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桂芳:我是身着西装的“文职军人”

2015-05-30 10:48余玮
黄河黄土黄种人 2015年11期
关键词:使馆大使

余玮

黄桂芳档案:

1939年9月出生,福建省厦门市人,1964年毕业于外交学院。1991年任中国驻菲律宾大使,1995年任驻新西兰大使,1997年兼首任驻库克群岛大使,1998年任驻津巴布韦大使,2000年5月离任回国,7月退休,10月任外交部礼仪大使。现任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和学术交流基金会、中国亚非发展交流协会副会长,中国前外交官联谊会理事,北京市菲律宾归侨联谊会、厦门市对外友协顾问,武汉外语外事职业学院名誉院长。

黄桂芳在外交战线工作近40年,他常说,外交战线没有硝烟却也是战场,外交官便是不穿军装的军人,时刻以维护祖国尊严、人民利益为天职。如今已退休安享晚年的他仍在唱“革命人永远是年轻”,要把奋斗进行到底。

“礼仪大使”的非洲情结

2000年10月,在北京举办中非合作论坛第一届部长级会议期间,由外交部资深外交官担任的礼仪大使初次亮相,博得好评。黄桂芳是当时4位礼仪大使之一,专门负责非洲与会代表的迎来送往,共计接待了来自非洲44国的70多位部长。2006年11月4日至5日,在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暨第三届部长会议期间,黄桂芳又出任礼仪大使,负责迎送非洲48国代表团中多数不乘坐专机的贵宾和作为观察员的25个国际和非洲地区组织的代表。

在黄桂芳家,最引人注目的是客厅的陈列柜,上面摆有:肯尼亚的木雕狮子追羊、津巴布韦的石雕人像、乌干达友人送给他夫人的稻草编的蚂蚱……“中国人爱吃的罗非鱼来自非洲,全名叫尼罗河非洲鲫鱼。”黄桂芳经常这样向别人介绍一些有关非洲的小知识。我坐下来,翻开黄桂芳的工作履历:1973年,黄桂芳踏上了他外交生涯的第一站——乌干达……2000年,黄桂芳从驻津巴布韦大使任上退休,这是他外交生涯的最后一站。也许这就是黄桂芳和非洲这片热土的渊源所在。

黄桂芳在乌干达工作长达7年,那期间,他不仅要给大使和参赞当翻译,还要给新华社供稿,工作异常辛苦,经常在深夜穿越危险的黑人区去发报局往国内发报。他在任期间,乌干达发生8次政变,战乱频繁,当时的东德大使馆就有4位外交官被炸死,然而黄桂芳等人依然坚守岗位。有一次,一枚炮弹误打到中国大使馆的庭院,在地上炸出一个大坑,胆大的黄桂芳竟然把弹壳捡回来当笔筒,这个特别的“笔筒”至今还摆在他的书桌上。

1998年4月,黄桂芳任驻津巴布韦大使。为帮助津巴布韦发展经济,黄桂芳多方奔走,最终促成了首都钢铁厂在海外最大的钢铁厂——津巴布韦钢铁厂的建成。黄桂芳为中津友谊和津巴布韦的发展做出的贡献受到了穆加贝总统的高度赞赏。

憨厚、淳朴,这是公认的非洲人的性格特点,黄桂芳对此深有同感。“我在驻乌干达使馆工作时,有次一个小学生为外国使节的车指路,来到使馆。我对他表示感谢,问他有什么要求。可没想到,留他吃饭或是给钱这个孩子都不要,说只要给他关于中国的书就行。”黄桂芳就用报纸包了一大包书给他。“他非常高兴,又问我书看完了要不要还,说爸爸不许他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非洲人有着天生的文艺和体育特长。他们是天生的艺术家、运动员、舞蹈家!”黄桂芳这样评价他见到的非洲人。黄桂芳对非洲的民间艺人颇为佩服:“他们不用图纸,就能信手做出艺术品位极高的木雕、石雕。”一次,黄桂芳在乌干达看到一位民间艺人雕出的人像都是一只眼,就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位民间艺人告诉他:“独眼看东西更加集中、独到。”这句话让黄桂芳悟出——与东方文化细致的特点不同,非洲文化的特点是深刻、独到。

