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伍就在14军
我(原陆军14军40师师长刘昌友少将)是云南丽江永胜人,1953年参加工作。因为我是高小毕业(6年级毕业),这在当时也算小知识分子了,所以被选调到信用社(农村基层供销合作社)当会计。从内心讲,我一直想当兵保卫祖国。1955年,我国第一次实行义务兵役制,我有幸成为一名战士,一入伍就在14军40师。从那时起,直到我调出野战军,就没有离开过14军。
在14军40师119团,我先在团特务连警卫排当战士,1956年又到8连当了4年的文书。后来我被调到40师作训科,从1964年干到1970年。由参谋直接提作训科长(副团),在这个位置上我又干了9年。可到了1978年初,出了些问题,我受了不白之冤,差点被转业下放。幸亏接任昆明军区司令员的杨得志老将军发话:这些人都不能走!要让他们带兵打仗!1982年,我带领一支有300多人的侦察分队(由步兵、机枪、82迫击炮、无后坐力炮、工兵混编而成),到老山地区担负了3个多月的侦察执勤任务,打了一个小胜仗,歼敌30余人,俘获了一个越军排长,我立了三等功一次。执勤回来后到120团代团长、团长。1983年初由团长直接担任师长。
全师进入紧张备战
1983年12月12日,我们14军40师正式受领收复老山的作战任务,全师进入紧张备战。老山是云南麻栗坡县内第一高峰,主峰1441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占领它就能控制周围十几个大小山头,观察20千米内的双方活动。老山地区也控制着通往越南的重要交通线,自古即为战略要地。中央军委下定决心,命令昆明军区所属部队执行收复老山的作战任务,军区张铚秀司令员挂帅,由我们师具体执行,昆明等区其他部队配合作战。根据战前各方面缜密侦察,驻守老山地区的是越军第二军区第313师122团的步兵第1营和第2营,共有1000多人,修有坚固工事,配备着强大的火力,并在各阵地前都埋没了大量的各型地雷。
在越军日夜不停的严密监视下和大雨倾盆的夜里,要把重达几吨的152毫米加榴炮、130毫米、85毫米加农炮和十几吨重的轻型坦克(前沿固定火力点),沿着刚修成的泥泞不堪、坡陡弯多、一边是悬崖深沟的临时军路,送上阵地并布置就位谈何容易。而且这一切都必须在漆黑的夜晚闭灯进行,因为一开灯越军马上就发现了。1984年4月2日,当“神不知鬼不觉”布置就绪的我军大炮,向越军阵地进行第一次炮击时,越南第二军区司令武立中将气得把电话都甩了。
炮团长朱明湘自从上了阵地,每天都睡两三个小时觉,困极了就吃辣椒,结果吃成了严重胃溃疡,3个月下来体重减了20斤。装填手夏文荣两天装填大炮弹259发,而这样的炮弹一卡车才拉50发!
浴血奋战收复老山
1984年4月28日凌晨,我师攻击老山和松毛岭(老山地区左侧的另一个很重要的制高点,也叫662.6高地)的作战同时打响。几百门大炮发出的雷鸣般巨响,在山间回荡,半边天都打红了。
战斗空前激烈,开战后的1小时54分钟,4连攻占了老山主峰,3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我军其他部队也陆续攻下了主峰右侧的几个重要高地,阵地上一片欢腾!
战前上级的一位首长问我多长时间能攻下松毛岭?我说两小时。老山呢?4小时。那位首长听罢摇摇头说:“别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预定时间是提前了。但我知道,在这提前的每一分秒中都有我的好战友好兄弟所付出的鲜血和生命。
我军119团6连用9分钟攻占松毛岭并非轻而易举。4月28日5时56分,我军炮击开始。6连迅速攻占了已被我军炮火消灭大半敌人的102、103和无名高地、敌人警戒阵地,按预定时间占领了攻击松毛岭的出发位置。6时28分,我军炮击还未停止,6连突击排就向高地发起冲击,但很快被雷场挡住了。
工兵班刚配备的734式火箭扫雷器在长满灌木竹子的地形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工兵学会的扫雷办法也都发挥不了作用。紧急关头,突击班6班长马保卫突然站了起来,向雷场滚去!接着副班长田德亮也向雷场滚去,6班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向雷场滚去,雷场开通了,但6班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人!7位勇士的血肉躯体铺在了冲向松毛岭主峰的50米路上。突击排一跃而起,9分钟就攻克了位置极为重要的松毛岭!
从4月28号到5月3日,我们师的部队全部收复了被敌军非法占领的老山、松毛岭和那拉地区,部队由进攻转为防御作战。我们在同拿枪的敌人斗争的同时,还要和恶劣的自然环境抗争,战士们普遍都得了“烂裆”,奇痒难忍。阵地严重缺水,偶尔下雨接点水,战士们只喝一小口润润嘴唇。除了敌人,还有蚊子、蚂蟥和毒蛇也经常骚扰我们。
1984年7月12日19點50分,老山地区从凌晨开始的隆隆炮声渐渐平息下来了。越军在付出近7000人战死的惨重代价之后,连我们的一个高地也没夺去!
被越军5000美金悬赏
当然,越军的战斗力是很顽强的,他们能吃苦守纪律,小部队战术灵活机动。在情报侦察方面也有一套,对我方情况也摸得挺准的。收复老山以后我出了名,越南人对我的经历摸得很清楚,有个越南电台每天都用华语广播,骂我是刽子手、战争贩子,悬赏5000美金买我的人头。我老父亲听说了,特地从老家拄着棍子来看我。
敌人除了经常派人入境侦察之外,越侨在文山、麻栗坡等地也有他们的特务和电台,后来都被我们破获了。他们的侦听电台破译过我们的通话,后来我们使用云南某个少数民族的语言进行联络,他们就没办法破译了。收复老山之后,我曾经登上过两次主峰阵地,看望那里的战士,两次都被越军盯上了。我刚离开,他们的炮弹就跟过来了。我早算好了,他们发现我,通知炮兵标定射击诸元,再装弹发射的时间,我跟他打个时间差,所以前沿阵地的战士和机关的同志都说我会躲炮。
1984年7月30日以后,我们师把老山防务交给11军32师后,撤到马关地区休整。同年年底,我到14军任副军长。
1992年5月,我担任云南边境扫雷指挥部总指挥长。扫雷任务完成后,我去国防大学进修了一段时间,任云南省军区副司令。现在,我虽然退休赋闲在家,但我仍关注着军事和国家安全,如果需要我这个老兵,我还会发挥余热,挥戈上阵的。
(摘自《兵器知识》2010年第1期,林儒生/文)