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蕴雯 徐勇
一
2014年是“80后”写作大放异彩的一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社会阅历的增加,“80后”写作已日趋成熟,题材越见纷呈多彩,作家的独特性亦更加彰显。几乎同时,主流文学期刊也不约而同地一起向这群有才华的年轻人抛出橄榄枝。今年《收获》推出2期“青年作家小说专辑”,将霍艳、郑小驴、张忌、朱个、旧海棠、于一爽、张怡薇、双雪涛、张悦然、七堇年、蔡东、陈幻、孙频、常小琥、颜歌、王威廉、甫跃辉、马小淘、手指、青蓖、顾拜妮等年轻的面孔推入广大读者的视线;这可以说是中国当前青年作家(主要是“80后”)的一次集体亮相和对他们创作的整体检阅,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中国目前青年作家的整体创作实力。稍后不久,《收获》秋冬卷长篇专号又将笛安和周嘉宁的最新长篇《南方有令秧》《密林中》囊括其中。除此之外,《创作与评论》和《西湖》杂志仍继续保持对文学“新锐”(包括“80后”)的热情。《创作与评论》从2012年起就开辟了“新锐”专栏以推广年轻有为的青年作家与评论家,《西湖》杂志的“新锐”和“80后观察”栏目也将焦点对准“80后”作家。所有这些,都意味或预示着这一创作群体在主流文学界的地位的变化。这一方面表征了文学内部结构的调整,另一方面也预示着“80后”写作正在向着纯文学靠拢,且必然会经历一个逐步经典化的过程。主流文学界对于这一作家群体的重视日益凸显。
为了更加清晰地呈现出2014年“80后写作”的发展脉络,我们对本年度《收获》《人民文学》《当代》《十月》《花城》《芙蓉》《上海文学》《江南》《作家》《西湖》《山花》《长江文艺》《延河》《青年文学》《青年作家》《萌芽》《百花洲》《小说林》《小说界》《创作与评论》《中篇小说选刊》《小说月报》《小说选刊》《长篇小说选刊》《长江文艺选刊》等二十余种文学期刊发表“80后”作家的小说作品数量进行了统计整理,并进行了排序(不包括连载小说),从中大致可以看出2014年“80后”写作的概貌。他(她)们分别是纳兰妙殊(10篇)、双雪涛(8篇)、孙频(8篇)、甫跃辉(7篇)、郑小驴(6篇)、王威廉(5篇)、孟小书(4篇)、文珍(4篇)、池上(4篇)、张怡微(3篇)、马小淘(3篇)、蔡东(3篇)、宋小词(3篇)、马金莲(3篇)、刘汀(3篇)、陈幻(3篇)、林培源(3篇)、蔡骏(3篇)、吕魁(2篇),等等(这些期刊之外,张悦然主编的《鲤》和笛安主编的《文艺风赏》上也发表有他们的作品,但数量不多)。这些作家活跃于各大文学期刊,写作势头喜人。其中纳兰妙殊、张怡微和七堇年等以专栏作家身份出场,分别为《小说界》《萌芽》《青年作家》等刊物撰写专栏文章;而双雪涛、王威廉、孟小书、池上、马小淘、吕魁、蔡东、宋小词、刘汀等作家则作为《创作与评论》《芙蓉》《西湖》等期刊的重点推荐“新锐”闯入读者的视线。除此之外,一些排名未进入前20却也得到刊物重点推荐的新面孔也值得大家关注与期待,比如在《收获》发表作品的旧海棠、常小琥、青蓖、顾拜妮,还有碧珊、了小朱、包倬等人。统计数据显示张怡薇的《春丽的夏》、双雪涛的《大师》、孟小书的《抓不住的梦》和《锡林格勒之光》、文珍的《我们究竟谁对不起谁》和《普通青年宋笑在大雨天决定去死》、马小淘的《两次别离》、吕魁的《我们的女神》、宋小词的《太阳照在镜子上》和马金莲的《绣鸳鸯》均同时被至少三种刊物刊载(刊发后又被转载),可见其代表性。
二
不难看出,纯文学期刊对于“80后”作家的普遍示好,与其说是出于对不同类型文学的接纳,毋宁说是企图完成一次纯文学意义上的作家收编。其实近几年来的“80后”创作早已出现明显的内部分化现象,彼此不同的年龄趋向(十年的年龄跨度)、地域文化熏染、个人阅读积累和精神价值选择都或多或少地对作家的创作产生影响。如今的“80后写作”已经无法用简单的主题题材类型加以区分概括,他们的描写对象也不再局限于年轻人,而开始有意识地对处在社会不同阶层的角色进行书写,政府官员、知识分子、中产阶级公务员、底层小人物序列都成为他们笔下的倾诉者,他们因所处的地理空间位置的不同,而面临着各自不同的生存境遇。