人们都知道非洲有着丰富的自然资源,但是知道非洲人文资源也非常丰富的却不多。黄桂芳自豪的是他对非洲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了解程度高于普通中国人,他说:“很多中国人以为非洲是个贫穷落后的地方,环境一定也脏乱差。其实不然,非洲人非常讲究卫生。虽然多数国家比中国穷一些,但是非洲农村的厕所普遍比中国农村的厕所干净。”出使津巴布韦时,一位当地朋友对中国人就餐用筷子感到不解,认为用筷子把饭菜送到嘴里后又到盘子里夹,岂不是把细菌传给了别人,而津巴布韦人吃饭时用手抓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吃,就不会传染。受此启发,黄桂芳开始在使馆实行分餐制。

“当然,非洲人也不是没有缺点。比如,和勤劳的中国人比起来,非洲人似乎比较懒一些。”黄桂芳解释说,“这都是西方殖民者长期奴役的结果。”过去因为不是为自己干活,是为殖民者干活,所以他们尽量少干活,没钱就不干活。“现在他们自己成了国家主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和自己,要改变自己和国家的命运,就必须靠自己的汗水和劳动。我相信非洲人一定会凭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出一个新非洲的!”

难忘非洲老一代领导人那浓浓的中国情

黄桂芳在非洲工作多年,非洲国家老一代民族主义领导人那浓浓的中国情,是黄桂芳最为难忘的。

1979年6月,黄桂芳陪同驻乌干达使馆临时代办安国政约见乌解阵领导的临时政府负责人,正式通报中国政府宣布承认乌新政府的决定。会见室临时设在坎帕拉市最古老的帝国饭店一层大厅。黄桂芳与安代办步入大厅时,一位身穿迷彩服的军官立即起立并向他们行军礼。他就是乌全国解阵执委兼军委会副主席、国防国务部长穆塞韦尼。穆塞韦尼代表乌方对中国政府正式承认乌解阵政府表示衷心的感谢。他与黄桂芳握手时,对安代办说:“我几年前在中国大使馆就见过这位同志。”

黄桂芳真佩服穆塞韦尼的好记性,此前他们确实见过面。1974年6月的一个周末下午,黄桂芳正在使馆值班,有位清瘦的高个子黑人青年走进传达室。“他自称曾是乌干达留学生,在坦桑尼亚的达累斯萨拉姆大学攻读政治经济学,现在坦桑尼亚做事,这次回国在坎帕拉和老家安科莱度假,特来看望中国同志们。”这位黑人青年说他在坦桑尼亚课余时阅读了大量国外书籍,最喜欢看《毛泽东选集》和《中国建设》,增进了他对中国的了解。

在交谈中,这位来客对中国在坦桑尼亚、莫桑比克为非洲民族独立运动提供大量的物质援助、培训以及在乌干达援建“奇奔巴水稻农场”等项目表示衷心的感谢,一再称赞说:“毛泽东先生真英明,中国共产党人是真正的爱国主义者、国际主义战士。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宝贵经验很值得我们非洲人学习!” 最后,他站起来熟练地背了好几段毛主席语录,其中有一句是“友谊、支持和谅解比什么都重要”。辞别时,他在一张纸上写下他的名字:约韦里·卡古塔·穆塞韦尼,并握着黄桂芳的手开玩笑地说:“同志,这是给你的收据。我相信我们后会有期!”

黄桂芳记下“穆塞韦尼”这个名字,并开始关注有关穆塞韦尼的报道。1996年5月在乌首次全民大选中,穆塞韦尼当选为总统,2006年5月第3次蝉联总统。在此前后,穆塞韦尼曾于1989年3月、1996年1月和2004年5月先后3次访问中国。

被誉为“非洲政坛常青树”的津巴布韦总统、执政党“津巴布韦非洲民族联盟”(简称民盟)总裁兼第一书记罗伯特·穆加贝在津巴布韦1980年4月18日独立前曾两次秘密访华,津独立后,又先后7次访华。在津巴布韦工作的两年多时间里,黄桂芳曾多次同穆加贝见面,“有时他亲自打电话约我去他的官邸叙谈”。每当提起中国,穆加贝总是充满感激地说:“没有中国就没有津巴布韦。” “津中有着特殊的全天候兄弟关系。”“中国是发展中国家的骄傲和榜样。”

