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云
【摘要】现代作家萧红在她的多数作品中所展现的浓厚家园意识与不尽乡愁,是她试图艺术地营造在现实生活中失去的对童年及家乡的追忆和对理想生活的描述。她一再咏叹的是思想与情感的主轴——恋乡情结,这是她对理想人生的憧憬。她的恋乡情结有三个精神支点:童年生活的不幸、溶入作品中的故乡情、历史时代因素。
【关键词】恋乡情结 童年生活 历史时代因素
【中图分类号】I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3089(2015)11-0008-01
萧红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位富有才情的女作家,她的一生命运多舛,生活中她一直都在苦苦寻找,寻找一个温暖的家而不可得;寻找一个爱抚、理解、平等和支撑而未能如愿。起起落落的人生,使她心中布满了难以抚平的种种精神创伤。她在寂寞的心境中寻找感情的寄托,恋乡的思绪浮上心田。萧红将她不懈的追求与思乡恋家的愁肠溶入作品中,从而展示鲜明的家园意识。尽管萧红个人有着“留得半部红楼让别人去写”的遗憾,但是她作品所闪耀的生命光华却永久动人和灿烂,表现出对精神家园的深情呼唤。
萧红恋乡情结的精神内涵,既与时代有关,也和她个人经历不可分离。萧红的家乡黑龙江是最早被日本侵略者占领的地区,而刚成年的她又因反抗专制父亲包办婚姻被逼出家门。从此,萧红像浮萍般“从异乡到异乡”流浪,家和家园对她来说,是身心寄托的温暖所在。一直在战乱中漂泊的萧红更渴望安宁并努力营造一个家,但覆巢之下无完卵。家、家园,只能是她“永远的憧憬和追求”。战争、离乱,与一次次降临在个人经历中的不幸,击碎了萧红一生为之期盼的关于家的梦想,然而“家”对她有着巨大的磁力,使她只能用笔来倾诉恋乡的情怀。
从《家族以外的人》、《小城三月》到《呼兰河传》,全都浸透了萧红内心的期盼、忧愁和哀伤。那记忆中苍凉的故乡和在生死场中挣扎的悲惨乡民,如梦魇般缠绕着萧红,并驱使她将自己的感情生命融进了《呼兰河传》中:“只因为他们充满我幼年的记忆,忘却不了,难以忘记”。正是从《生死场》中畸形力的爆发到《呼兰河传》中火烧云的憧憬,萧红以其彗星般的生命流程,闪现了人生苦难,回应着自然的呼唤。这是萧红追求幻灭破碎之后的向往,也是她在孤寂的现实中的精神寄托。而故乡那天空中变幻无穷的云霞,后园里的蒿草、韭菜、蝴蝶、老祖父的泥巴烤鸭、香甜的黄米年糕………又带给萧红不少温馨的回忆。正是这些因素的存在,使得萧红的恋乡情结无限扩大。
下面我们从三个方面来看看在当时的条件下,萧红为何要沿着故乡这条路进行创作。
一、萧红童年的寂寞忧伤
童年是作家的本钱,它不但为作家提供了创作的素材和对生活的最初体验,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左右了作家创作的情感趋向。弗洛依德认为,与被压抑的本能冲动紧密相关的童年经验,才有徘徊于心灵的长久力量。而萧红的童年损失恰恰是与被压抑的本能冲动紧密相关的。
儿童的本能之一是渴望抚爱,追求抚爱。然而,童年的萧红却生长在一个冷漠寡爱的家庭里。她从父母那里知道了人生的“冰冷和憎恶”,这种感觉使得萧红那颗稚嫩而又敏感的心灵受到无形的伤害。以致于萧红后来离家出走,在外穷困潦倒之际,她弟弟曾恳切地劝她回家,但她回答说:“那样地家我是不能回去的,我不愿意受和我站在两极端的父亲的豢养”。可见,萧红的这种与被压抑的本能冲动——与爱相关的童年经验,确实具有了那种徘徊于她心灵的长久力量,使她难以忘怀了。
萧红的这种童年缺失经验形成了她特定的心理定势,这种心理定势决定了她后继情感活动的趋向,并构成了她创作中的潜意识。她执迷于对自己童年家乡的回忆,是没有找到自己所憧憬的温暖和爱。所以萧红格外怀念祖父给予自己的关爱,甚至多年以后,她还珍惜着这份爱,并在《呼兰河传》这部作品中极力来写自己在祖父关爱中的生活。萧红回忆童年时的后花园生活,一切自然生命,都在展示各自自由的生命意志,她对理想人生的向往显然来自对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观察对比。正是这种对于自然界万物的有灵犀的描绘,使她的作品显示出一种诗化的美。