在马小淘、王威廉、文珍、蔡东等人所编织的城市空间里,全球化正影响着这群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他们带着梦想和对未来的憧憬踏入社会,却被哄抬的房价、惨烈的竞争伤得体无完肤,沦为城市底层的蚁族(马小淘《章某某》、王威廉《书鱼》)。世界再大,对于一个北漂青年来说可能一无所有,然而回归原始森林就能找到心中的桃花源吗?郑小驴在《可悲的第一人称》中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被现代性浸染过的灵魂怎能,永远安于单调的平凡。当鲜活的生命遭遇机械刻板的人生,冲破固然需要勇气,而困守也同样艰难,蔡东笔下的小公务员们正在遭受巨大的精神灾难(蔡东《我们的塔希提》)。人们的精神被压迫到了渺小的一隅,要么在沉默中爆发,要么在沉默中灭亡,每个人都在试图寻找自己心中的塔希提,也在寻找的过程中同世界达成一种和解。王威廉在其颇具思索意味的《书鱼》中提到:“生活就是由恋人的脑袋到昂贵的房价这一系列重量构成的链条,它们严密衔接,牢牢限定着我的现实。”可现实是我们的社会正在陷入喧嚣与无序,人们追逐的不过是物质欲望的满足,存在的诗意早已荡然无存,物化的背后是更为深层次的精神荒芜,但对于处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们而言,谈生活的诗意又显得如此缥缈,他们所关注的不过是一粥一饭的妥帖和基本生存权利的捍卫。“80后”作家们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刘汀的《倾听记》通过对因抗拒拆迁而成为植物人的陈东升长达数十年的倾听描述,直面暴力拆迁、医疗腐败、制度弊病、人之伪善等社会症结,展现人与人之间亲密关系的破裂。而孙频的《不速之客》则将关注的视线转向了一位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妓女纪米萍,她以执拗的爱情追求完成了自己的精神拯救。借用七堇年的话就是:伟大的人多相似,平凡的人各有各的平凡(《平生欢》)。而霍艳《无人之境》、陈幻《人生规划》、包倬《四十书》则看到了潜藏在中年男人内心的焦灼与不安,对于中年危机的书写跳出了“此时经验”的范畴而显示出对于未来的某种思考。
事实上,通过前面的对“80后”写作的大致梳理已能看出其所展现出的种种“新变”来。这一新变最为明显的表征即所谓题材主题上的“去青春化”。此前的数年中,“80后”文学都可以用“青年写作”来概括而基本上不会影响其整体特征的把握,这一情况自这两年来有明显改变。这首先要得力于一批通过传统期刊成长起来的“80后”作家。可以说,出场方式的不同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其因应世界和回答问题的方式方法上的不同。与通过“新概念”成长起来不同的是,这一批被传统期刊哺育的“80后”作家没有被叛逆、青春和成长之痛的标签所束缚,这并不是说他们并不关心他们自身的痛楚经验,而是说在把目光投向自身的痛楚时,他们还注意到或感觉到这一痛楚并不仅仅指向或针对自身,他们以他们的写作表明了在全球化时代中个人痛楚的时代历史背景内涵。这也是“80后”写作的“新变”的另一重表征:“微小叙事”向大历史倾斜,时代的显影在他们的小说中更其明显。甫跃辉、文珍、孙频、王威廉、双雪涛等都是这方面的代表。这些作家,以他们的创作丰富了全球化时代中个人人生困境的各个层面的内涵,其交织着诸如城乡二元对立的历史文化结构、全球化城市空间与地方性城市空间的空间差异矛盾,以及时代变动中的个人内心位置和归家(或精神荒芜)的主题,等等。相比之下,这些问题是“新概念”“80后”作家们(马小淘等除外)所很少关注,或关注甚少的。“80后”作家向这些主题的倾斜某种程度上表明了他们的成长和思考问题的日趋深刻。因而第三,这一“新变”表现在他们小说写作中问题展现或表象的方向的改变上。这不再只是个人层面的问题,甚至也不再仅仅是“80后”所面对的问题,而是不同时代不同年龄段的人生都会面临的问题。这或许就是一种悖论,当他们执着于青年一代人经验的反复书写和渲染时,他们的“经验”看似超越了时代,其实距离个人生活最远,一旦世易时移,既可能被视为失真又会被更年轻一代所否定;而当他们把目光转向个人之外时,他们的写作虽不免带有时代易变的印记或显影,但恰恰是这一显影,决定了他们写作中那并不为时代所左右的“永恒”气质的出现。
三
