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董事介入对冗余资源经济效应的影响研究

李健 孙俊华

摘要：制造业作为中国的支柱产业，在温州债务危机爆发后，为制造业“输血”的呼声不绝于耳，政府及银行也相继展开救助。然而资源增加后难以避免的冗余资源对企业绩效有何影响？文章以制造业企业为研究对象，基于转型时期中国企业公司治理水平仍然较低、委托代理问题仍然普遍的理论前提，研究了制造业企业冗余资源与企业绩效的关系，并在此基础上讨论了独立董事介入的情境。采用2001年～2010十年的上市公司面板数据对理论假设进行检验，实证结果表明：对于中国制造业企业而言，冗余资源对企业绩效有负面影响;但是企业独立董事介入程度越高，越可以弱化这种负面效应。本文在增加相关理论研究结论的同时，也对当前制造业“输血”救助行动提供了建议。

关键词：制造业;冗余资源;独立董事介入;企业绩效

一、 引言

在中国经济转型时期，制造业对中国GDP发展贡献巨大，中国从2010年起也成为世界第一制造大国。然而生产效率不高、创新能力不足导致的中国制造业较为普遍的低水平生产能力以及粗放式经济历史造成的普遍资源冗余仍然是我国制造业企业面临的主要问题（陈晓红和王思颖，2012）。温州债务危机的爆发，使得企业界、学术界主张政府、银行等社会机构对制造业企业“输血”救助建议不绝于耳。然而，由于企业经营者的有限理性，使得企业在使用资源时总是难以产生最高的资源利用率（方润生，2003）。那么对制造业企业各种资源投入就可能产生组织资源冗余和闲置。

目前研究者对冗余资源与企业绩效的观点并不一致：组织理论学派认为，如果把企业看作有生命特征的生物体，适应企业内外部环境的变化就成了企业生存和发展的关键，此时企业拥有的冗余资源就能够作为帮助组织避免团体之间的目标冲突（Cyert & March，1963）、对企业内外部环境变动带来的冲击具有吸收和缓冲作用（Tan & Peng，2003）、有利于企业实施新的战略和进入新的市场（Mata et al.，1995），从而带来企业绩效的提高（Bourgeois，1981）;另一方面，代理理论学者则把企业看成是委托人和代理人之间契约的纽带，而认为冗余资源是导致企业低效率的原罪（Jensen & Meckling，1976），有学者认为持有冗余资源的企业更容易因为惰性不愿意学习新的知识，从而丧失竞争优势降低企业绩效（Leonard-Barton，1992）， Tan和Peng，（2003）认为在委托代理情况下，经营者更容易将冗余资源进行分散化投资和各种面子工程，从而给企业绩效带来负向影响。最后，也有学者认为冗余资源与企业绩效的关系是不应当仅仅是简单的线性关系，而是表现为更复杂的曲线关系，如正U型关系（George，2005）、倒U型关系（Bromiley，1991）和转置S型关系（蒋春燕、赵曙明，2004）等。

本文认为冗余资源与企业绩效关系关系在不同行业、不同情境下应当存在复杂性。在现有研究基础上结合具体研究对象-制造业企业，在中国转型制度具体环境中的情况和特征进行分析，才能为中国制造业企业冗余资源与其绩效关系给出更准确的回答，以用于指导当前实践。

二、 研究假设

1. 冗余资源与企业绩效。尽管组织理论认为，冗余资源的增加有助于企业增强对变化环境的适应性，从而对企业绩效有正面影响。但代理理论同时提出企业所有者和管理者之间由于个人利益不一致和客观存在的信息不对称，更有可能通过冗余资源引发代理问题，从而对企业绩效产生负面影响。我们认为对中国制造业企业而言，选择哪种理论解释冗余资源与企业绩效的关系应当基于转型经济中国的具体情境。目前中国企业公司治理水平还普遍不高（董艳、李凤，2011），因此我们认为代理理论应当是在中国企业中解释两者关系更为适合的理论视角。

一方面，当组织拥有的冗余资源数量越多，面临意外情况，管理者越有缓冲资源对企业经营进行调整。因此根据代理理论观点，我们认为企业管理者更有可能出于保证职业稳定、经营权力等目的，保持更多的冗余资源数量。但受限于外部环境中资源总数的可得性以及企业自身获取资源的能力，企业在一定时期内可获得资源的总量总是有限的。因此，在委托代理中，企业持有的冗余资源越多，代表着投入企业运营的资源数量越少。对于中国制造业企业而言，在2008年金融危机冲击下，过去的高投入、高能耗和高排放的增长模式已经走到了尽头。面临威胁，中国制造业企业需要投入资源进行转型和升级。企业冗余资源的增加、实际利用资源数量的减少将会降低企业在创新方面的投入（Nohria & Gulati，1996），不利于企业学习能力和创新能力的积累。对亟需通过产业升级实现质变的中国制造业企业而言，冗余资源的增加易使企业与外部环境隔绝、企业管理者更容易满足现状，从而放弃对市场机会的追求，在未充分利用生产设施、降低企业生产性活动的同时（邹国庆、倪昌红，2010），也降低了制造业企业通过技术创新实现企业升级、提高绩效的能力。另一方面，随着企业冗余资源的增加，企业管理者动用冗余资源进行获利的机会也增加。然而在企业治理水平不高时，企业管理者在委托代理关系中更有可能表现为资源使用的非理性行为，表现为更容易接受在正常情况下不被接受的项目，以及其他各种“面子工程”，从而导致对冗余资源使用不合理现象（Morrow， et al.，2007），带来“X-低效率”（Leibenstein，1969）。