黄桂芳记忆犹新的是,在中非合作论坛酝酿过程中,穆加贝总是予以关注并表示坚定的支持。黄桂芳在任驻津大使期间,穆加贝多次询问他和津外长穆登盖有关第一届部长级会议的筹备进展情况,并说:“中方需要我们出力之处可尽管提出来。”在北京举办第一届部长级会议时,40多个非洲国家一般仅派外长和经贸部长出席,只有津派出3位部长(含总统府国务部长)参加。第二届部长级会议在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举行,年逾八旬的穆加贝亲自赶往出席并在开幕式上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

2000年5月26日,黄桂芳离任前向穆加贝总统辞行。没想到两天后,穆加贝和夫人格蕾丝特地邀请黄桂芳和夫人张莲英到国家宫出席家庭午宴。这是离津前,黄桂芳最后一次见到穆加贝。席间,穆加贝曾摸着胸脯动情地说:“我这里永远跳动着一颗钦佩、感激中国的火热的心!”

赞比亚1964年独立后,肯尼思·戴维·卡翁达出任总统,以后他又连任5届总统。黄桂芳曾经两次在南部非洲见到卡翁达,其中1987年随时任国务委员兼外长的吴学谦出访非洲和拉美十国时访问赞比亚的那次他印象最深。中国客人到来时,卡翁达右手握着白手绢等候在那。他同吴学谦紧紧拥抱后,拍着吴外长的肩膀亲切地说:“欢迎你,我的中国朋友、中国兄弟!”会谈时,卡翁达滔滔不绝地回顾他在1967年、1974年和1980年访华时会见毛泽东、周恩来和邓小平等中国老一代领导人的情景。黄桂芳记得卡翁达赞颂了几位中国领导人,“他说毛泽东是一代伟人,不仅拯救了亿万中国人民,而且热爱全人类。坦赞铁路就是爱全人类的最好体现。周恩来才华出众,待人热忱,对非洲人怀有兄弟情谊。邓小平富有战略眼光,言语不多,但很有哲理”。

除了穆塞韦尼、穆加贝、卡翁达,黄桂芳还领略过著名黑人领袖、曾荣获诺贝尔和平奖的南非总统纳尔逊·曼德拉,纳米比亚共和国总统萨姆·努乔马等非洲卓越领导人的风采。至今,每每忆起当年在非洲工作中接触到的那些老一代民族主义领导人发自肺腑的话语和他们对中国一往情深的情结,黄桂芳依然感慨不已。

出使“千岛之国”虽苦犹荣

1991年3月,黄桂芳出任中国第6任驻菲律宾大使,与菲律宾开始了为期4年的亲密接触。在这个与中国一衣带水的群岛之国,黄桂芳迎来了自己外交生涯中的新起点。

在一般人眼里,外交官们整天西装革履,在宴会、舞厅中觥筹交错、歌舞升平。黄桂芳说这种认识很片面,“其实从事外交工作,就要通过各种公开的活动多交友,少树敌,了解对方,宣传自己,全力维护国家的利益”。

在菲律宾4年多的工作中,黄桂芳面临一系列较为棘手的问题。他掰着手指头说了几件事:“菲方在南中国海问题上一度吵吵嚷嚷,多次非法扣我渔民;李登辉1994年春节期间到菲律宾活动,妄图制造‘一中一台‘两个中国;我旅菲侨胞、华人朋友因治安不好被绑架的事件屡有发生,等等。”黄桂芳坦言,自己曾困惑、苦恼过,但从不曾气馁懈怠。“在工作中,我一直得到国内的领导、有关部委的配合和同事们齐心协力的支持。”

就是在平常生活中,外交使节也有诸多不为常人所知的“痛苦经历”。菲律宾素有“千岛之国”“东方明珠”之美称,属热带雨林和热带季风气候,全年高温多雨,湿度大,多台风,多火山,多地震。黄桂芳到菲律宾任职后,切身感受到火山、台风、地震等天灾频仍造成的困境和东南亚最严重的停电断水的苦楚。“1991年,使馆曾一度自来水用尽,使用浑浊的井水,井水使尽,只好启用游泳池里的积水。”1992年7月27日,黄桂芳去离马尼拉市中心不远的众议院听取拉莫斯总统的国情咨文报告,途中遇到倾盆大雨,水过膝盖,困坐在车中6个多小时,无食无水,也无法上厕所,好不容易才赶到会场,回程途中又是同样境遇,接近午夜他才疲惫不堪地回到住所。

