遇,去指导自己人生的道路。信仰、三皈依是个垃圾处理厂,可以变废为宝,可以转化我们的心理垃圾,有利于我们的心理环保,有利于我们生活的世界,变得越来越清净。
出家是不是逃避社会责任?从佛法传承普度众生的角度看,出家不仅不是逃避社会责任,而是更高层次上的直面人生。因为,人只有找到了支撑自己的精神力量,才会觉得生活有意义。陈独秀谈信仰时说:“即使全世界都陷入了黑暗,只要我们几个人不向黑暗附和,屈服,投降,便能够自信有拨云雾而见青天的力量。”
佛性与魔性,也可以称为无明与觉性。众生心中皆有觉性,但为什么不能觉悟呢?佛陀认识到,人不仅有觉性,同时还有无始以来的无明。无明障碍了人的觉性,还能发展出魔性。成佛就是佛性的张扬。反之就是魔性的张扬。
对于内心的贪、嗔、痴,面对诱惑、面对内心的烦恼,要识破它,而不是随顺它。生命就是在觉与不觉之间徘徊。在修行过程中,既要知道内心有魔性,才能看清人类的困境,同时要看到佛性,生命才有解脱的可能。
佛陀以禅定为基础,用缘起的智慧来观察生命的现象,他于菩提树下如是观察,由此走向解脱。夜晚分为初夜、中夜、后夜三时。《阿含经》中说,佛陀在成道的那个晚上,于初夜时分,将禅定的心导向宿命的智慧开发,他获得了宿命通,了解了无尽轮回中的生生世世。在中夜时分,佛陀将禅定的心导向有情生死的智慧开发,他获得了天眼通,看到众生轮回的原理,因为不停地造业,所以不停地轮回。由此得到关于缘起因果的智慧。于后夜,佛陀又将禅定的心导向漏尽智的智慧开发,引发了漏尽通。这是一种根本圆满的智慧,足以彻底断除生命内在的迷惑与烦恼。
四
柏林禅寺,座落在河北省赵县(古称赵州) 县城东南角,西南约两公里是“天下第一桥”——赵州桥。柏林寺历史悠久,其间兴废更迭。据载,柏林寺初建于东汉时期,是中国北方最古老的观音道场。
从1992年至今,经过多年的时间,禅寺从一片废墟变为一个环境幽雅、殿堂庄严、僧团整肃的人间净土。
全寺现有僧人60多位,他们保持了良好的道风、学风,戒行清净、威仪整肃,每天坚持早晚诵经、坐禅、劳动、学习,接待信众,每半月坚持诵戒布萨。这里每天晨钟暮鼓、经声悠扬,吸引着海内外的佛教信徒。
柏林禅寺是赵州和尚弘化过的祖庭。赵州和尚的那些像“庭前柏树子”、“吃茶去”、“洗钵去”、“狗子无佛性”等公案,在历史上被很多的禅人参悟,都有受用,都有开悟。赵州语录至今仍然能使人感受到那种直指人心的力量。
1988年,净慧法师来此地时,殿堂毁圮,仅存数株古柏,默依塔影。净慧法师悉心照料这些枯柏,重新恢复道场。净慧法师提倡“在生活中修行,在修行中生活”的人间佛教理念,大力弘扬生活禅,已经举办了二十多届生活禅夏令营。如今,净慧法师已经圆寂。
净慧法师于1993年正式提出“生活禅”,作为柏林寺修行弘法的指导思想和实践方针。所谓“生活禅”,就是将禅的精神、禅的智慧普遍地融入生活,在生活中实现禅的超越,体现禅的意境、禅的精神、禅的风采。他强调“将修行落实于当下,将信仰落实于生活,将佛法融化于世间,将个人融化于大众”;而在修寺、弘法的过程中,他则奉行“大众认同,大众参与,大众成就,大众分享”的准则。
作为临济宗第四十五代传承人,明海法师接过师父理学并进、戒行清净、禅智深邃、悲心广大的佛家精神,继续举办生活禅夏令营。他道心坚定、清净无为、愿深似海,继承丛林传统,完善道场建设,注重学风建设,践行“以学导修、以修促学、学修并重”的教育理念,坚持走“人间佛教”道路,千方百计地创造条件,为信众宣讲佛法、提供修行服务。
柏林禅寺有一种重要的修行,就是打禅七。坐禅就是修定慧,修止观,由止观升起定慧,最终的目的是智慧。真正有智慧的人,烦恼减轻,事情看透;遇到困难、问题能放得下,想得开,心胸开阔,心态调柔;能理解别人,能包容异己;没有怨恨,洒脱自在。