当青春不再成为核心主题时,他们的写作也必将步入转型阶段。今年有几部中长篇值得注意。首先就是被誉为笛安转型之作的《南方有令秧》。笛安将小说背景设置在明朝万历十七年,通过讲述懵懂少女令秧如何在自己与他人的合力之下成长为一代孤绝节妇的故事,将明朝的服饰理念、风物人伦呈现在读者面前。正如笛安所言:“所谓历史,既不是我们都念过的那些课本里冷冰冰的‘压迫与被压迫,也不是随处可见的‘穿越戏里那些完全用现代人的趣味解释甚至消费古人的桥段。”(笛安:《告读者书》)如果仅将这部小说视为“展现令秧这一人物的悲惨命运,揭露封建习俗对于妇女的残害”这等老生常谈想必并不是笛安所愿看到的。相对于将责任归结于封建制度、男权意识的传统写法,笛安更看到了令秧自身对于这种制度的主动迎合和追求,发展到最后竟成为一种偏执,不惜自断左臂来维持自己的名声,更要让女儿到了年纪抱着灵位嫁入谢家,令秧身上的鬼魅气已经向张爱玲笔下的曹七巧逼近。除此之外,在笛安所构建的休宁唐家这个以女子为主的叙事空间里,宅子里的每个女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坚韧存活,她们或将感情寄托于下一代,或以偷情的方式解决生理需求,或从同性身上寻求安慰,这难道不是对于制度的一种嘲讽和反抗? 唯其如此才更显示出令秧身上的悲剧性,她别无选择,而笛安给予了这个古代人物足够的宽宥与慈悲。
在一些作家急于突破自我努力转变之际,也有一些人坚持在自己熟悉的领域不断探索,并逐渐形成风格化的个人写作标记。周嘉宁便是其中的一个。与笛安同期刊登在《收获》秋冬卷长篇小说专号上的《密林中》是其继2012年《荒芜城》之后的又一部80后女性精神自传。小说讲述了纯粹的文艺理想主义者阳阳如何试图在自我与爱情的矛盾中突围的故事,这是一个有关女性意识觉醒的宣言。周嘉宁在小说中直面一个女性写作者的精神困境和内心痛苦,在“自我”与爱情产生冲突时,再美的爱情也必须让位于“自我”,正是这种强势的生活理念使阳阳在生活中屡屡碰壁,她不愿意依附于男性,却又无法跳脱于这个由男性标准建构的世界,“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一种与性别不匹配的野心勃勃。野心勃勃地想要与世界连接,却被困于一个女性的思维方式里。”(周嘉宁《密林中》)而这也必然将成为其不可消解的痛苦。周的文字总是这么一语成谶,把人性中最幽暗的角落照得敞亮,让人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生活的真实。
除了这两部重要长篇之外,今年也产生了相当数量的优秀中短篇小说,比如吕魁的《我们的女神》、马小淘的《两次别离》、孟小书的《锡林格勒之光》、宋小词的《太阳照在镜子上》、马金莲的《绣鸳鸯》,它们均是在原先刊物上发表之后,被至少两个刊物转载的优秀作品。吕魁的《我们的女神》讲述鲜活的青春生命如何一步步在生活的诱逼下变得平庸而琐屑。而马小淘则试图在婚恋主题上走得更远,体现出“80后”女性面对爱情的自信与果敢,“两次别离” 无疑给了女性主人公谢点点独立成长的机会,促使她开始反思围绕在其身边的社会迷局,并以实际行动拒绝了那触手可及的、被男性话语牢牢捆绑的微颤幸福,在此过程中自我意识得以建构。《锡林格勒之光》通过一次意外车祸,将人情的微妙、制度的冷漠一一暴露在读者面前,这也是现代人所面临的残酷现状:在强大的现实面前,人的那种渺小无奈与经不起考验。而作为一名青年写作者,宋小词对生活与人生也有着自己清晰而稳固的体认。基于自身女性经验的书写使她对笔下的人物总是怀着一种耐心与体恤,不论是《太阳照在镜子上》还是《呐喊的尘埃》,不论是在城市还是乡村,在揭示女性普遍生存境遇的同时她选择直面苦难,体现出“80后”作家少有的厚重感。回族女作家马金莲去年以一部《长河》广受业界好评,今年她又有多个中短篇面世,其中《绣鸳鸯》以质朴的语言,细致的民俗风土描绘,通过一个七岁女孩的所见所感,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单纯得极尽美好的爱情故事。其中人物的善良品性和淳朴民风跃然纸上,小说虽以悲剧收场,但也不失为其以往爱的乡土童谣的一种延续。除此之外,常小琥的短篇《琴腔》、双雪涛的《大师》和蔡东的《通天桥》也值得一读,前两者是对于作家前辈大师(毕飞宇、阿城)的致敬和对于传统的回归,最后一篇则体现出作者与以往写作方式的一种告别,从中不难嗅出现代主义的味道。