在菲律宾,令黄桂芳苦恼的还有冗长的社交活动。“不管外交界,还是官方或民间,活动时间冗长,往往酒会、宴会、舞会连着来,有几次,特别是周末举办的活动延至凌晨3时,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使节参加这类社交活动弄得筋疲力尽。”由于工作紧张繁重,生活无规律,不是一日三餐,而是有时连着三场晚宴,有时又要挨到晚上九十点钟,甚至更晚才能吃上饭,加上马尼拉地区水质严重污染,黄桂芳患上了热带阿米巴痢疾和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等病。原本就清瘦的黄桂芳一下子又瘦了10多斤。

令人欣慰的是,黄桂芳任职期间,中菲两国在政治、经济、贸易、文化等领域都取得新的发展。1993年4月,拉莫斯总统率庞大的政府代表团访问中国。同年8月,乔石委员长率全国人大代表团访菲。此外,两国政府、民间各界互访每年都有数百次。

在菲律宾这个千岛之国工作、生活的近1500天,黄桂芳自言是他近40年外交生涯中最难忘的一段经历,他用“尽力而为,责无旁贷,虽苦犹荣”几个词概括了自己那几年的出使生涯。

亲历中库建交是外交官生涯中的得意之事

黄桂芳认为,外交是斗智斗勇的较量,在维护国家权益时,不仅需要不畏强权的勇气,还需要灵活思变的智慧。代表中国政府与库克进行建交谈判,是黄桂芳外交官生涯中一件得意之事。

1996年夏天,黄桂芳自新西兰回国述职休假,时任外交部副部长李肇星对他说:“第27届南太论坛会议后对话会上,库克群岛与会官员纷纷表明建交意愿。”返馆后,黄桂芳立即召开馆务会议,落实与库方接触的工作。利用同驻新西兰外交团长、库克群岛驻新西兰高级专员雅维塔· 肖特的“私人关系”,黄桂芳与之在不同场合交谈、摸底。肖特坦率地告诉黄桂芳库克这个南太平洋小国的难处,希望中国作为世界大国之一予以理解并尽可能帮助该国“渡过难关”。肖特建议黄桂芳亲自去库克群岛实地了解有关情况。

经报请国内批准,黄桂芳和夫人于1996年12月13日自奥克兰飞往库克群岛拉罗汤加岛和艾图塔基岛进行一周的 “私人访问”,使馆经商参赞和中国五矿公司代表等随行。黄桂芳一行实地考察和了解库克群岛这个小岛国的政情、社情,拜访了副总理兼外长阿卡鲁鲁等几位高官,了解到他们为摆脱几年来连续出现的经济增长滑坡和严重的财政危机,从复兴民族经济和日后加入联合国等方面考虑,急于想同中国建交。

1997年4月,国内指示驻新西兰使馆同库克群岛驻新西兰高专署进行建交谈判,并委派黄桂芳为我国政府谈判代表。自1997年4月28日至7月8日,黄桂芳同库克群岛政府代表、库克驻新高专肖特轮流在中国驻新西兰大使馆和库克高专署,举行了5轮建交谈判。

谈判期间,驻新西兰使馆政务参赞和教育处负责人抓紧时间飞往库克群岛,做库克农业部长等对中国友好的关键人物的工作,请他们在内阁和议会执政党、反对党议员中,积极推动争取早日就中库建交达成共识。

随后,黄桂芳在同肖特会下接触中得知,库克总理杰弗里·亨利定于1997年7月18日召开内阁会议,讨论并通过库中建交问题,最后同意中方提出的建交公报稿。外交部指示建交公报由黄桂芳签署且越早越好。1997年7月25日上午11时,黄桂芳和肖特分别代表各自政府在中库两国建立外交关系的联合公报上签字,决定自即日起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当天上午,中库两国驻新西兰全体外交官和夫人穿着正式服装欢聚在中国大使馆大厅,出席中库建交联合公报的签字仪式。仪式前,黄桂芳和肖特正式交换了全权证书,肖特还面交了关于库台渔业协定问题的照会。

