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的中国风格

Timothy Heath

在去年12月结束的周边外交工作座谈会上，中国决定提升与邻国关系的优先级，超越于与美国等大国的关系之上。这反映了中国的想法：若要振兴中华，搞好与亚洲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关系将比搞好与发达国家关系更加重要。

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对西方干涉中国利益的容忍度可能变得越来越低，而对巩固自身核心利益的诉求方面变得更加自信，急于改变国际秩序。

无疑，中国外交政策将发生一个重大转变。

在中央外事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改变了外交总体部署的顺序。

外交总部署是一个简单而权威的国家类型列表，它为中国共产党制定外交问题的基本政策上提供了观念性依据。它并不制定确定的外交政策，却提供了一条线索。列表中的国家顺序暗示了某些优先性，列于最前面的国家类型比后面的国家类型与中国的未来有更加紧密的联系。这一总体部署為所有的官方分析、文件和外交政策提供了依据。

新中国成立以来，外交总体部署仅仅发生过几次变化。

最初，毛泽东提出了“第一世界、第二世界和第三世界”的外交框架。改革开放初，邓小平重新定义这个框架为“超级大国、周边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从那以后唯一的变化是新类别的增加。2002年十六大，江泽民提出“多边组织”，几年后胡锦涛又加入“公共外交”这一范畴。这时，“大国、周边、发展中国家、多边，和公共外交”五位一体的外交总体部署形成。

中国政府如何根据外交部署来制定具体政策，从十八大报告里即可见一斑。

针对大国关系，“推动建立长期稳定健康发展的新型大国关系”。对于与周边国家关系，报告中说中国应当坚持“与邻为善、以邻为伴”。在与发展中国家关系方面，十八大报告提出要支持他们在国际事务中的“代表性和发言权”。报告提出中国调整针对多边组织的政策，“推动国际秩序和国际体系朝着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在公共外交方面，中国应该“扎实推进公共和人文外交，维护我国海外合法权益”。

愈发重要的周边

2013年，重大转变就已经开始。

2013年9月，中国外交部部长王毅表示，在外交工作中，周边国家关系已经被提升到优先位置。一个月之后，新中国建立以来第一次以最高政治层级形式就周边外交工作的专门会议——中国周边外交工作座谈会在北京召开，重新讨论针对周边国家的外交政策。到了2014年12月的周边外交工作座谈会上，习近平阐述总体外交部署的框架里，周边国家关系被提到了第一位。

这样的重大转变源于对经济和地缘政治长期趋势的评估，北京认识到周边地区对中国的未来愈来愈重要。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在去年4月份表示，中国与东亚和东南亚国家的贸易总额已高达1.4万亿，超过中国与美国以及欧盟的贸易额总和。他还指出，中国的十大贸易伙伴有半数是亚洲国家，并且对外投资的七成也在亚洲，区域整合的趋势还在继续。

中国与亚洲的经贸合作，在过去、现在以及未来都是推动中国经济向前发展的其中一股主要力量。世界货币基金组织认为，如果亚太地区能实施结构改革和加大基础设施投资，仍将是推动全球经济增长的最大驱动力。如今，中国正努力通过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亚洲投行和其他刺激措施使这一潜在未来成为现实。

中国认识到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地缘战略侧翼，为自己提升至国际力量中的更高梯队做准备。而且，东海和南海的持续争端让中国决策者感到了真实的危险。寻求路径巩固自身影响力并且削弱潜在的威胁，才能获得想要的安全。外交部副部长刘振民指出，亚洲政治安全和经济发展之间的不平衡已经成为主要问题，中国建立一个亚洲命运共同体的计划正是为了解决这种不平衡。

降级的大国关系

提升周边国家的优先级，必然意味着与美国等大国关系的优先级将降低。虽然西方市场和技术在推动中国经济增长中一直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但最近十几年来制造业的发展趋势削弱了西方工业对中国的重要性;全球金融危机给许多发达国家带来了经济停滞和政治混乱;技术方面，尽管中国的创新能力还很弱，但与发达国家之间在知识和能力上面的差距已经大幅缩小了;新兴市场出现并可能赶超发达国家作为需求和增长引擎;中国军队迅速现代化，也正在持续缩小与现代军队之间能力的差距，特别是在中国周边水域。

但中国降低了与发达国家之间关系优先级，依旧让人略感突然。毕竟最近中美在气候等一系列问题上的合作取得了突破进展，而且中美还计划加强军事合作。这些进展表明与美国的关系仍然是中国最重要的双边关系。美国非凡的经济、政治、军事和文化实力，使其一直对中国的崛起尤为重要，直至今日依然。

总体部署的变化显示了共产党的外交政策，欧洲国家已经发现中国并不太关心他们对政策的看法。中国不仅拒绝了西方对中国人权问题的批评，而且因为英国接见了达赖喇嘛、挪威认可异见人士刘晓波，对欧盟实施了带有报复性的惩罚措施。中国也对美国的批评表现出顽固的态度：不接受华盛顿对中国南海问题的批评，并继续通过新的机构和机制以树立自己对亚洲的领导地位。

随着实力的增加和其在亚太地区领导地位的巩固，中国变得越来越难以容忍西方对敏感政治问题的干涉。北京进一步巩固自己对亚洲的领导，加速要求改变国际秩序，以更加清晰地反映权力分配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