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华歌
整整十个月了,尽管我一万次鼓励自己要去见你汇报有关工作,也反反复复猜测见到你后会是什么样子,却又每每内心发怵着,一日日自找理由推诿。直到前两天,因为一件事,一件颇为重要急需办的事必得向你报告,我再也逃避不掉了,才不得不向你发信息预约,没想到你很快就复信给我,并约定了具体的时间,这让我悬浮不安的心一下子踏实轻松起来。
其实,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迟延着没去见你,并非是工作上出了什么大错怕你批评,更不是内心深处不愿去见你,这完全是由于文人的思维所致:在我看来,你那么忙,工作那么繁重,想要见你的人又那么多,我就想,越少打扰你才越是对你的最大体谅!
初夏的时候,我到省里开会,一位和你关系很不错的领导十分关切地问我,怎么样?你应该是早就向她报到了吧?
我老实回答,没有。除了开会时我那双近视散光的眼睛远远地一团模糊地望过你几次外,从未有过任何近距离的接触,严格说,我还真不怎么认识你呢!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太有点不可思议了!这位领导非常惊讶,口气中明显流露出对我的不满和责备。
我便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她,还特别强调自己已是这个年龄的人了,无欲无求,干吗还要凑热闹去给你添乱呢?
领导大笑,笑我这想法可笑至极!她告诉我,你人品好,又博学,一直以来都非常关心文艺,虽为女性,却具有大丈夫的襟怀和气度,让我一定不要太文人气,接触你,我定能学到很多珍贵的东西。
仔细想想,这位领导说得也对,我这人的确是太迂腐了,也太文人思维了,无论你再忙再累,工作上的那些大事要事是必须得向你汇报的,不然我们怎么个做法?怎么往前推进?
不久,因为一件事,一件我并不知情的事,你完全是出于公心的客观公正,令我对尚未说过一句话、相互之间还陌生着的你,暗生钦敬和赞叹!果然如省里的那位领导所言,你为人处世既讲原则,又关爱每一个部下,处理问题尽可能公允公平,不偏向谁,也不伤害无辜。不为别的,只是想给大家营造一个好的环境,以便更加快乐开心地工作。
你做到了,而且比预想的还好,我们大家都这么认为。
那天上午我带着自己的两本书去见你,我们边握手我边迫不及待地向你检讨我们工作中的一个失误。我说,文人办事还是不行啊,往往顾此失彼,致使这件事在程序上出了差错,当然责任全在我,真是对不起,请你多多见谅!
你微笑着宽慰我,没事的,以后多加注意就是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但你能这样担当非常好,不能出了点问题就相互推脱。
我的心暖暖的,很是温润。你平和的话语让我所有的委屈和怨气都烟消云散。尽管这真的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一把手绝非是万能的,一个单位大大小小所有的责任难道都要由一把手来负全责吗?那还分工干什么?还要主要责任人干什么?可我就是这样的风格,有成绩当然是大家的功劳,而出了错我无疑要自己揽下,这个胸怀我还是有的,这也是我做人的准则。
我向你汇报工作时,你竟在本子上一一记下来,那种认真,令我感动。有一个时候,我莫名其妙地泪眼迷蒙,不得不拼命把含在眼里的泪水再逼流于心。还好,你没有看见。我也永远不会告诉你,你曾为之说过公道话的那件事,让我对你多么地心存感激,而这种无法向你说出的无言的感激又多么具有力量!它会让我因之而时时省检自己,善待他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儿都不能丧失良知,不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后来,我们很自然地说到了文学。你颇有兴致地跟我说,你一直很喜欢文学,过去曾写过一些报告文学和散文随笔,还在好几家刊物上发表过。现在太忙了,工作千头万绪,实在是顾不上,只好等以后再说吧,以后真正闲下来了,你还是要写点东西的!你大为感慨地道:人类遭遇困顿,必然诉诸艺术,盖因只有艺术才能打败苦难,只有艺术才能触及最为精微的感受,而于启示人性中保全人性……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有些失态地大声呼喊着,心一下子和你靠得很近很近。不仅因为十分感佩你讲的这些行话,还因为我其实是在一些刊物上见到过你的名字,拜读过你的作品的,现在终于对上号了,没想到文笔那么好的你,人也如此洞明、练达、实在、真诚,能不惊异吗?接下来,你又说了些什么话,我都没有听清楚,我是如此激动而沉醉!这时刻再看你那开满紫花的上衣,分明风动花摇,清芬弥散,有一种说不出的典雅、高贵、温情、超逸、低姿、奇美,那分明就是一首诗,一首从心里盛开出的灵魂向上、姿态很低的紫光艳艳的诗,接受着这光芒的暖照,不再寒冷的心还有什么不能容忍?什么样的路走不过去的呢?
何况,伟岸的你与渺小的我,已构成了一种灵犀在心的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