9月22日,黄桂芳向81岁高龄的库克群岛女王代表阿佩纳拉·肖特爵士递交了江泽民主席任命他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首任)驻库克群岛特命全权大使的国书。次日晚间,黄桂芳夫妇在库克群岛最大的拉罗汤加饭店举行庆祝中库建交招待会,库克群岛总理亨利和夫人、副总理兼外长夫妇等高级官员和各界代表出席招待会。黄桂芳回忆说:“这是中国首次在这个岛国举办的招待会,格外引人注目。”

中库建交以来,在相互尊重、平等互利的基础上,两国关系发展顺利。

难忘新西兰的“景”与库克朋友的“情”

出使新西兰虽然只有两年多时间,但黄桂芳对新西兰的印象却不浅,尤其是那引人入胜的自然风光,常常令他遐想不已。而新西兰人保护自然环境的自觉与热情,更令他心生敬佩。黄桂芳介绍说:“新西兰历史较短,据说60年前的建筑物均列入‘古迹,需立铜牌以示纪念。非经政府部门批准,此类历史建筑物不得任意拆迁或销毁。”令黄桂芳记忆颇深的是,他经常去中国大使馆旁边的惠灵顿植物园游玩,植物园里鲜见“严禁烟火”“禁止乱扔杂物”的广告标语,只在3个景区贴出《公告》,依照新西兰《环境、资源保护法》,对公众提出有关维护植物园秩序和卫生的要求。“但是,游客们深知这个公园主要是靠纳税人向市政厅交税,而由市政厅拨款来维护的,因此,格外珍惜这个与纳税人息息相关的公共场所。”黄桂芳看到,游客们把植物园当成自己的家园,都能自觉地维护植物园内的各种设施,果皮、纸屑等杂物都主动扔进路旁垃圾箱的塑料袋内。

新西兰全境有十几座大公园,其中惠灵顿植物园是最有魅力的一座。在新西兰两年多的生活中,黄桂芳夫妇和使馆同事无数次在惠灵顿植物园漫步,或陪国内到新西兰公干的人员畅游这座公园。黄桂芳笑言,惠灵顿植物园就像是中国大使馆的“后花园”,去那儿游玩非常方便。

相比新西兰,库克是个南太平洋小国,却也是繁花似锦的旅游胜地。尤其令黄桂芳赞叹的是库史群岛社会秩序井然,国家从来没有军队,几无恶性案件发生。库克岛民淳朴、憨厚、热情。在这个袖珍岛国漫步,客人们遇上水果成熟、鲜花盛开,热情好客的库克岛民欢迎大家随意采摘。客人们倘若路过村庄赶上开饭时,可随意同那些陌生的主人席地而坐,一同品尝主妇做的“农家饭”。清水冲洗手后即可抓食,饭后只需道谢就可继续上路。库克人衣着简朴随意,平日多穿背心、单薄衬衫或旅游服;正式场合往往只穿短袖衣打领带,女士着鲜艳的花袍居多。黄桂芳回忆说:“虽地处热带,但在库克的街上却没有见过‘膀爷或者袒胸露背的妇女。”

1998年1月初,黄桂芳离任前到库克群岛向女王代表阿佩纳拉·肖特爵士、总理杰弗里·亨利等国家领导人辞行。1月8日,总检察长科佩·布朗及其任内政部秘书长的夫人在主岛沙滩上为黄桂芳夫妇和使馆同事一行4人举行送别晚会。黄桂芳几人抵达时,只见热情好客的主人们不分男女老少,一起动手就近捡来树枝、树叶,当场烧烤鸡腿、猪排和海鲜。随后,主宾在临时帐篷里的长条木桌上就座,各自挑选喜爱的食品,包括晒干的咸鱼、土豆、芋头(岛民主食)和生菜。“生怕我们不习惯当地的抓食,主人还特地准备了刀叉。”黄桂芳还品尝了岛民们自制的饮料。