因此，基于转型时期中国企业委托代理问题仍然较为普遍的前提下，本文认为对于中国制造业企业而言，冗余资源的应用更多体现为委托代理关系下的低效率持有或者非理性使用结果，据此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企业持有的冗余资源越多越对企业绩效越生负向影响。

2. 独立董事介入的情境效应。我们认为在中国企业公司治理尚不完善的情况下，制造业企业冗余资源与企业绩效的关系更多体现代理理论提出的负面关系，并据此提出了两者关系的初步假设。为了验证这一理论逻辑的可靠性，以及回答在什么情况下冗余资源与企业绩效负面关系会发生变化。我们需要引入能够对委托代理问题产生直接作用的变量作为情境变量，观察两者关系的变化。

近年来随着政府、企业、学术界对委托代理问题的重视，独立董事制度作为抑制所有者与管理者之间委托代理问题的重要措施由政府进行强制规定，并在学术界的广泛支持中在中国企业界逐渐推行（吴晓晖等，2007）。独立董事制度被认为是“降低执行董事和管理层合谋可能性”以及“刺激和监督企业管理者之间竞争”的主要手段（Fama & Jensen，1983），我们认为独立董事介入可以有效减少委托代理所引发的冗余资源负面效应。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独立董事介入的监管功能。在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的情况下，企业管理者通过控制董事会、与董事会合谋可以避免有效监督，管理者更有可能出于个人私利动机持有更多的冗余资源，即使是有损企业生产和创新效率。相对而言，独立董事介入对管理者的监督更加有效。企业所选择的独立董事大都是在自己专业领域已经取得显赫声誉的知名人士，独立董事的才智、专业知识和在其他领域业已建立起来的声誉和社会地位在提高企业声誉的同时，也向投资者传递了企业治理规范的良好信息。与此同时，随着独立董事市场的逐渐完善，独立董事的声誉也与企业规范经营、独立董事个体的监管行为紧密相连，独立董事的声誉好坏也直接关系到独立董事个体人力资本的价值。因此，独立董事个人声誉作为一项资本一旦投入到企业中，就与企业兴衰成败紧密相连。独立董事作为外部人为了有效履行职能，就必须针对企业实际情况进行专向性学习，这个过程也就是独立董事向企业投入专用性资产的过程（简新华、石华巍，2006）。这种专用性资产如果在独立董事市场得不到充分评价，也就出于风险状态。因此，我们认为独立董事相对企业内部董事受管理者控制、与管理者合谋的可能性更低，对管理者出于个人私利低效率持有冗余资源可以提供更多有效的监管。

（2）独立董事介入的决策支持。独立董事介入除了可以减少委托代理问题，更能够从专家角度，为企业出谋划策、提高公司管理层的经营决策水平。我国企业所聘用的独立董事包括了高校学者、政府退休官员、银行高管、其他企业的在职或退休高管人员。根据资源支持理论，这些独立董事在各自专业内的知识、社会关系资源可以为企业的成功经营提供重要的资源支持（魏刚等，2007）。例如高校学者一般拥有良好的教育背景、丰富的理论知识，可以从局外人的角度提供具有创见性的观点帮助管理者进行参考决策。具有政府背景、银行背景的独立董事，可以帮助企业增进与相关机构的协调、减少交易成本，获得关键性信息和资源，有利于企业管理者的投资决策。从其他企业聘请的高管人员则具有企业管理、经营决策等方面的实务经验，增加了企业外部的经营和管理经验，有助于企业管理者投资决策的有效性。因此，我们认为独立董事的介入所带来的知识、信息、经验等资源有助于管理者更好的利用冗余资源，提高冗余资源投入项目的合理性和使用的效率。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在独立董事介入的情况下，代理理论所产生的冗余资源低效率持有和不合理利用现象会得以削弱，据此，我们在假设1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2：独立董事介入程度越高，冗余资源对企业绩效的负面影响越弱。

三、 研究设计

本文数据来自于CSMAR数据库，跨度为2001年～2010年中国制造业A股上市公司，截面企业数量为359家，观测值为3 590的平衡面板数据集。

1. 模型设定和说明。我们首先需要验证本文假设1，即冗余资源与企业绩效的关系，因此我们设定了回归方程（1）进行检验：

Performancei，t=？琢+？茁1*Slacki，t+？酌*Controli，t+？滋i+？着i，t（1）

其中Performancei，t代表企业绩效为被解释变量，Slacki，t代表冗余资源作为解释变量，Controli，t代表其他影响企业绩效的控制变量集合，？滋i代表个体特质效应，？着i，t代表随机扰动项。根据理论假设，我们预期？茁1显著为负。

