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梦娜
【摘要】《月牙儿》是老舍先生的一篇短篇小说,描写了“我”与母亲堕落为妓女的故事。本文通过阐述“我”和母亲的堕落是因为想要填饱肚子,来说明“我”个母亲的选择具有社会必然性,而这正是作品想要阐释的人性无奈和对那个社会的痛诉。
【关键词】月牙儿 妓女 旧社会
读《月牙儿》,像一个柔弱的女子在耳边低声述说故事,言语从容而舒缓,娓娓道来,一种凄美和悲凉弥漫开来。那一钩儿带着点寒气的浅金,在乌云的掩盖下瑟瑟发光。从一个自尊自爱的女子到自卑自贱的妓女,两代人的生命轮回,挣脱不了的命运枷锁。我同情女主人公所遭受的这一切苦难,她的悲惨遭遇不禁让我陷入思考:是谁将女主人公推向这一深渊,是社会?是命运?
一、肚子饿才是最大的真理
妈妈在生活的重重打击之下,走上了出卖身体这条路。“我恨不能骂妈妈一顿。再一想,我要抱住她,央告她不要再作那个事。我恨自己不能帮助妈妈。”1 “我”在恨与原谅中不断挣扎,“我”为她所做的事感到羞耻,可是想到她这般作践自己只是为了“顾我们俩的嘴”2,又觉得并不是那么不可原谅。这一份原谅与理解不同。原谅只是因为妈妈卖淫使我受到了恩惠,为她的不齿行为找到了辩护。理解是一种认同,懂得卖淫是能给自己生命保障的唯一出路。“我”真正理解妈妈,是在“我”没有了胖校长的庇护,没有工作可作时,“我”才明白“妈妈所走的路是唯一的”3。这一种转变是当“我”走投无路时才体悟到的。
妈妈原本是个坚强的女人,可是在饥饿面前,所有的道德和尊严都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身为女人的她无法自食其力,只得依附男人。在以纯体力为主要生产力的社会,女人的生理条件决定了她们的生产力不及男人,在相同条件下没有办法产生更大的价值,所以男人能掌握更多的生存出路,更容易赚得一口饭吃。
正如马尔克斯所说,当一个女人决定和一个男人睡觉时,就没有她越不过去的围墙,没有她推不倒的堡垒,也没有她抛弃不下的道德顾虑,事实上没有能管得住她的上帝。4而“我”的缴械投降不过是因为“我”懂得“肚子饿是最大的真理。”
二、新青年的命运桎梏
“我”是一位接受了新思想的女子,这是“我”和妈妈最大的不同。
爸爸去世后,妈妈前后嫁了两次,虽然途中成为了娼妓,但她最终的目标还是回归到家庭。“我已经快老了,再过二年,想白叫人要也没人要了。”5这是妈妈嫁给馒头掌柜的原因。她还让劝“我”嫁人,因为这样我有饭吃,她也可以得到一笔养老金。然而,卖淫和嫁人的区别,不过是价格和服务时间的不同而已。妈妈嫁给馒头掌柜,只是为了找一张更为稳定的饭票罢了,馒头掌柜最终抛弃妈妈回老家也就印证了他们这段关系的实质。
“我”在新式学堂学得的知识似乎并没有改变“我”的命运,“我”还是沦为了娼妓。学堂里的姑娘“一天到晚注意别人,别人吃了什么,穿了什么,说了什么。”她们最终“有的升入了中学,有的在家里作姑娘。”6 “她们似乎还都作梦呢。她们都打扮得很好,像铺子里的货物。她们的眼溜着年轻的男人,心里好像作着爱情的诗。”7学校不过是将女学生培养成了男性的猎物罢了。她们始终无法摆脱男人的掌控权,她们的脑子里依旧是想要依靠男人吃饭。同样的,学校的教育也没能改变“我”的命运,“我”还是跟妈妈一样,选择了依附男人。
这不禁就要问,心怀希望的新青年真的可以在新式学堂学到足以安身立命的东西吗?“我”在感化院不受那一套教化,是因为“我”明白这种弃娼从良与卖淫并没有本质区别。“女人把自己放松一些,男人闻着味儿就来了。他所要的是肉,他发散了兽力,你便暂时有吃有穿;然后他也许打你骂你,或者停止了你的供给。女人就这么卖了自己,有时候还很得意。”9曾经“我”因为胖校长侄子的两顿饭、几件衣服而得意,如今却不想再过这般生活。这一种觉悟是妈妈所没有的,这也许是“我”和妈妈最大的不同了。这又让人想起鲁迅先生所说的,“娜拉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因为如果是一匹小鸟,则笼子里固然不自由,而一出笼门,外面便又有鹰,有猫,以及别的什么东西之类;倘使已经关得麻痹了翅子,忘却了飞翔,也诚然是无路可以走。”而“人类有一个大缺点,就是常常要饥饿。”10没有经济的保障,即使“我”有摆脱的想法,也沒有摆脱的力量。
三、结语
“我”以为“我”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养活妈妈,养活自己。但生活的皮鞭狠狠地抽碎了“我”的希望。直到“我”进入了监狱“我就不再想出去,在我的经验中,世界比这儿并强不了许多。”11至此,“我”没能拨开遮挡月牙儿的乌云,没能看到它的清亮。
老舍先生将这一份苦难展现在众人面前,向世人揭示着这种微小而沉重的悲哀。正如作家李锐所说:“古往今来,文学的存在从来就没有减少过哪怕一丝一毫的人间苦难。可文学的存在却一直在证明着剥削、压迫的残忍,一直在证明着被苦难煎熬的生命的可贵,一直在证明着人所带给自己的种种桎梏的可悲,一直在证明着生命本来该享有的幸福和自由。”“我”与妈妈的堕落,是在黑暗社会里无效抗争后的唯一选择。我们没有必要对这两个人的选择横加指责,每一个凡夫俗子面对人生的困境时,无非就是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更好些。生命的韧性懂得在各种痛苦面前变换形态,这种扭曲的灵魂正是对这个病态社会的惩罚。
【参考文献】
[1]袁国兴,《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上册》,广东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
[2]马尔克斯著,杨玲译,《霍乱时期的爱情故事》,南海出版社,2012年版。
[3]李锐,《本来该有的自信》,长江文艺出版社,2002年。
[4]方敏,《生存困境的书写与抚慰》,湖南师范大学学位论文,2008年。
[5]汪玲,《希望与绝望的二元对立》,时代文学,2008年第23期。
[6]张爱兰,《男权社会中的女性生存》,甘肃广播电视学院,2007年9月。
[7]李玲,《月牙儿的苦难意识》,辽宁大学学报,2007年7月。
[8]鲁迅,《坟》,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12月。
1袁国兴,《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上册》,广东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290页。
2同上。
3同上,第293页。
4马尔克斯著,杨玲译,《霍乱时期的爱情故事》,南海出版社,2012年版。
5袁国兴,《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上册》,广东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298页。
6同上,第291页。
7同上,第297页。
8同上。
9同上。
10同上,第302页。
11李锐,《本来该有的自信》,长江文艺出版社,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