二、溶入作品中的故乡情
故乡和童年是萧红心中的一道彩虹,她用冷峻的目光去审视,描写故乡以及故乡的众苍生。她写的是痛苦麻木无知的荒芜众生,而不是莎菲式的敏感而清醒的个人;写旷漠群像式的整幅的生活景观而不是某一小切面。童年被无视,受冷落的直觉经验溶解在对乡土沉寂、忧郁的描绘中,从而构成萧红独特的写作方式。
(一)生的坚强,死的挣扎。
萧红表现故土乡民们在旧世界中的挣扎与生死,鞭挞沉睡中的病态灵魂的作品,鲁迅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力透纸背”的是对“北方人民生的坚强,死的挣扎”的表现。《生死场》是萧红的成名作,作品以二里半、王婆和金枝三个家庭为主要描写对象,写出抗战前“在乡村,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的状况和东北沦陷后农民的觉醒和斗争。文中的一个“忙”字,如神来之笔浓缩了古今多少慨叹!人生直如生死场上的过客,如果没有战争、灾难,生命将这样殆尽。萧红的这种作品描绘,源自于对故乡、对童年生活的怀念,对祖国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呼唤。
(二)一部情绪模式的小说。
在寂寞的香港,寂寞的心情下,萧红回忆起魂牵梦绕的家乡故园和单纯明丽的童年生活,禁不住以诗人一般的笔调将小城呼兰河里的人情、习俗、风景、风貌一一抒写、描绘。《呼兰河传》中那诸多人物及小城春秋,正因为萧红的艺术才能与艺术个性,而获得永恒的文学生命。萧红以色彩浓郁淋漓酣畅的笔触,描写那条她心系梦萦的呼兰河与在那片土地上苦苦挣扎的人们:有二伯、老厨子、冯歪嘴、小团圆媳妇、婆婆……既充分展示与呼兰河融为一体的呼兰河人的生命个性,同时也揭示在灰色生活中毫无知觉的生存着的奴性。萧红将生和死的荒原赤裸裸地呈现在我们面前,不去赞美,亦不重温旧情。她继承了鲁迅乡土文学精神传统,用解剖式的批判,去审视东北农民命运和生活,揭示病态灵魂。而在其中有不乏动人的故事和优美的故乡风景,把绵绵乡情寄寓了其中,表现了她个人的寂寞情怀。
三、历史时代的因素
纵观我国文学发展,每当大量具有强烈家园意识作品出现,与之相伴的就是一个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只有在家园遭破坏和失落之时,恋乡情结才愈加显得突出。杜甫、李清照、陆游的作品里,都存在这种情况。“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李清照《菩薩蛮》)她俩都是在战乱中渡过长期的流亡生活,都以个人经历反映战乱中人民的苦难,体现历史时代的变迁。
当时日本帝国主义正在东北实施“王道乐土”的愚民政策,妄图在东北建立一个永久性的侵略基地,因此实行了烧杀抢掠的武装入侵,利用封建意识麻醉人民,“征服民心”的文化政策。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当时的许多作家心中笼罩着孤独、悲哀、感伤、憧憬、希望。当一段紧张的流浪生活使他们精疲力竭时,便自然去重温那无邪的、诗意的、快乐的、美好的童年生活,追寻温良的、善感的、富有情爱的童心。作为一种精神的慰藉手段,它熨平了作家心灵上的创伤,平息了他们情感的波澜,于淡淡的哀愁中,渗透着对祖国、对故乡更真挚、更动人的爱恋。
参考文献:
[1]黄修己.20世纪中国文学史[M].中山大学出版社,2004。
[2]葛浩文.萧红评传[M].北方文艺出版社,1985。
[3]陈天赋.从《呼兰河传》看萧红的创作道路[J].边疆经济与文化,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