为了验证本文假设2，我们设定回归方程（2）检验独立董事介入的调节效应：

Performancei，t=？琢+？茁2*Slacki，t+？茁3*IIDi，t+？茁4*SIi，t+？酌*Controli，t+？滋i+？着i，t（2）

在回归方程（2）中，Performancei，t，Controli，t及？着i，t的含义不变，其中IIDi，t代表独立董事介入。SIi，t为标准化后的 Slacki，t与IIDi，t的乘积项，代表独立董事介入对冗余资源与企业绩效关系的调节效应变量。按照理论假设，我们预期在回归方程（2）中的 显著为正。

2. 变量选择和说明。

（1）因变量——企业绩效 （Per）。本文分别使用资产收益率（ROA）和净资产收益率（ROE）进行多指标测量。

（2）自变量——冗余资源（Slack）。本文按照蒋春燕和赵曙明（2004）的做法，使用流动比率、资产负债率和销售期间费用率三个指标对冗余资源进行测量，取这三个指标的平均值作为企业冗余资源的测量指标。

（3）调节变量——独立董事介入（IID——Intervene of Independent Directors）。我们借鉴杨忠莲和殷姿（2006）的测量方法，采取独立董事占董事会成员的比例测量独立董事介入程度。

（4）其他控制变量。在现有研究基础上，我们选择了以下变量作为控制变量：①企业规模（Size）。使用公司总资产的自然对数进行测量;②企业年龄（Yof）。具体计算公式为：企业年龄=样本年份-企业成立年份;③资本结构（Dtar）。我们用资产负债率进行测量;④企业价值（TQ）。我们用托宾Q值进行测量;⑤年度虚拟变量（Year dummy）。

四、 实证结果

模型（1）和模型（4）分别以ROA和ROE为因变量，报告了控制变量与企业绩效的关系。结果表明对于中国制造业而言，企业规模和企业价值的提高有利于提升企业绩效，但企业年龄和资本结构的增加却对企业绩效不利。对年度虚拟变量进行联合性显著检验说明时间效应应当作为控制变量的合理性。模型（2）和模型（5）分别以ROA和ROE为因变量，验证了冗余资源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实证结果显示Slack的系数为负，分别在5%和10%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

模型（3）与模型（6）以ROA和ROE为因变量，检验了独立董事介入的情境效应。结果表明代表调节效应SI的系数为正，p值分别为0.003和0.000，都在1%显著性水平上显著。这表明对于制造业企业而言，企业独立董事介入程度越高，越可以削弱冗余资源对企业绩效的负面影响，本文假设2得到证明。

五、 结论

本文研究结果表明，对制造业企业而言，出现的资源冗余对企业绩效将产生负向影响。因此，为保证当前政府、银行对制造业企业扶持的有效性，需要警惕和防止向制造业企业资源投入超出企业实际利用情况，从而产生不利于企业绩效的冗余资源。本文建议，在政府主导的对制造业企业各项扶持行动中，需要在向具体企业投入资源之前，对该企业的历史资源利用效率、企业历史资源利用有限理性行为等冗余资源形成因素进行测评，针对具体企业情况控制输入合理的资源数量，避免企业在扶持后出现冗余资源是保证对促进中国制造业企业发展的必要前置措施。此外我们的研究发现，企业独立董事介入的程度越高，越有可能降低管理者低效率持有冗余资源和不合理利用冗余资源的可能性，从而弱化委托代理带来的冗余资源的负面影响。因此，企业独立董事制度的建设情况可以作为政府、银行等相关组织对企业救助前测评的重点。

参考文献：

1. 魏刚，肖泽忠，Nikc，T.，邹宏.独立董事背景与公司经营绩效.经济研究，2007，（3）：92-105（156）.

2. 蒋春燕，赵曙明.组织冗余与企业绩效的关系：中国上市公司的时间序列实证研究.管理世界，2004，（5）：108-115.

3. 董艳，李凤.管理层持股、股利政策与代理问题.经济学（季刊），2011，10（3）：1015-1038.

4. 方润生.企业冗余资源与技术创新之间的关系研究.西安交通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3.

5. 简新华，石华巍.独立董事的“独立性悖论”和有效行权的制度设计.中国工业经济，2006，（3）;60-67.

6. 李晓翔，刘春林.冗余资源与企业绩效关系的情境研究——兼谈冗余资源的数量变化.南开管理评论，2011，（3）：4-14.

作者简介：李健（1981-），男，汉族，江苏省盐城市人，南京师范大学商学院副教授，南京大学管理学博士，研究方向为组织理论、社会资本;孙俊华（1982-），男，汉族，安徽省庐江县人，南京大学教育研究院副教授，南京大学管理学博士，研究方向为社会网络与战略管理、产学研合作、大学生就业与创业教育。

收稿日期：2014-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