打禅七也好,平时禅修也好,第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端正发出离心、发菩提心。这个是坐禅最真实最正确的出发点和动机。出离是要出离三界、出离烦恼、出离无明,要认识到我们的生命无常,人身微脆,国土微脆;认识到三界充满了危险,轮回路充满陷阱,人类所有的悲剧都有可能降临到我们每一个人身上,人心里所有的罪恶都有可能发生到每一个人的身心上,不要做旁观者。通过打禅七,培养静的功夫、定的功夫、慧的功夫。这样以来,面对很多人,面对很多问题,面对很多困难,置身各种各样的环境,我们能够转境不被境所转,能动人不被人所动。由于众生无明,我们在生活中,眼、耳、鼻、舌、身、意,这六根听不断地和六尘发生接触,内心的念头不断地生生灭灭。
首先,禅修以前,要倒空自己,要把心里的很多先入为主的见解,很多预想的、假设的东西,很多以前的、道听途说得到的印象,放到一边。其实别人讲话,你以空的心,专注地听,是一种非常好的禅修。因为那时候,心里没有什么杂念,在听的过程中,也没有什么分别,只是纯然地、客观地去倾听。这种习惯的养成,既是一个社会人必要的修养,也是我们在生活和工作中首要的沟通技巧。明海法师提醒我们,要注意倾听。养成倾听的良好习惯,和别人的沟通会事半功倍,人和人之间的和谐就有了保证,矛盾、斗争、争吵会减少,误解会消除。
对于如何寻找内心的平静,明海法师开示:“内心的平静不需要寻找,只要不向外面寻找,内心就会平静。内心的不平静都是因为在向外面去索取去追求。以禅来讲,心要做主人,现在我们的心不能做主人,都是外面的各种物质利益在牵引我们,还要受整个社会的一些大环境的影响,佛教称为共业,在共业的牵引下,人们就慢慢迷失了自己的内心。那么心里的平静慢慢就找不到了。以禅来说,你要把心收回来,当下一念就能平静。所以佛教和禅文化对现时代的人们确实是一个甘露。”
当你不堪生活重压、心生烦恼、意志消沉时,不妨放慢脚步,歇下尘劳,体验禅修,照见“五蕴皆空”,远离“颠倒梦想”,回归“本心本性”,找到“自家宝藏”,坚定人生与事业的目标,增强生活与精进的勇气。
众生之苦来自于身或来自于心。人们为谋生计、为博取名利而经受很多痛苦,而很少为了觉悟、为了修行、为了认识自心来受苦。所以,明海法师特别强调,要超凡人圣、转迷成悟,就要吃苦。修行最大的苦,恐怕还是面对自己,观照自己,改变自己。面对自我的时候,很多时候我们不愿接受,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弱点、缺点,不愿意接受那个自私自利的我,那个丑陋不堪的我,我们还是想掩护自己、包庇自己。所以明海法师指出,在禅修中,既要耐得住寂寞,也要依照佛祖的言教,要有勇气让那个丑陋的“我”呈现出来,能反省、能面对自己的缺点。
修行即修心,佛成即人成。对于众生而言,省心觉悟,用佛法解除心中的扭结,消解心性中的毒素,更好处理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的关系,也是很有裨益。对于明海法师而言,可以用他的作品《禅心三无》来概括,即他始终用“无忧”、“无悔”和“无怨”的“三无”心态修行。做到这个“三无”,是要把对过去、现在、未来的挂碍都放下,全力以赴每一个当下,全力以赴当下的每一件事。这个“三无”是最现实的、最真实的,也是最积极的。
明海法师著《禅心三无》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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