四
2014年的文坛,双雪涛一定是个不容忽视的后起之秀。从2012年发表第一部长篇《翅鬼》开始至今不过短短三年时间,他便凭借冷峭遒劲的文笔、奇崛瑰丽的想象、变化多端的风格稳稳占据各大主流文学期刊,成为备受瞩目的文学新星。其作品虽不是很多,但大都精彩,全无“80后”作家们惯常呈现的那种情绪过剩且叙述上不够节制的特点。
与同时代的“80后”作家相比,双雪涛没有华丽繁复的语言和粘滞的情绪宣泄,相反字里行间透露着某种冷静的克制,他将自己隐匿在文本的背后,充分挖掘故事和想象本身的可能性。写作于他而言是另外一种存在方式,语言的虚构性使他得以搭建起另一个与现实并肩而立的小说世界。在小说《北极熊》中,实与虚的对立,是小说与现实间的转换和对立。作者设置了一个小说介入现实的神话模式。这一介入是小说中的人物命运直接对应或影响现实中的人的方式,小说与现实是一种直接因应的关系。一方面是以小说的写作影响现实中人物的命运,另一方面是现实中的“我”(叙述者兼故事的参与者)竭力想摆脱现实的束缚,到北极去看北极熊。但正如北极熊只是一个遥远的精神性的存在一样,小说中的小说家的写作也只是一种想象方式。小说中,“我”受雇于去刺杀小说家并不是要真的消灭他,而是一种象征,象征着现实的强大。事实上,小说家的窘迫和他的不为社会所容,本身就足以让他消失。因而,小说的结尾,作者没有写到小说家是否被杀死,因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开放的结尾,蕴含着多重可能,但也意味着这一切都是虚妄。任何逃离社会,想象世界的方式,相比现实的强大,都只是虚妄,双雪涛没有写出这一结尾,正在于表明了这样一种犹豫和无奈。双雪涛小说的想象空间是无比广阔的,“《长眠》在虚实之间,既有扎实的写实功底,又有对魔幻超验的驾轻就熟。”(孟繁华《从容冷峻的叙事 超验无常的人生——评双雪涛的短篇小说<大师>和<长眠>》)浓雾的渔网里网住的不单单是六鳍两爪的怪鱼,更是村民们贪婪的灵魂。作者通过荒诞的笔法来回穿梭于现实与魔幻之间,显示出人世的无常和自我精神诉求。
双雪涛对于题材的积极探索和大胆写作,使他的未来充满了可能性,这体现在其变化多端的创作风格。除了对于魔幻题材的驾驭,他同样涉及青春创伤性叙事的书写,《安娜》和《大路》都是他在这一题材领域的实践,她们的青春布满荆棘并企图以自杀的方式予以告别。他的小说中时常隐含着自我与他者的某种对立,这构成现实与理想的某种距离。自我始终是活在现实里庸常的那一个,而他者则是理想高地中的佼佼者。《冷枪》中的老背在枪击游戏中所向披靡,《大师》中的父亲在象棋界无人能敌,《长眠》里的老萧为了捍卫家园不惜放弃生命,《跛人》中的刘一朵义无反顾地踏入成人世界的丛林。但我们又惊奇地发现所谓的“理想高地”其实值得怀疑,他们都在用各自的方式远离现实。现实生活中老背是暴力的受害者,父亲是丢了饭碗的下岗工人,老萧是怀才不遇的流浪诗人,刘一朵则刚刚面临高考的失利。这种矛盾感其实是双雪涛的中短篇小说中普遍存在一种内在的张力结构,这既是日常与非日常的对立,也是现实与想象、桎梏与自由、有限与无限的对立。这样一种对立,使得他的小说大都有一个镜像式的结构,表现在叙述视角上,是第一人称“我”的视角的使用和“他者”的存在的并置。双雪涛的小说(如《我的朋友安德烈》《冷枪》《大路》《大师》《长眠》《无赖》《安娜》《北极熊》《跛人》,甚至《翅鬼》)几乎都是以第一人称“我”的视角展开叙述,但核心主人公却又非“我”,而是其他人。“我”介入故事的进程当中,但又作为审慎、审视或不动声色的角色出现。他的小说中大量使用第一人称叙述,虽然很难说是作者“我”的意志(或意识)的表征,但其实表现出作者强烈的主体意识。这一主体意识既体现在叙述者“我”的思考和探索中,也体现在“他者”的反射式的指涉中。他的小说虽然有多幅面孔,奇幻之外,有写实,有象征,但这都是作者主体意识的呈现。因此不妨说,他的作品的风格越是变幻不定,越是显示出他的主体意识的强大。这一方面决定了作者的独特的创作风格面貌,另一方面也似乎表明,在当代作家中,双雪涛可能是最具有主体意识的作家之一了。
(作者单位: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复旦大学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