饭后,在朗朗月光下,伴随着习习海风,在沙滩上送行人员又组织了一场轻松欢快的即兴晚会。更让黄桂芳终生难忘的是,亨利总理身穿背心、脚踩拖鞋,由夫人作陪,夹着六弦琴开始表演。亨利总理拨动手中的六弦琴,带头唱起毛利人抒发亲人离别深情的《送别歌》,在场的当地人也和声唱起来。那满怀深情、优美动听的歌声,久久留在黄桂芳的心坎上,怎么也不能散去。虽然已经过去多年,当年库克海滩上那个欢歌曼舞的夜晚,那些热情洋溢的话语,仍然历历在目!黄桂芳说:“真希望有一天,可以重返库克,再会那里的朋友。”

“大使医生”和他的“贤内助”

黄桂芳不是学医出身,却有个“大使医生”的雅号。据黄桂芳讲述,20世纪50年代,老家邻居有个年迈的中医大夫,曾向他传授有关知识,赠他中医书籍。20世纪60年代末期,黄桂芳下放到湖南干校,从医务室大夫那里学到一些针灸、按摩技能。黄桂芳平时把这些中医知识用于自身和家庭成员以及使馆人员的保健治疗。没想到,后来出使东南亚、南太平洋和非洲时,黄桂芳的这些医学知识在外交场合还派上了用场。

1992年7月中旬的一天,马尼拉骄阳似火。埃及驻菲律宾大使穆巴拉克在其官邸举行盛大的国庆招待会,黄桂芳作为中国驻菲律宾大使,也应邀出席。与埃及大使握手,祝贺埃及国庆佳节后,他随即缓步挤入人群,同菲律宾军政官员、社会名流交谈寒暄。突然,黄桂芳看到正前方人群围成了好几圈,同时还听到各种喊叫声。原来是有人晕倒了,黄桂芳只见埃及使馆人员奔前跑后,不知所措。晕倒在地的是时年已80岁高龄的菲总统府法律顾问圣地亚戈,“当时,她两眼、牙关紧闭,昏迷不醒,两手握拳不停抽搐,身上的披肩松开,高跟鞋掉了一只”。

医生还未赶来,黄桂芳蹲下身去,撑开病人双眼,未见瞳孔放大或眼内微血管瘀血,鼻孔仍有气息,诊脉时仍有微跳。可是,黄桂芳平时随身携带的银针却找不到了,他只好采用拇指掐按人中、牙关(颊车)、十王(十宣)和合谷4个穴位的办法,连掐按3次,并轻缓搓摇其手关节。突然间,病人张口叫了一声“哎呀”,周围的人也跟着长舒了一口气。黄桂芳建议埃及大使给病人找间可供静卧的小房,并请埃及大使夫人为病人敞开上衣领口,端来温盐水喂她,黄桂芳则按摩其足三里穴。片刻过后,只见病人缓慢睁开眼睛开口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了?”黄桂芳握着她的手回答说:“没什么,您休息一下就好了。”这时,埃及大使紧紧拥抱着黄桂芳,对他表示感谢。这次招待会过后不久,埃及大使夫妇还专程来中国使馆道谢。

作为中国使节,在尽力做好本职工作之余,能够通过中医方法的诊治宣传祖国传统医学,并增进同外国友人的友谊,让黄桂芳感到欣慰。他说,要想做一名中国合格的外交官,不仅要掌握我国的对外政策,熟悉从事的业务,而且要善于通过各种交友方式,创造适宜的工作条件和气氛。因此,需要尽可能拥有较广泛的古今中外历史、地理、经贸、科教、文体乃至医学等常识。

不仅黄桂芳自己善于用己之长,夫人张莲英也是他的一个好帮手,在使馆积极开展夫人外交。

为了筹资赞助慈善机构,菲律宾政府每年在首都马尼拉举办一次国际义卖活动,驻菲外交使团和当地公司、商店都可自愿参加。黄桂芳夫妇到使馆后,也积极响应,参加了每年的义卖活动。虽然已离开马尼拉多年,但当年主持驻菲律宾使馆国际义卖活动的情景,张莲英至今仍历历在目。其中,1992年的国际义卖活动让黄桂芳夫妇感触最深,“那年,我们使馆的摊位面积比往年大,热闹异常,被顾客挤得水泄不通,出现所谓‘疯狂抢购风 。” 那次义卖,中国使馆总共收入22万比索,扣除成本费用后,为菲律宾慈善机构捐了款。菲律宾外长夫人罗慕洛特地给张莲英写信,感谢张莲英及中国大使馆对她工作的支持。

那时,张莲英作为大使夫人还担任了使馆妇女小组的组长,同几位成员在政务参赞的直接领导下,对内、对外有计划地开展活动。有一年的“三八”国际妇女节,张莲英邀请菲律宾参议长安加拉的夫人、女参议员许尔奇以及参议员的夫人们到使馆做客,请使馆厨师为客人们表演烹调,“这种既品尝中国美味佳肴、又宣传中国饮食文化的形式,别有一番情趣。”此外,张莲英还通过举行联欢会、电影招待会等形式,与华侨、华人妇女代表沟通感情。

晚年幸福生活

如今,黄桂芳夫妇俩都已退休。黄桂芳刚退休时,外交部曾想返聘他,被他婉言谢绝,后来也只是出任外交部礼仪大使。他感慨地说:“要给年轻人机会,我也该享受我的退休生活了。”完成外交使命后,没了官职,重返平民百姓行列,回归布衣生活,黄桂芳心态如常。“为人处世以诚相待,生活起居知足常乐”是黄桂芳的人生信条。退休至今,黄桂芳按量力而行的原则,老有所学,老有所为,既充实了老年生活,又热心服务社会。黄桂芳非常注重提携培养年轻人,他到外交学院给研究生上课。他还利用自己交友广泛的便利,帮助祖国做一些经济外交的工作,却从不收取任何酬劳。遇到自然灾害,社区掀起捐赠活动,每次黄桂芳夫妇都尽微薄之力捐钱、捐物。

晚年,黄桂芳和林良由、周性吾3位老外交官被推选为外交部潘家园党总支第一支部第二届支委会成员。在任期内,他精心安排,组织各种丰富多彩的活动:举办展览和有关国际形势问题的讲座、座谈,组织有关保健的讲座和座谈,春、秋时节组织到京郊旅游休闲。此外,为丰富支部老干部的文娱活动和增强身心健康,还组织了歌咏组和太极拳小组。正因为如此,外交部离退休干部局在《老干部园地》多次报道了他们的活动。

黄桂芳关心国际问题,经常参加研讨会、报告会,还经常写文章。黄桂芳还被选为外交部外交笔会副会长。黄桂芳介绍说,外交笔会绝大多数成员已过花甲之年,大家过去几十年外交生涯中难忘的经历、所见所闻很多,写出来有意义,可以存史、启迪后人。

如此充实幸福的晚年生活,也得益于黄桂芳有个贤惠的夫人和一个温馨美满的大家庭。平时,张莲英会收看一些老年电视栏目,从中了解老年人应有的心态。几年前,住在外交部宿舍楼的同事们成立了一个唱歌小组,张莲英欣然加入;社区组织书法课,她也参加。夫人对待老年生活的积极态度,黄桂芳很为赞赏,他说:“人人都会老,这是自然规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面对现实,只有自己去适应,并尽力安排和想办法充实退休的生活。”

虽然与夫人是青梅竹马,但过去由于工作繁忙,顾不上家,黄桂芳总觉得欠了夫人很多“感情债”。退休后黄桂芳决心好好补偿,平日除了帮夫人做家务外,他还常常陪夫人散步、聊天。而且,他还不时安排探亲访友,或是外出旅游休闲。因此,夫人总是亲昵地称黄桂芳为好丈夫。

黄桂芳对子女也非常理解,总是鼓励子女多学些知识,以适应社会竞争的需要。子女们忙自己的工作和事业,黄桂芳便和老伴主动承担起照顾孙辈的任务,而且乐此不疲。“活到老,学到老,乐到老”是黄桂芳夫妇的共同心愿。对于新兴事物,黄桂芳也十分感兴趣。近年,他和老伴一起学会使用电脑,“以前用手写个什么东西太麻烦,现在用电脑一输入就出来了,可真方便”。

猜你喜欢
使馆大使
“爱心大使”光荣榜
中国驻乌大使:撤离任务圆满成功!
我是菱大使
微笑大使
环保大使
小狗大使
俄驻纽约使馆发生坠楼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